“什么时候?”
“你离开的时候,我险些得抑郁症,”我西子捧心,“从此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只好游戏人间。你死一死,无非是再离开我一次,习惯了。”
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从此永不分离。”
“如你所说,死得皆大欢喜。”
我拿过血腥玛丽,一饮而尽:“滚。”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君,收藏君,你们怎么了,不能死,快诈尸,快诈尸~~~~
☆、世上多眼瞎,我是交际花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我的脑海盘旋着这几句诗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模糊的脸。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问:“想要谁来接你?”
我无法思考,痛苦地驱赶它们,可是没有用,它们啃着我的大脑,然后从我的嘴里挣脱:“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扶着我的手迟疑了一下,我一个站不住,几乎摔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声音响起来,“你在说什么?”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良人在哪里呢?我一生辜负旁人,也被旁人辜负,遇到最多的应是所托非人。
一只手及时地把我捞起来,我终于看清了林辙的脸,他拿着手机,跃跃欲试:“虞烨,你唱歌吗?”
我尚有一丝清醒,向他微笑:“苏藉,送我回家。”
他脸色不变:“苏藉有事先走了,换我来照顾你。我让钢琴手撤了,你唱一首,我送你。”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我大笑起来,随手拿过一杯冰水从头浇下,冷彻心骨,神志清醒。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我跌跌撞撞地坐下来,黑白键都是重影。钢琴在呻吟,我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过了很久,我终于听懂歌词:
“I'll see you in the sunlight。
I'll hear you voice everywhere。
I'll run to tenderly hold you。
But Babyyou won't be there。〃
Sealed with A Kiss,多么小清新的民谣,我如此文艺地,形单影只地唱着情歌,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情吗?
我只唱到此处。回过头,台下的人淹没在光怪陆离的暗色里,他们安静而诡异。有一个人上来,对我说:“虞烨。”
我勉强站起身,他伸手:“小心一点。”
“阿霖。”
“你唱得真好听,”他静静地说,“和那天毕业晚会上一样。”
我轻佻地笑起来:“必须的,哥学了十年的钢琴,只记得这一首谱子,还是当年吉他的谱。”
他没有说话,半抱半拉地扶着我离开,林辙迎上来,假惺惺道:“真是的,我怎么劝都没用,还是学弟你比较厉害。要我送你们吗?”
他勾起嘴角:“林少您忙,我的老板我来负责。他有胃病,下次别给他酒喝,给他杯冰水意思意思就好。”
林辙笑起来:“哟还护短了。先和你说清楚,这货是个人渣,不值得。”
“我们和苏总有来往。”温霖笑着说,“他好像……对您也有同样的误会。”
我到车上时,才冻得打了个哆嗦:“谁他妈拿冰水浇我一身。”
温霖扔给我一包纸巾,一点也没有暗恋者的自觉:“就你他妈自己浇的,可潇洒了,我见犹怜啊。”
我恢复记忆,赶紧装死。
“我记得你毕业那一年,外联部联合四校举办毕业晚会,还拉了足够的投资。你知道吗,当时你就是我偶像。后来我去看演出,你一个人边弹边唱《Sealed with A Kiss》,好多女孩子犯花痴,我也是。我喜欢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我来是为了你,如果有一天我走了,那一定也是为了你。”
他肉麻兮兮地把自己包装成情圣,几乎叫我感动。“情圣,”我说,“麻烦你把温度再调高一点,冻死我了。”
他不理睬我,只是轻声说:“我喜欢你,和白晓飞没有关系。”
我终于笑起来:“你敢在白晓飞面前重复一遍吗?你敢让他离开你吗?”
“阿霖,说得矫情点,我是你的求不得,白晓飞才是你的舍不得。求不得,习惯了也就好了,舍不得,那是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即使不疼了,伤口依然在。”
“我喝醉了,你会来接我,会觉得我唱的一首歌真是触动回忆,感人至深。如果是白晓飞,你会让他顶着一头冰水弹琴,还觉得水滴下来真他妈性感?宝贝,别闹了。”
他不说话,我微笑,拉过他吻下去:“抱歉,我不是再抱怨。如果一定要经历一下这种过程你才明白,我不介意你脚踏两只船一回。今晚,来陪我?”
然后倒在椅子里,呼呼大睡。狠话放出去就好,管杀不管埋。
“我爱你。”有人说,带着点玩笑带着点深情。
再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廉价的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看了下手表,发觉我的大年初一就此消失了。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叫我质疑人生。昨天还有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让我以为世上多眼瞎,我是交际花,怎么才过了一天,我又成了饿死家中也没人管的大龄儿童。
晚上九点,虽然不晚,但大年初一,再不正经的这时候也得装一装孝子贤孙,约饭也难。
我沉思一刻,跌跌撞撞地起身,决定凑合着吃一顿。进了厨房,看见温霖写的纸条,告诉我冷藏室里有糕点和几样菜,冷冻室里有饺子,胃药放在饭桌上,酒被全部带走了。顿时感到一阵欣慰,即便我依然觉得这小子拎不清,但是谁也不会反感足够出色的人来暗恋自己。
饺子需要下,太麻烦。我用微波炉稍微热了热菜和点心,然后打开手机,接受狐朋狗友对我酒吧高歌的问候。
微信与短信积压着,我慢悠悠地打开朋友圈流传的视频,半湿头发的二百五唱着歌,面色苍白阴郁,满脸全世界都对不住自己的中二,深深唱出丧葬曲的意味。我不看评论,当下转发:“我叫虞烨,无意娱乐圈,请不要再打扰我,谢谢。”
一分钟后苏藉回复我:“自恋。”
我笑了笑,半含恶意:“生气啦?因为昨天拒绝你了?至于恼羞成怒把我扔在酒吧里么?”
苏藉没有回复,他打电话给我:“终于醒了?”
我深吸口气:“怎么,盼着我长眠呢?”
“哪敢,”他轻轻松松地笑说,仿佛我们对昨夜的事情一起失忆,“今天能谈正事儿了吗?”
“你说。”
“你家的白晓飞想到我这里来,就等老大放人了,行不行给句准话。”
我叼住一块香肠,含含糊糊地回答:“兄弟,您风花雪月地去谈谈恋爱行吗?别折腾我了。”
“真想折腾你还会和你知会一声?”
“那还真谢谢了,别光顾着我,最近你也多注意,据说税务局那头挺关注你。”
“李建文那儿……”
“哪能找你的哥们儿呢?”
胃剧烈地痛了起来,我来不及挂机,呕出一口血。
场面真好看,中二期我最爱病弱美少年,心向往之,不想今日遂愿。
苏藉说:“你怎么了?”
我终于记起来,挂了手机。仗还未打,主帅先亡,简直是笑话。
胃出血,我靠在墙上,想起一点常识,不能进食了。疲惫弥漫在四肢里,头嗡嗡作响,无力也懒得动弹。
几年前,我第一次因胃出血呕血,彼时我与苏藉闹掰,压力极大。于是恃病行凶,作天作地,以至于苏藉还给我介绍了一心理医生。而今黑历史重演,我愉快地设想假如我今天死去,苏藉与林辙会怎样愧疚,温霖会怎样难过,白晓飞会怎样后悔。
等我真心诚意地参加完自己臆想中的葬礼,都快感动哭了。于是我愉悦原谅了所有人。可惜一刻钟后,我发觉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想象很有可能成为现实。
可是我还是不能从事不关己的冷漠里解脱。
恍惚间我在疼痛中看见一个人的脸,他向我伸出手,温暖传到我的心底,几乎叫人热泪盈眶。
But Babyyou won't be there,你知道么,那一天我为你歌唱。你支撑着我翻山越岭,支撑着我越洋而来,可是你等的不是我。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能听你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我。
多么狗血而言情的桥段,矫情得叫我伤心。
那一双温暖的手终究放开了我,我习惯而麻木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再一次地,抛弃你,也为你所抛弃。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君和收藏君,一路走好。
☆、作死
“虞董,感觉怎么样?”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疲惫而迟钝地想了想,恍然大悟,这是我助理。
空气里传来消毒水与鲜花混杂的气味,手背上有冰冷的液体流进血管,这是医院。
我勉强睁开眼睛,助理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一转头,一熟人站在床尾,和气道:“虞董,感觉怎么样了?”
“廖医生,”我向他点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廖辉春风和煦地微笑着:“虞董能讲客气话了,那恢复得还不错。这次胃出血,虞董要多加注意了。平时少喝酒,规律饮食,放松心情。这回可吓坏你手下的小姑娘了。”
我点头,然后忍不住问:“是小魏送我来的?”
助理举起手:“是,虞董,温总叫我去你家拿份文件来着。”
我默默地看这丫头一眼,她是跟了我也有一年了,做事牢靠但见我依旧像老鼠见猫,据说她上学时见老师也是这副样子。大过年的,就不知道顺口再加上来拜年么。
“多谢,”我尽可能无害地笑着,“多亏你了。”
她干巴巴地挤出一丝笑:“虞董客气,应该的。”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通知您家……朋友啊?”
“好,还是你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