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染上受伤的痕迹,但他飞快眨眨眼将其掩盖。他没有再对我冷嘲热讽,没和我言语相争,圆润的唇边淡薄一笑,站起来不发一言转身大步走出我的视线。
沉重望着他默然逝去的背影,我的双眼隐约刺痛。我不知道他几时喜欢上我,又到了多么浓烈的地步,我只知道我不能对他那么做。
我的双手捂住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哽咽。
我感到害怕,无穷无尽的害怕。
我的大脑彻底清醒了。我才想起来,在刚才那个时候,在我将要做小叔叔同样曾对别人做过的事的时候,我满脑子里想的,竟然都是报复他,报复他曾瞒着我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天的期末考试一结束,我立刻背上稀少的行李拖着混乱不堪的心情上了回家的列车。爸妈也很快的感到了我翻天覆地的改变,就好象在泥地中摸爬滚打了一圈,我整个人看来既沧桑,又憔悴。他们很担心,但也没有多问,因为相信我始终是他们虽然顽皮却乖巧的小河。我感激他们的宽容,我不知道如果再面对他们的逼问,我会不会彻底崩溃。
宿舍的几个人和女朋友都有不时打电话给我,因为我后来的反常令他们放心不下。但他们也很小心的没有提及任何有可能触及到我敏感点的事,虽然不知道究竟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尽一切能尽的努力让我感受到他们的关心。
然而最悲哀的是,越是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却越是疯狂的想念我最不该想念的人。
我的小叔叔。
我想他。我想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我想知道他春节会不会回家,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这么的想他?
我还是气他。气他剥夺了我唤他小叔叔的权利,气他狠心撤走了对我一如既往的关爱,气他让我现在变得不像是我,这么的彷徨无助不知所措。
※ ※ ※ ※
结果,他还是没有回来。生平第一次,他没有在家里迎接新年的钟声敲响。
我的心里茫然失落。
大年初三那天,我却惊闻了一件可怕的事。
那是在二叔叔家,听二婶婶说,去年过年的时候二叔叔曾对小叔叔提起他有个在上海任高官的朋友,卷进了有关贪污受贿的事件,二叔叔和他那个朋友想找我小叔叔帮忙。
那时候小叔叔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接收了二叔叔提供的资料,答应回到上海好好查看一下,再决定究竟要怎么做。就在不久前,二叔叔那位高官朋友的事情被提起,似乎是确有其事,他去找小叔叔帮忙,不料小叔叔却一口拒绝了。甚至最近有消息说,小叔叔可能担任此次针对那位高层人士的主控律师。
我很了解我的小叔叔,虽然他的外表温文尔雅,个性也比较随和,但有些原则上的事情他是不会让步的。他是个很正直的人,绝不可能会涉足于不法的事。
但他的坚持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那位高层人士虽然已经在接受调查,却仍旧在外自在逍遥,他的势力还在。这个心胸狭窄的人对小叔叔的倒戈相向十分不满而屡次找小叔叔的麻烦。小叔叔目前的处境堪忧,虽然律师行方面承诺会力保他,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难保对方不会使出什么阴毒的手段。
二叔叔一方面又气小叔叔的不肯变通,一方面也对那位朋友的固执无可奈何。他夹在两人中间,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头一次看不起我的二叔叔,更痛恨他给小叔叔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这件事令我每天都担心的寝食难安坐卧不宁,我害怕小叔叔会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虽然他在生我的气,我也在生他的气,可我就是没有办法做到对他的事不闻不问,毕竟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叔叔啊。
我不能不声不响就这么失去他。
在心中产生了这明确的认知后,大年初五我便毫不犹豫的收拾行囊,没有对家里人说起一个字,义无返顾的悄悄踏上了前往上海寻找小叔叔的旅程。
我无法再顾及这次见到他会发生什么无法预知的变故,我只知道,我想陪在他身边。
因为直觉告诉我,他需要我。
※ ※ ※ ※
我不知道在离开了小叔叔的陪伴后,我居然还会在这个已经到过好几次的上海迷了路。
凌晨一点,当满身风尘和疲累的我在警察的引导下终于敲开了小叔叔的公寓门时,他仍惺忪的睡眼猛然睁圆,顾不得两位警察的在场就失控般的紧紧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他的怀抱那么紧窒,我的呼吸不禁艰难。但是,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他独有的,令我无比心安的熟悉气息与体温。
我问,小叔叔,你想不想我?
想。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已经疲倦不堪几近虚脱的我就那样瘫倒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清晨时分,我发现自己正穿着小叔叔松松垮垮的睡衣,被他宽容的身躯包裹着躺在他软绵绵的大床上。我眨眨眼,出神的凝视着小叔叔眉头轻皱的睡颜。
他好象瘦了一点,一定是被那件事操劳的吧?但他的神情始终沉静,无所畏惧。
这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这样仔细的打量他的面容,我才发现他的睫毛有这么长这么浓密,像扫帚一样齐刷刷的。扫帚……这个形容词连我自己都想笑。他的鼻梁高高直直的,鼻尖的笔挺更衬托出了他脸颊优美的轮廓。他的嘴唇很薄,比我的嘴唇更薄,但是线条清晰分明,我不禁联想起他在法庭上时那些抑扬顿挫的字句从他嘴里一个一个倾吐而出的模样。
我的小叔叔真的很英俊啊……我在心中感叹。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这也是因为我吗?因为他想要的人只有我,所以才不接受女人的感情,而和风月场所里的男人逢场作戏以舒缓对我的渴求吗?
我有什么能让他这样着迷的质素呢?
还是弄不明白。
我悄悄从被窝伸出手,手指小心的滑过他的眉心,想抚平他的焦虑。可我这么细微的动作还是把他惊动了,他的眼睫轻轻颤了几下,缓慢地撑开了眼帘。
很快地,他的眼神由迷茫转为怜爱,俯下头在我额头轻吻了一下,还微微带着暗哑的嗓音柔声问:“醒了?”
“嗯。”我点点头。
他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把我的手又塞回温暖的被窝:“现在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你累坏了。”
“……”我专注的盯住他,手指在他胸前打着圈圈,忧心的问,“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事?”他表情疑惑。
“就是二叔叔朋友的案子啊,应该很麻烦吧。要不你就退出吧,把这件案子给别人去做好了。”
他的眉头拧的更紧,沉声问:“是二哥要你这么说的吗?”
“不是的。”我用力摇头,“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我担心这样下去你会出什么事,所以我才跑过来……”
“喔……”他别具意味的拉长了尾音,圈住我的手使力更紧,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样的话,你打个电话给我不就好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接我电话啊?万一你还在生气或者什么的……”我不满的扁起嘴咕咕哝哝。这也是事实啊,毕竟之前我们闹的那么僵,谁知道这段时间他会不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好,然后移情别恋……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他挑起了兴味的眉。
“……”我使劲横了他一眼,又埋下头以自认为只有我才能听到的音量底气不足的说,“而且,我想见你……”真是丢死人了……我说这话到底代表什么啊?
可是他那比蝙蝠还先进的耳朵居然把我的话一个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毫不修饰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踢踢他:“笑什么笑?猪!”
他险些岔气:“我又降级了?小叔叔做不成,居然还退化成动物?”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冲他大声嚷嚷,“明明是你不让我叫你小叔叔的,我又不是不想……如果你觉得不好,那我就还是叫你小叔叔啊!”
“我不要。”他断然拒绝,柔软的手心覆上我的脸颊。他修长的眼中没了戏谑,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样令我心跳,却又害怕的深深深情,“叫我潇洋。”
“啊?”我大张了嘴,“这样好象很没礼貌吧?你本来就是我的小……”
“叫我潇洋。”他冷着脸再次命令。
我吐了吐舌头。
好吧。叫就叫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如果他要我叫他公公我才不干!我心底这么琢磨着。
约莫等了一会,见我还没动静,他不悦的纵起了脸:“怎么还不叫?”
“啊?”我的嘴巴再次张成O型,“现在?”
“废话!你以为?”
“哦。”我清了清嗓子。别说,不当面还好,一当着面要叫小叔叔本名,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潇……洋……”我犹如拉锯的腔调怎么听怎么古怪。也难怪小叔叔俊脸皱的更厉害,严厉的说:“怎么叫的?我是‘魈’还是‘羊’?说清楚。”
“……”我鼓鼓腮帮,“知道啦。潇洋潇洋潇洋,满意了吧?”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梦呓似的喃了一句:“不满意……”随即,弓身吻住了我还想发话的嘴。
……怎么又这样?好歹也先和我打声招呼吧?喂喂,我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啊……
但我的满腹抗议发不出来,因为他完全把我的嘴牢牢封住。老天啊……他居然还吃了我的舌头?!我和女朋友亲嘴都没有这个样子!
大概是把我的嘴巴当早餐‘吃饱喝足’了,他终于放开了我。我正想说终于松了口气,他接下来的动作彻底把我吓的傻住。
‘啪啪啪’几声轻响,他灵活的手指轻而易举弹开了我睡衣的纽扣。谁让这睡衣本来就是他的,他自然熟门熟路。在他低身吻上我的胸口之前,我慌忙一把抱住他的脑袋,游移不安的视线下垂不敢和他直视,吞吞吐吐的嗫嚅:“那个……就是……我,我不行……”
“不行?”他犹豫了一下。
“我不是说我那个方面不行啦,”我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和你……那个……我现在还做不到,我还没办法像你那样……”
他沉吟一会,拉开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体贴的说:“既然这样我不勉强你。我会给你时间,不过,不要让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