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有过来拜年的人,老爷子记性很好,即便是有两年未见的人他也一样记得住,还能顺带问问其家里人情况,这倒是让靳程鲤隐约明白为什么穆老爷子会在年纪轻轻时将穆家推上辉煌,得到那么多人的敬意。
有人对跟在老爷子身旁的靳程鲤也有些兴趣,多看了几眼,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眼熟,就是不怎么想得起来,近三年过去了,靳程鲤的面貌或多或少有些变化,曾经演戏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稚气而今已然消失。
老爷子也不说明,光是乐呵呵,靳程鲤也在后面安静等着老爷子寒暄。但还是有些旧识的。
当初穆霖珏和程东元二人的事情闹得也还蛮大,至少在穆家可是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甚至当时还有很多人开始揣测震怒中的老爷子是不会将继承人名义给穆霖珏的。
而是会给穆老爷子的弟弟,穆霖珏的叔叔——穆江。
穆江很有能力,也有野心,但过于偏重阴谋论,所以一直不是很受喜欢,包括老爷子。
他倒是有兴趣跟穆霖珏争一争,他只比穆霖珏大几岁,可以说同是老爷子儿子,穆霖珏哥哥一般的存在,但老爷子最终还是选择了穆霖珏,这让穆江很不满,离开了穆家。
但是今年过年,他又出现在了穆家大宅,而且看上去春风满面,像是遇见了什么喜事儿,人问他,他也故作神秘,摇头不肯说。
穆老爷子早就听说了穆江这天的表现,现在穆江凑过来拜年,其实他一来就已经来书房打过招呼,可现在又来,穆老爷子只好停下来,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大哥,”穆江热情地招呼道,“是要出去转一圈啊?”
穆老爷子还没回答,就听穆江又自问自答:“也是,这屋子里太闷了,屋子再大,人多了也会闷。”
穆老爷子心里清楚知道这几年穆江的在干些什么,无非是自暴自弃地吃喝玩乐,拿着穆家分红,倒也不愁吃喝。
可最近一段日子,却没有任何穆江的消息,像是他在有意避开穆家一般,自己悄悄行事,这让穆老爷子不得不有些警觉。
但是他相信穆霖珏会处理得很好,甚至比他还要好,所以他的警觉仅限于,穆江接下来说的话。
穆江晃了一下头,像是这样能把混乱的思绪理清楚一般,看向靳程鲤:“哟,这不是鼎鼎的大明星靳——”他望着天,一副冥思苦索的样子。
穆老爷子眯了眯眼,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等着的靳程鲤,同他所预想的一样,靳程鲤面上依然温和,并没有因为自己弟弟的失礼而感到或者是表露出丝毫的不快。
无论是真心还是虚假,这份难得的平心静气在现在的年轻人中已经很少有了,更别说是见过底层艰苦和上层浮华的年轻人。
穆老爷子心里很是欣赏,不由地又对靳程鲤多了几分好感,同时心里也在纳闷,怎么把这么个好苗子给带大的程东元那小子又是刚刚相反的呢?
穆江想了半天,才故作模样的恍然大悟,“哦,是靳程鲤!”
靳程鲤点点头,“穆爷爷好。”
穆江:“……”
穆老爷子:“……”
按辈分来说,穆江是穆老爷子的弟弟,穆霖珏的叔叔,而靳程鲤作为穆霖珏的便宜侄子,也该喊穆老爷子一声爷爷,与穆老爷子同一辈分上的穆江也就该被喊爷爷。
心理上来说,无缘无故被人喊喊爷爷,总还是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但是以现在情况来看,穆江本就是与穆老爷子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相差的年岁是可以做父子的年纪,也不得不从另一方面感慨一下他们兄弟二人父亲的精力之旺盛。
穆江可以说是和穆霖珏一起长大的,好似兄弟,对于靳程鲤也可以说是跟穆霖珏一样,看起来像是叔叔的样子。
但是靳程鲤就像是在故意噎他一般,顶着一张同样年轻的脸喊着同样年轻的爷爷,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如常地让穆江几乎认为靳程鲤倒是真心实意的就想这么喊他一声。
正要就这么“顺便”受了,旁边跳出来一个人,就是程东元。
早已提过“侄儿总是肖舅八分样儿”,即便是两人性格再不相同,程东元和靳程鲤站在一起时,总还是能够一眼看出两人关系自是亲属,且为血缘关系紧密的亲属。
但也是因为两人性格不同,程东元跳脱,靳程鲤内敛,而模样虽是肖象,但总还是能一眼辨出二人不同来。
一模一样的眼睛,总是时时时刻都透露着不同的情绪。
穆老爷子看着叽叽喳喳冲上去对着穆江嚎个不停的程东元,再次在心中感慨,自己儿子三观笔直的正,怎么就看上了这个怎么着都歪的“儿媳”?
靳程鲤倒是并不大惊小怪,恢复了记忆的他自然知道穆江曾经还是程东元的救命恩人,准确地说不仅是给了命,而且还给了程东元希望。
希望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但就是这样的东西,失去了,可以让程东元差点一步跳下护城河;重新得到了,程东元就又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
要说穆霖珏最大的情敌才不是靳程鲤之类的想翻船也翻不了的小阴沟,而是这个看上去怎么都会翻的“大江河”!
穆霖珏对这个情敌的重视程度已经到了严格遵守“能避则避,能不提就不提”的对待情敌基本原则。
“穆大哥,你怎么来了?”程东元有些兴奋。
其余三人齐齐黑线,对着辈分什么什么的称呼真是混乱,也不知道是程东元平白无故给自己升了一辈,还是自发地给穆霖珏降了一辈。
余光瞟到这边情况不太对的穆霖珏赶紧走过来,刚好听见这一句“穆大哥”。
叫得还真亲热,穆霖珏在心里默默别扭着,还给自己升一辈儿,给我降一辈儿!穆霖珏暗暗握紧了手里的高脚杯。
“来看看。”穆江和程东元碰了个杯,顺手刮了一下程东元的鼻子。
虽然已经老大不小了,但是程东元还是很不好意思,脸有些羞红,穆霖珏走过来,伸手揽过程东元,用鼻子看自己的叔叔,有些幼稚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穆老爷子眯着眼等待一出好戏,靳程鲤朝不远处正向这边张望,又不知道该不该凑过来的贺昉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看戏。
贺昉走过来,正看见程东元挣脱穆霖珏一幕,程东元瞟了瞟穆江,又看了看穆老爷子,小声道:“你先放开我!”
穆霖珏起初也没有多用力,但是又不想在情敌兼叔叔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暗里加大了力气,将程东元往自己搂,看上去就像是在秀恩爱般,程东元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在欲拒还迎地往穆霖珏身上凑。
穆霖珏很是得意。
穆江看着在这方面独占欲极其变态的侄儿和在一旁看好戏的几人,面上有些无奈。
想当初,穆老爷子话不定时,他的确是想与穆霖珏一争高下的,当然也这么做了。对程东元,那只是个意外,想着还是一个得力的棋子,可不知不觉间,就把程东元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是比穆霖珏高一辈儿),反而为了这个棋子,毁了整场棋局。
后不后悔,只有穆江自己心里清楚。
可他是眼睁睁看着程东元的一系列变化的,要他再怎么下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的了。
“小元。”穆江朝程东元举了举杯,遥遥一碰,眼里虽然笑着,却是意味不明。
穆霖珏直觉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程东元很用力的地一点头,“嗯”。
穆霖珏:“……”
穆江朝穆霖珏笑笑,也举了举杯,转身离开。
穆霖珏:“……”
看着穆江十分欠扁的背影继续游荡到人群中去了,穆霖珏真的很想不顾仪态冲上去大声质问,或许可以边打边质问他俩在搞什么鬼!当然,他也这么做了,只不过他刚上前迈了一步,就被程东元拉住了。
程东元警觉地拉住他,问道:“你干什么?”
“你才要坦白你干什么!”穆霖珏还是想揍他的情敌兼叔叔,或许叔叔什么的都不重要,穆江就是他的头号情敌。
程东元无奈,“他说今天晚上想和我聊聊天,很久不见了,应该有很多彼此都不知道的有趣的事儿之类的……”
穆霖珏:“……”
他真的不想再说些什么,只想揍死穆江了。他的小幺什么时候这么能察言观色,在他看来,刚刚就只是遥遥举了杯!
“就从一个举杯你能理解出这么多?”穆霖珏有些气闷,声音有些低沉,“你什么时候——”
穆霖珏想了想,想不出一个好的词儿,善解人意?
“当上了肢体语言学家了?”
这个好!穆霖珏在心里拍手,转过眼,靳程鲤微笑着闭上了嘴,也朝穆霖珏一举杯,表示不用谢。
穆霖珏:“……”
程东元看向穆霖珏:“你他妈要是不放心,也来?”
穆霖珏正想点头,就听下一句话来了,“反正,我走哪儿你哪儿跟着,就我去鬼门关的时候,你不仅没跟着,还亲自推了我一把。”
说罢,程东元一口喝干自己杯子里的形似酒的不明液体,无非是穆霖珏亲自聘用的营养师专门为程东元配制的营养液什么的,然后,摇着空荡荡的高脚杯转身离开。
“……”
穆霖珏默了,看戏的几人也默了。
穆老爷子属于长者的沉默,不懂也要装懂,沉默方显其睿智。
靳程鲤沉默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清楚知道其中过节,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又有什么资格置喙,这些事情,无非还需何人系铃何人来解罢了。他知道,这一直都是程东元心中的一个心结。
贺昉沉默纯属是因为大家都沉默,他不知其中原委,但看这形势也不是什么春光灿烂型的,只好沉默。
穆霖珏面上并无表情,眸子里亦是无波无澜,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将酒杯递给靳程鲤,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靳程鲤接过酒杯,声音淡淡的:“我舅舅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