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慢慢靠过来,越来越近,凑到他的耳边。
齐野想象他会对自己说什么。
终于,谜底揭晓,每一个字都清晰得令人战栗:“萍水相逢,也就不过如此而已。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便就此离去。
齐野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苦涩麻木的脸上终究露出一丝微笑。
一个难得清闲的假日,季惟难得的睡到自然醒,程颢又难得的不在家,难得的好天气与好心情交织在一起,一切都难得的顺遂人愿。煮一杯咖啡,然后坐在花园里读当天的晨报,光线格外得好。
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难免都是周而复始,毫无新意。你以为你透过这些豆腐干大小的窗口看见了整个世界,然而这个世界究竟又与你有多少的关系?它丝毫没有记得你的意思,而你却总是虔诚地相信你所赋予它的意义。
平静地翻过一页一页的版面,季惟忽然在金融版面的头版上看到一张熟悉的人物照片。眉宇间的从容大气,和唇角暗藏的肃杀,分明是蒋聿的嘴脸。
仅仅几个月内,收购季氏,与曜华的合作,经营范围不断扩展,事业平步青云,蒋聿无疑成为了商界炙手可热的新人物。季惟粗略地浏览整篇报道,任何迹象都表明,蒋聿与徐辉,早早地便已狼狈为奸。
季惟合上报纸,头顶的阳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乌云。
尝了一口咖啡,似乎变刚才来得更苦。季惟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样的报纸,以后还是少看为妙。
突然之间,门铃大作。季惟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萌生的念头,居然是来人会不会是蒋聿。等到打开门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站在门口的是属于程颢的那只小妖精。阳光底下的男孩看起来很漂亮,蕴着金色的光,闪闪发亮。
季惟给程颢打电话,告诉他你的男宠上门寻仇来了。程颢丝毫没有诧异,云淡风轻地吩咐了一句:“请他离开。”
季惟轻笑:“像你的脾气,玩过就扔。”
程颢思忖片刻,吝啬地补充了一句:“钱要多少,我给得起,但要谈感情,我避之不及。”
季惟去转达最高指示的时候发现小妖精不见了,于是满屋子地找,最后在程颢卧室的床上找到了。躲在被窝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季惟没那么好心,想要掀了被子下逐客令,却发现小人脱得精光。自己毕竟不是什么色狼,只得作罢。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小妖精却准时地出现在餐厅。很不客气地扫荡着桌上的饭食。
季惟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把程颢的意思告诉他,说得很直白,不留情面。
男孩似乎并没有多少难过,反而自作主张地替季惟作决定:“我等他回来,把话当面说清楚了,我就走。你要是觉得为难,非赶我出去,也没关系,我就在大门口等,不打扰你。”
季惟觉得鱼汤不烫,但还是呛了一口,抬头对上一双黑亮而执着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睛里有的不只是诱惑人的□,那里头有一种让人为之惊艳的气质。
季惟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熟悉,又有些特别。
他不说话,对着自己抿嘴笑。
季惟看见他的衬衣敞开着,没扣一粒纽扣,再年轻一点的时候他也在男人面前这么做过,以为这样的自己既清纯又性感。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容易着凉。
“把衣服扣上吧,这里风大。”
小妖精的眼波荡了荡,突然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季惟跟前,蹲下,扬起尖尖的下巴:“那你帮我吧。”
季惟有些好笑,如果换做别人提这样的要求,恐怕自己早已经发飚。
他照着做了,看见男孩的嘴角有一丝温暖的笑。
等扣到领口的最后一颗时,他突然抓住季惟的手,很留恋地握着: “要是这只手是程颢的,那该多好。”
季惟愣了一下,觉得那句话炙热而辛酸。他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会有比他更好的人爱你的。”
这样的话说出来,无非是一句安慰人的谎言。在季惟看来,因为年轻,才会相信爱情。
小妖精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些困惑:“你说的是你么?可是我不要……”
季惟淡淡地笑起来,没有辩解。
42
42、第四十二章 。。。
四十二、
门铃又响了,男孩惊觉地回过头,季惟也以为是程颢回来了。
然后出乎意外地看到了齐野。
“程颢不在,改日再来吧。”
齐野硬生生地用脚把门挤住:“我来找你。”
季惟开始头疼:“有什么事?”
“程颢给我两张今晚慈善宴会的入场券,你非去不可。”
“我拒绝。”
齐野立即扔出了杀手锏:“这是公事,程颢人在外地,没空赴约,把你托付给我。”
“莫非……又是商量好的吧?”
“我先申明,我完全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拔刀相助。”齐野“厚颜无耻”地辩解完,还不忘抛出鱼饵,“程颢说了,为你准备了礼物,到时你得亲自收取。”
季惟冷冽地一笑,转身看了看依在廊柱后面的男孩:“家里有客人,我走不开。”既然是公事,心里倒是没多少抗拒,只是觉得,不摆点谱,会让齐野误会什么。
小妖精听见了他们说话,站在原地纯纯地笑:“去吧,我替你看家。”
齐野微笑,笃定地等着他的答复。季惟想了想:“你先回去,五点在会场门口等我。”说罢便关上了门。
齐野愣在原地片刻,一阵风刮过,只觉凄凉。
下午睡了一个午觉,踏实安稳,醒来时,程颢的小男宠正趴在书房的地板上欣赏着他的相册。季惟伸了个懒腰:“喝咖啡么?”
小人指了指窗外:“他一直在等你。”
季惟的身体一下僵硬了,从窗口望出去,齐野正坐在大门口的路阶上,失神地盯着花园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季惟久久地望着,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曾经去谢思铭的学校,为了不错过约定的时间,晨曦微露时,在宿舍楼底下等他,直等到他从安睡中醒来。又想起少非在第一年认识的冬天里,每一天发来的短信没,以及那个在寒风中等待他的身影。
想起了很多,有关爱情,虚无缥缈的回忆。
想起了那个雨天,在蒋聿家楼下淋得湿透,只为求一句,上来坐坐吧。
犯贱与冷傲,他已经体尝太多。
“啊,下雨了。”季惟听见身后的男孩叫了起来,目光才又回到大门口。
齐野依然坐在那,把外套脱下顶在头上,却依然狼狈。
季惟撑伞,出去打开了大门。
齐野看着他,匆忙地起身,笑了。
借程颢的浴室冲了个澡,季惟又替他拿了换洗的内衣。齐野在里头磨蹭了一会儿,半裸着探出身子唤季惟:“程颢的内裤我穿着不合适,太难看了,有没有别的?”
季惟睨了他一眼:“没有。”
“你的呢?”
“你什么意思?”季惟满是怀疑的质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能不能先借你的穿,改天我洗了送过来。”
“没有。”
“那也行,我就先不穿内裤了。”齐野转身就把浴巾给扯开了,直接套牛仔裤。
季惟不可避免地目睹了这一幕,从背影观察,齐野的身材练就得很匀称。
忽然,对方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笑:“季惟……说句实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身材、长相、硬件、软件,各方面?”
思索,然后波澜不惊地应对:“对不起,我不想谈私事。”
六点刚过,季惟按时出现在酒会现场,身边是衣冠楚楚的齐野。说实话,季惟很难想象一个半流氓式的警察穿正装是怎样的一副奇观,但亲眼所见以后,他开始相信身靠衣装的箴言。
季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穿上这身衣服的,齐野好似是故意要在他面前展示自己衣架子的标准身材,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好,又从容不迫地系上领带,但季惟又不得不承认这身打扮很合适,合适到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场面已应付得太多,季惟摆好了笑容,做足了一切心理准备与各路名流相敬如宾,其中不乏和季惟有过数面之缘的、又或者收受过“好处”的合作伙伴。遇到后者这样的老客户,季惟自然是殷勤倍至,以谋求未来更深入的发展关系。
宴会开始前,季惟去了趟洗手间,恰好在大厅遇上姗姗来迟的盛总。对方见到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似乎对那一晚发生的事还念念不忘。季惟倒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依旧谈笑风生。
齐野等他许久不见回来,迎出来的时候,恰好目睹这蹊跷的一幕,盛氏老总意欲分明地将手搭在季惟腰间。
季惟抬头看见他,如同陌路人一般地维持着姣好的笑容。
齐野走过来,在两人面前站定:“盛总,宴会已经开始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让我们先走一步?”
季惟愣了一下,心中唯恐他的冒失坏了自己的好事,孰料盛老板倒是客气异常,寻了个借口抽身走人。齐野得逞地笑,侧身优雅地摆了个邀请的姿势,季惟装作无视,从他眼前走过。
晚宴,丰盛的海鲜自助,却令季惟有一些反胃,自从上一次徐辉做东的那顿晚餐以后,便再也吃不下这些满是腥味的食物。
齐野像是看出了他的喜好,精心盛了一盘蔬果,又特地向厨房要了一份清淡的主食端到他面前。季惟没说一声谢谢,理所应当地吃起来。
咽了几口,忽然情不自禁地笑出来,齐野这样的悉心让他在所难免地又一次想到了少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很像,无微不至,新好男人,对待自己的男友就像照顾宠物那样,表面上看似乎责任更多过爱,至少少非是这样。季惟不知道齐野是不是同样的人,然后方才意识到,他是不是,分明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