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看了一眼莫寞,眼眶红红的,痛苦和隐忍的神情里却还是有那么一抹淡淡的快乐。程颢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指示,他便安静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季惟抄起身边的一杯水,向程颢身上直直地浇下去。可惜水很温良,程颢只是从容地将淋湿的被子从身上掀开,拍了拍弄皱的裤子,穿了回去:“季惟,这是什么游戏?新的员工培训项目?”
季惟突然凑到眼前,直勾勾地瞪着他,抓住衣领的手指慢慢收拢:“是你找人去搞的蒋聿?”
程颢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喜欢这种得知好消息的方式,但多少还是令他失望。
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季惟的手腕,从指节滑到手背的摸索,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蠢动:“季惟……你这是在向我兴师问罪,还是在为我的处境担心?”
季惟不屑地撇开他的手:“我是为我自己考虑,你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坏了我的好事……程颢。”
“我以为我听错了,这不应该是……我们的好事才对么?”程颢邪魅地笑着。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人身攻击。”
程颢不以为然地伸手去取桌上摆放着的苹果:“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蒋聿给了我什么,我还他什么,天经地义。”
“是,你不过是轻微骨折,和他的眼睛比起来,你的确该为自己感到庆幸。”
“噢?是么?看来你对他的情况了解得还真是细致……”程颢瞟了一眼先前被季惟甩到地上的水果刀,“帮我把那个递过来,你影响我吃水果的好心情了。”
季惟冷冷地望了一眼,弯下腰,慢慢地将那把刀拾了起来。
“如果蒋聿真的因此而失明的话,我只能深表遗憾了……是那些人下手太鲁莽了,我和你一样……季惟,都不是为了要他的命……”
季惟站起来,踱回到跟前,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程颢伸手去接,忽然的一下,手掌被刀刃划出一道伤口,血很快渗了出来。
“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不一样,程颢……”季惟持着那把染血的刀,缓缓地凑到他眼前,近到刀刃就横在他的眼角之下,“你可以拿走他的钱,但我要的是除此以外的全部……所以,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
程颢一动不动,嘴角却还是从容地扬了起来:“季惟……截至目前为止,我可以确信一件事,你对蒋聿的感情……死灰复燃。”
“你想多了。”季惟盯着刀刃的目光在一霎间变得飘忽,然后又定定地望进程颢的双眼,
程颢伸手,胸有成出地握住季惟的手腕,然后用力地将危险的凶器从他眼前挪走:“但愿如此……不然的话,我实在应当劝你,找一把刀给自己放放血,而不是向着你的忠实合伙人……好让你记得当初的痛。”
低头看了一眼,程颢手上的血已染上他的皮肤,灼眼的红色触目惊心。
莫寞突然推门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惊慌。
季惟面无表情地将刀刃向下,狠狠地插进程颢挑中的那只苹果里。
且听“咔”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季惟在三楼的楼梯口来回地徘徊,整整半个小时。蒋聿的病房就在程颢的头顶上方,从那出来以后,毫无意识地踏上楼梯,对上那个清晰的病房号。只是在打探病情的时候,无意间得知的信息,季惟以为他不会记得那串数字,身体却没能做到。
他看见有人坐在病房门口,像是新雇来的保镖,又或者是同齐野相同身份的人。季惟聚精会神地在拐角的尽头向那望去,期许着对方能暂时离开,好让他像一个过路人一般经过,看一看蒋聿的惨状。
然而在还没看到希望之前,却被偷袭了。一只手突然从后捂住了他的嘴,对方的伸手很敏捷,季惟来不及挣扎便被劫持着拖离了现场。一路的生拉硬拽,穿过长长的白色走廊,在尽头的一个房间里停下。
季惟眼见那扇门死死地关上,被松开的同时他看见了那个人,比他预想中得要好一些。
季惟以为会是徐辉,或者是他的人,但那是齐野。
59
59、第五十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跨年了,祝大家2011年心想事成^^
有空的时候还能有闲情逸致来读我的拙作》V《
五十九、
“好久不见,又见面了。”季惟整了整被扯皱的衬衣,淡淡地笑。
齐野冷若冰霜的目光盯着他,握住他的一条手臂,强势地摁在墙上。瓷砖的触感有一点凉,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却是舒服的,季惟微微抬头睨着他,他从来没有这样近地仰望过齐野,以至于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齐野比他高出一截。
“你在那等什么?”
季惟想了想,忽然问他:“门口的那个,是你们的人?”
“季惟……再走下去便是悬崖峭壁,为什么你不愿意放过那个人,就因为……他不爱你?”
笑容慢慢地融化成一丝困惑,“你觉得……我是想去杀他?”
“你也许不想,但是你会控制不住自己。在他面前,你可以只是一个疯子。”
季惟愣了愣,又笑了,笑得真心诚意:“齐野,你该去当心理医生。”
齐野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漂亮的眼角却有淡淡的哀愁,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抹了抹,干涩的,没有那种叫做眼泪的东西:“可是我治不好你。”
“我很好,真的。”
“季惟,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你不再爱他?”
“我不爱他,真的。”
“即便他利用你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却依然放不下他。”
季惟沉默了,目光在潮湿炎热的空气里缓缓地漂移,仿佛那里面浮动着什么看得见的分子与尘埃,一会儿,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眼睛,不快的:“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这不是一件好事,齐野。”
“那是因为,除此以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坏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季惟终于挣开他的桎梏,走到水池边,冲洗着自己的双手,“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如果有缘,你或许可以亲手为我戴上手铐。”
齐野立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季惟又一次看到那双凝固的眼睛,装着难以碎裂的执着,就像一个冥顽不灵的猎人那样盯着一只令他一次次两手空空、失望而归的猎物,每一次他都毫无理由地以为,离捉住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然后齐野突然拥住了他。毫无征兆的吻落在唇上,炽热而疯狂。
季惟没有抵抗,甚至觉得这样很好。如果这是对方想要的,他给得起,那便如你所愿。
更何况,他不讨厌齐野,又或者说,他几乎开始喜欢上齐野所带给他的另一种温柔。夏天一般的热度,有时可以高过体温,让你不得不体尝它的存在。
他就像是蒋聿的另一个极端,冷的对立面。
又是蒋聿。季惟是那样厌恶自己的回忆与联想,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季惟,你要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坏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不想再错过。”齐野松开他,每一个字都从容不迫,却又是那样深情款款。
季惟从他身边离开,缓缓地退至门口,在转身之前似有若无地笑了:“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忘记过去的机会?”
“我试过了,可是效果不佳。”
“我可以等你。”
季惟愣了一下:“ 即使我不爱你?”
齐野郑重其事地重复:“我可以等你。”
季惟推开门,走廊里突如其来涌来的冷气让他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呼吸困难。齐野看着他迈出了几步,然后停下,若有所思。
“再给我一点时间。”季惟回头,向他挥手致敬。
程颢出院,一切都复归常态,甚至包括他对莫寞的态度。
傍晚时分,季惟在写字楼下看到他的身影,依然是小小的,却固执得像颗石头。季惟深有体会,等待是一个消耗心力的过程,它可以在时光的流逝间慢慢抽干你所有的耐性与希望,等到枯竭那一刻降临,你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荒谬与可笑。值得庆幸的,是那些不后悔的人。
季惟看着莫寞,同情却又羡慕,年轻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地犯很多错误,去爱那些不该爱的人,然后时间与阅历会带你走上正确的道路。可惜,季惟发现自己走错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迟到他已经快没有能力再相信爱情。
天渐渐的黑透,莫寞站起来,仰起头久久地望着,像是等待着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越发地觉得莫寞像一个人,同样执着得令人窒息。倘若他们爱上的是对方,那么一切都该多么美好。然而,这个世界却是那样的瞬息万变,阴差阳错。这是属于上帝的游戏,将一颗苹果分成两半投掷到人间,茫茫人海之中,寻到对方的几率微乎其微。
终其一生去追求,也许就像莫寞说的那样,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蒋聿手术后的第三天,季惟接到手下人的电话,警方已经基本结束调查,根据监控录像,抓住一个有前科小混混,程颢的替罪羔羊;另外徐辉临时去了东南亚,如今病房外只剩下一个保镖。
季惟挂了电话,静静地思索了片刻,然后起身离开。那天他没有开跑车,跨上被冷落了许久的机车,一路狂飚。头顶的阳光灼烫,烙在后颈处有清晰的疼痛感。
又一次来到这条走廊,季惟依旧谨慎,悄无声息地走近那件病房小心试探,门口的保镖正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季惟踱到门边,抓住门把的手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匆匆地闪了进去。
病房里的空气有一股难闻的、僵死的消毒水的味道。季惟立在原地,远远地凝视了一会儿被白色床单、白色被褥裹覆的床。从那个诡秘的角度看上去阴冷得如同一口寂寞的棺材。季惟怔了一下,头皮微微发麻,然后用最慢的速度走过去,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能感觉到凝固的空气被撕扯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