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天下午的新闻头条:一赴美旅游团大巴遭遇车祸,中国游客7死7伤。遇难者的名单里有那家伙的名字。
一桌人心惊胆战,只祈祷那只是恰好重名了。是呢,小强这家伙的名字,大众化的一抓一大把,抽大奖也不会偏偏抽中他。
一顿晚饭吃得不欢而散。我知道那是杨生从小认识到大的哥们,小学同班,高中又同班。和他坐一辆地铁回去的路上,我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安慰。
到家之后立刻上网,网络上似乎一切已经水落石出。高中时代的朋友写下的一篇又一篇悼念文已经刷了整个版面——是真的。真的是他!
努力镇定才能去读那些新闻报道,旅游大巴侧翻倒在美国亚利桑那93号公路上。那些新闻照片上满是玻璃碎片的公路,救援的美国警方,还有倒在路边不堪入目的破旧大巴……在睡梦中被甩出去,还来不及觉得痛,就永远地睡在了亚利桑那的路上。他的血液会流淌到美利坚的大地上,慢慢浸湿那里的干燥土壤。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冷,好像浑身都要发抖似的。
这个冬天,真的和往年不同。
想到回家路上心神不宁的杨生,不知他怎么样了,于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正忙。之后又打了好几个,却始终没有拨通。我想,那时候的我,不仅仅是想要知道他的情况,安慰他,也想有人能和我一起分担掉一些这种忐忑不安的混乱情绪。
想起高中时候的种种,忽然悲从中来。回忆起去年六月拍毕业照的时候,小强还笑着来和我合照。那天晚上我们一群男生还出去喝酒通宵,闹了一个晚上,小强在KTV里喝地稀里糊涂,说第二天要去和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子表白。他一向都很喜欢笑的,一群人在一起,有他就会很开心。我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的结局,却明白不管他们的结局是好是坏,他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世事无常。
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写了一篇文章来纪念他,然后一直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日志发出没多久的凌晨两点,我接到江仲彦的短信。其实之前,他断断续续给我发了很多垦丁的游玩照片,我都无心回复。他在这条短信里写:‘刚看到你的日志,可以打给你吗?’
我拨给他,他很快就接了起来。他说知道我有朋友出了事,所以很担心我,还问我天气是不是很冷,入夜了,不要挨冻。而我此刻的心情真的糟透了,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暗着嗓子跟他说谢谢。
我不记得自己是几点才合眼去睡的,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大脑中一片空白,首先蹦出来的居然是昨晚上看到别人写给小强的话:“怎能忘记你在身边,几多欢笑几多忧伤。”
就这样在家里闷了好几天,期间我一直没能联系上杨生。
几次给他打电话,都发现他是无法接通或者无人接听的状态。准确说,自从聚会那晚各自回去之后,我就没有联络上他,也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焦躁到甚至有想打给李泽年的冲动。
后来,我辗转在那个博客上得知了他的状况。
他很不好。
他似乎病了,去医院住了一天,再加上小强的事……估计折腾地够呛。
那晚他的电话一直忙音,或许正因为他在给泽年打电话。
讲到后来,他带着哭音对那头的人说:“泽年,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我就去死。我说真的。”
那时候的李泽年仿佛有种感同身受的沉重感。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不会的,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或许那时候的他,也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吞噬,只是在杨生情感崩溃的那时,他不能说。
生之微末,爱之壮大。
那一夜,他仿佛亲眼见到了那个脆弱的杨生,这不同于往日嬉笑的,认真的,骂他笨拍他后脑勺的杨生。因为每个人都有需要另一个人伸手去保护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那一天起,泽年在心中暗暗做了怎样的决定。但我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了的。
注:
有关新闻:“2009年02月01日讯 一辆载有中国游客的旅游大巴当天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发生车祸,造成至少7名中国游客死亡、7名中国游客受伤。据美国媒体报道,这辆载有16名中国游客的大巴在亚利桑那州境内的93号公路上发生倾覆后侧翻在路面上。”
新闻是确有其事。时隔快要两年了,望Rachel在天堂好。RIP。
12
12、11 。。。
“很多时候,人只是因为想要得到关怀,于是就作出受伤的样子给最爱的人看,然而,当他们得不到预期中的糖果时,他们那些伪装出来的伤口就仿佛真的存在一样,让他们疼,最终,让他们歇斯底里。”——庆培
开学之前我再见到杨生是在小强的追悼会上,那时离出事已有半个多月,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追悼会上,曾经邻班的一个女孩子代表小强的所有好友发言,我是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强一直喜欢的人是她。
我从杨生那里得知,小强在毕业后的第一天跟她告白,然后他们在一起。算到今天,还不到半年。那个女孩子原本就瘦,站在前面追思发言,因为距离远,看起来就更加憔悴。可是,现在这样,对小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告慰。女孩子细软而真切的话音,也许真能跟着进入他悠长的梦里也说不定。
一周之后,各个大学都相继开学,生活也四平八稳地重新迈入正轨。
我带着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用钥匙打开寝室的时候,江仲彦已经在了。一切就如同第一个学期开学时的一样,他背着窗外的阳光,跟我打招呼。
大概是知道这个寒假我身边的朋友经历了那样的天灾人祸,所以他有些谨慎地观察我的情绪,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笑了,“你干嘛?我没事。”
那是命。要是真的来了,躲不开,逃不了。
小强的事之后,我想了很多。想开之后,也就明白,再多顾虑其实也是惘然,因为在盛大而深刻的死亡面前,那些所谓的孤独与恐惧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
未来的日子里,该做的努力一件也不能少,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不要让自己后悔。且行且珍惜,也就够了。
开学之后没多久,我和江仲彦在校园里碰到他的两个台湾同学,他们站在食堂门口说了一会话。站在一边等江仲彦的空闲功夫,我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很眼熟,之前在学校见到就听江仲彦说过,因为都是新竹人的关系,所以很早就认识,关系很近。
他们说完话之后,江仲彦就跑过来。路上,他问我:“他们说,附近有开新的电动城,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玩?”
“我?”过马路的时候,我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漫步尽心地问。
“对啊。”
“为什么找我?都是你的朋友哎,不好吧。”
“哎,你觉得刚才那个高个子的怎么样?”江仲彦走在我后面,好奇的问了一句。
“喂你快点啊,走在马路中间想什么呢。”
见我喊他,他加快步子跟上过,在走上步行道的时候,又问:“说嘛,你觉得怎么样啊?”
“什么啊?”
“就是个子比较高的那个啊。”他走在他旁边,还用手跟我比划了一下那人的身高。
“喔,刚才的那个啊……”我反应过来,又觉得奇怪,“没怎么样啊,不就是你新竹的朋友吗?”
他两手插在裤袋里晃啊晃得走在我左侧,“那家伙喜欢你喔。”
看着我飞过去的惊讶加威胁的眼神,江仲彦笑了,歪歪嘴压低了声音说:“是真的啊。你觉得他……‘不怎么样’吗?”
他那一副得意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想掩饰,我接话损他,“你好像很高兴喔?”
江仲彦装得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强调说:“那当然啊,因为你是我的啊,让给别人怎么可以!哈哈哈……”一边就伸手用力勾住我脖子。
早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类不好笑的笑话了,我“嘁”了他一声,也就不做搭理。
走去美食街的一路上,他都在为吃什么发愁。
“喂,去吃油淋鸡饭好不好?”
“好啊。”
“不然去前面那家吃叉烧?”
“也可以啊。”
“哎你很没主见哎。”他故意拉长了音调。
我一脸无害地看着他,“……因为你一个就已经够啰嗦了啊。”
江仲彦伸出拳头威胁我,我躲闪地向前跑,他想也没想拔腿就追过来。我边笑边跑,跑出两三四百米之外,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江仲彦的手掌即刻就上来了,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得意洋洋的,“知道跑不动了?真没用哎。”
还没开春,空气吸进肺里,刮在心上有点呛人。
江仲彦在旁边笑话我平时不爱打球,总坐着看书,这个学期的体质测试没准就挂掉了。
我低头,有点敷衍地跟他叫狠:“我这是真人不露相啊,你看我到时候有没有85分。”
拐进餐馆之前,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已经远去。
江仲彦没有留意,但我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到了他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视网膜效应,就好比你刚换了一款新手机,走在街上,就发现总能见到同款。而事实上,并不是因为你买了,它就烂大街了;也不是因为你想他,他就总会特意出现。
当时,杨生走在泽年右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脸上的表情却冷地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我知道这是他在生气。而走在一边的泽年,仿佛试图解释什么,可几次都被杨生冷冰冰的回应挡了回来,于是眉头拧成一股,也不再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闹不高兴。
我设想了许多导致矛盾的原因,但最后得知那个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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