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意外发觉,二人之间郭敬棠比较我行我素,而他则是包容。费文立找不到话反驳那个警察,只能让他拖着、拽着送回家。
安顿好费文立,确定那个骨瘦如柴的精神科医师已经熟睡了,这名经验丰富的正义警察开始打量着这间小公寓。很整洁也很单调,有个令人不舒服纯白色的书房,还有一个一看就不怎么使用的厨房。
郭敬棠很佩服费文立,这房子发生过凶杀案,十一哥让他一枪爆头死在玄关前,费文立还有胆子继续往下住?果然是个只相信科学、不相信鬼神的铁齿男儿。
其实也有些疲累,不想立即赶回第二分局,郭敬棠伸了伸懒腰,顺势地倒在长沙发上,下垂的手无意间碰到东西。一方面好奇心作祟、一方面又不想真睡着耽误回局里的时间,郭敬棠略翻了个身,将沙发底下的饼干盒搜了出来。
看情形像是在整理房子时,无意间踢进沙发底下,郭敬棠低声地笑了笑,这确实是费文立会做的迷糊事。打开饼干盒,郭敬棠的心无声无息地加速着。盒子里全是些不值钱的旧东西,可是冥冥之中却觉得它们很重要,一件又一件充满了回忆。
取出盒子里早已停顿的腕表,郭敬棠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总觉得自己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机械表;一封、一封收纳整齐的信件,郭敬棠强压下好奇心不敢偷看,可是心底却又有一丝丝的酸楚,仿佛知道内文写些什么。
还有几张旧照片,最令郭敬棠印象深刻的,是那张他跟费文立还有一名长发飘飘气质出众的女孩亲昵的合照。他手中也有这张照片,而且他一直都想问,那个女孩是谁?
手机铃声不识相地响起,郭敬棠吓了好大一跳,深怕吵醒费文立似的赶紧接听。毫不意外是分局打来催他回去,一晚上捉回那么多人,笔录、报告堆积如山的等着他去处理。
小心翼翼地将饼干盒摆回沙发底下,郭敬棠盯着那个位置沉吟了许久,费文立是因为跟他重逢了、勾起回忆了,所以才特意将这个饼干盒翻出来重温旧梦?是迷糊、还是慌张又或者气愤地将它踢进沙发底下?
郭敬棠自嘲地笑了数声,他不是心理医师,所以猜不透费文立的想法。好像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猜不透那个看似单纯,又将所有心事闷在心底的费文立。各种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又一次袭来,郭敬棠甩了甩头,巡视房子前后,再看向费文立的卧室一眼,跟着悄声退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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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听着电话,跟着脸色一变,赵玉桦一边大声应答,一边朝着郭敬棠使眼色。她已经够不着痕迹地想向苏绿欣调资料,没想到还是让那个精明的女人察觉,现在杀来第二分局质问详情了。
「不是吧?她本来就对宋韵仁有成见,给她知道那家伙动手打人,打的还是警队的心理医师,她还不闹得天翻地覆?」佯装出很害怕的模样,林达伦故意缩到郭敬棠身边,惹得后者很踹他椅子一记,嫌恶地将人踢得老远。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蹬着高跟鞋,苏绿欣挑高细眉、气势惊人地走了进来,啪的一声,重重地将厚厚一叠资料甩到郭敬棠桌上。
『宋韵仁』这三个字是苏绿欣心底的一根尖刺,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她的正义。苏绿欣已经不知道跟他的律师团交手过多少次,每回罪证确凿,那个男人总有办法逃脱,总有一天她会证明,这个世界并不是有钱就什么都能办得到。
「有什么事吗?苏大检察官?」佯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郭敬棠心平气和地摊了摊手,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把这个事件越闹越大。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宋韵仁又干了什么好事?」咬牙切齿地质问,苏绿欣危险地眯起眼睛,只要让她捉牢证据,她就不信不能制裁那个混蛋。
侦搜二课的众人同时噤声面面相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苏绿欣真相。即使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只会让那个热血、正义的女检察官更生气而已。宋韵仁纠众闹事、打人,跟他过去犯下的案子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如果以前没办法对付他,现在更不可能告倒他。
「他打了老费……」
「费文立?这家伙怎么会跟宋韵仁那人渣扯上关系?」
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真是见一次、问一次,郭敬棠索性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苏绿欣煞时间面色铁青,怒不可抑地在那叠资料中翻翻找找。
「真的是他?他妈的这个禽兽……」迁怒似的将档案扔给郭敬棠,苏绿欣气得瞳孔绽出愤怒的火焰。
宋韵仁当年性侵的那个女孩子,果真是黎安安,这贱人竟然在过了十年后回头去骚扰受害者?他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故意藐视法律?苏绿欣浑身发颤地暗自发誓,她这一回若是不能将宋韵仁这混账送去吃牢饭,那她这个检察官也不必当了。
「看来……真的是宋韵仁把黎安安逼得崩溃了,老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皱紧俊眉地阅读着档案。郭敬棠不算惊讶的发现,虽然该份资料的加害者是另有其人,可是当年侦办的检察官有特别附注关于宋韵仁的『事迹』。可见得所有人都怀疑甚至确信当年他才是真凶,可惜苦无证据能指控他,再加上黎安安的母亲摆明了想息事宁人,所以针对宋韵仁的案件最后不了了之。
「打人耶!你不能逮捕他吗?」
「逮捕了,可是也交保了。」
「交保?你竟然让他交保?」
「不是『我』让他交保,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他没有『前科』啊……」
受不了压力似的朝天吼叫一声,跟着再重重地踹了办公桌一脚,苏绿欣最恨的就是这个部分。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犯了事,如果能庭外和解,他就用钱摆平;如果不能和解,他就用钱收买人顶替。上上下下的用钱打通政商关系,这么多年下来,宋韵仁根本是横行无阻,老天怎么能允许这种人嚣张至此?
「那现在怎么办?这样看起来,黎小姐好可怜,也难怪那一天她差点从顶楼跳下来。」同情心大起,赵玉桦微微地叹了口气。她没办法想像黎安安的心情,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结果又重新遇上那个变态,而且还被纠缠,换做是她也会崩溃的,说不定还会使出什么更激烈的手段。
「不能保护她吗?如果宋韵仁敢对她不轨,以现行犯逮捕。」沉吟了一会儿,苏绿欣直觉地提出建议。既然宋韵仁这么痴迷,那他肯定不会放弃,只要他们派人守在黎安安身旁,一方面保护她,一方面又能将这个混账逮捕归案,一举数得。
「你觉得副局长会同意这个跟监行动吗?黎安安是什么人?宋韵仁又是什么人?对比局里的其他重大案件,别说副局长不会同意,就算他同意了,我们也不够人手。」摇了摇头地否决。郭敬棠也很想帮助那个可怜的女孩,他自己当然可以蛮干,但是不能不顾兄弟们的饭碗。
「那怎么办?就由着宋韵仁那个禽兽继续骚扰黎安安?你的正义感呢?」气势惊人地一拍桌子,苏绿欣怒瞪着郭敬棠,仿佛他是帮凶般不肯谅解。
「我没说不帮她!」一堆事情全挤在一块儿发生,原本就够心烦了,还让苏绿欣莫名其妙地飙了一顿,郭敬棠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他最烦恼的还不是这个,郭敬棠深怕费文立那个固执的家伙,又不知道会想出哪些馊主意来帮黎安安。明明读了这么多书,偏偏脑子还这么单纯,宋韵仁不是善男信女,跟他讲道理一点屁用都没有,费文立这个酸秀才最好别再惹事。
侦搜二课办公室又陷入一阵沉默,众人努力地思索着,看看有什么方法能够帮上忙。偏偏碍于现况,他们什么事都做不了,除非黎安安自己提出申请,那他们还能派制服警察去巡逻。如果她一味隐忍,他们真的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最可恶的是,黎安安她母亲竟然想息事宁人。女儿被欺负了,她为什么不替她出头?不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吗?」
「就是在商言商,谁都不想得罪宋远溪吧?」
「那她的父亲呢?也不说话?」
「这个问题问得好,没人知道黎安安的父亲是谁?就连八卦杂志都没辄。」
听着他们讨论的话题开始偏离正事,郭敬棠重咳一声,谴责意味浓厚地扫了众人一眼。林达伦及赵玉桦等人,立刻装出很忙的模样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剩下苏绿欣一人不甘示弱地回瞪着郭敬棠。
「苏大检察官不会是专程送资料过来吧?」虽然人人都说他们俩天生一对,可惜郭敬棠及苏绿欣始终不来电。甚至,他不大喜欢单独面对这个女人,脾气比他更火爆的姑奶奶,正常人都会选择远离的。
「对喔……让你这么一闹,我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开会的。」
「开会?」
「嗯,关于那个灭门血案的会议,听说有进展。怎么?你没被邀请参加?」
「不意外啊……」
无奈地苦笑数声,郭敬棠突然觉得力不从心的感受在体内蔓延开来。他帮不了黎安安,迟了一小会儿让费文立被伤害,就连想替死者伸张正义都没机会,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禁会自我质疑,他这么执着地想当警察,究竟为了什么?他真正能帮助多少人?维持多少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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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蹭了蹭,费文立舒服地长呼出口气,伸了伸懒腰地爬起。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依稀记得是郭敬棠送他回来。虽然明知那个人不可能留在这里,费文立还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形容不出的酸涩心情,仿佛有些失落地倒在沙发上。
习惯性地开着电视梳洗,一边冲着热水澡、一边听着新闻播报。费文立其实也不是太注意时事,只是喜欢在这种时刻屋子里有点声响。
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费文立替自己倒了杯鲜奶,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三明治。新闻不断播报着那起灭门血案,即使心烦地想转台,也依旧逃不过这则消息,不是评论就是最新情况的连线报道。
费文立知道警方有着非破案不可的重重压力,尤其是郭敬棠。他感受得出来,每回那个正直、热血的警察谈论这个案件时,那种郁郁不得志的语气,费文立想开解他,却不知从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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