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怀了孩子以后,他就赌咒发誓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黎安安的出现,打碎了田铃脆弱的美梦,宋韵仁还是宋韵仁,他不会改变,他还是那个随心所欲处处伤害别人的禽兽。
「也许,他对你是特别的,他爱你、对你很好。可是……我没办法不恨他,不恨我自己……」
◇ ◇ ◇
车子飞快地飙至雄威建设,郭敬棠及费文立冲进大厅时,就瞧见宋韵仁跟警卫在那里拉拉扯扯互相咆哮。
「你们在做什么?」眼看那几个人就快打起来,郭敬棠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们分开,气愤不已地暴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吵架。
「敬棠,是安安!」趁着警卫及宋韵仁在争执中,费文立无声无息地闪进警卫室,紧张万分地盯着监视器,身形纤瘦的黎安安站在顶楼边缘摇摇晃晃,不过没看见宋韵仁的妻子及女儿。
「你是干什么吃的?让个女人潜上招待所竟然一无所知?」又急又气的宋韵仁,冲上前去拳打脚踢。
郭敬棠发狠地一个拐子将他撂倒在地,自己的老婆、女儿有危险,这个男人却还在这里显威风、教训人?宋韵仁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他就是这种自私的个性,才会无时无刻一直在伤害别人。
「那种特制的磁卡,目的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使用者来过招待所。这不就是宋先生你要求的?利用磁卡进门、开启电梯,警卫室都不会知道,包括监视器都会暂时失效……」
「你还有那么多借口?……You are fired!You are fired!」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上楼救人要紧!」
捉了张能直达招待所的电梯磁卡冲出警卫室,费文立朝这几个还在争执、扭打的男人大吼;郭敬棠立即会意地甩下宋韵仁,长腿一跨窜到电梯旁等着费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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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你走吧……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情绪瞬间变得平静,黎安安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田铃心底突然警铃大作,担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过来,我……我们可以当朋友。」慌张地吼叫着,田铃顾不得吓着怀中的宝贝女儿,只想将黎安安唤回来。
那个纤瘦的女人站得太边缘,稍不留神、风再刮大一些,极有可能将她吹下楼。
碰的一声,招待所的大门被撞开,郭敬棠将费文立护在身后的闯了进来,田铃惊吓万分地尖叫着;而黎安安则缓缓地回头,凄艳地朝那个温柔、关心她的精神科医师笑了笑。
无声地说了句『再见』,黎安安疲累地朝前一迈。离她最近的田铃,本能反应地想将她拉回,却忽略了她一手抱着小孩,结果惊恐万分地尖叫着,被黎安安拖了下去。
「快——快救她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费文立也失控地大吼,郭敬棠则在第一时间冲向边缘。无奈黎安安她们下坠的速度太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重重地砸在人行道上。
「报警!费文立,快报警!」刮了那个吓呆了的精神科医师一巴掌,郭敬棠语气意外冷静,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希望他还来得及。
「田铃?我女儿呢?」才刚转头,郭敬棠就跟宋韵仁、警卫等人撞个正着。那个男人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点人性,他也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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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冲下楼,替黎安安、田铃及那个小女婴止血,过程中嘈嘈杂杂的呼叫声,到救护车终于到来将人送走,费文立只是机械化地动作着。脑海中拥有的一切急救的知识他全都用上了,可是依旧唤不回当场死亡的田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一条人命就在他眼前消逝。
「你还好吧?」语气中流露着疲惫,郭敬棠的情绪仍算平静。只是每回遭遇到这类不幸的案子,心情多少会难过好几日。
「我可以救她的,只要我再坚持一点,我可以救她,那对母子也不会无辜被牵连……」失神地喃喃自语,强烈的愧疚感席卷而来,费文立的语气有些颤抖。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了,这不是你的错!」用力地紧紧拥着费文立,郭敬棠在他耳边低声安慰。
他了解这种感受,有好多案子也是这样,碍于法令、碍于各式各样的困扰,进而造成更多的遗憾。郭敬棠的眼神难掩哀伤,他多希望自己能豁出去,如果他当初能不顾一切,也许黎安安、田铃她们就不会死。
「是你!是你害死了田铃、害死我女儿!我要你偿命——!」气愤地冲到郭敬棠身旁,宋韵仁将费文立推开,失心疯似的揪着那名高挺男子的衣领大吼大叫,引起四周媒体的一阵闪光灯,这个事件绝对会是下期周刊的封面。
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丝毫不顾忌这群嗜血的媒体还在捕捉精彩画面,郭敬棠狠揍了宋韵仁两拳,打得他口鼻全飙出血来,双瞳间燃烧着杀气将人掀翻在地,死命地猛踹。
若不是费文立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扑上前来紧紧搂住人将他拖开,郭敬棠真有可能失控地将宋韵仁活活打死。
冷冷地环视着四周此起彼落的闪光灯,郭敬棠知道这次应该没什么转圜余地,即使梁子聪再想力挺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揍的是宋韵仁,以他的背景势力,还有郭敬棠一直以来又是黑锅、又是令人头疼的名声,他这次也许得离开警界了。
不知为何,真正面临这个问题时,他没有想象中的挣扎,甚至有些松了口气。
「敬棠……」忧心忡忡地望着郭敬棠,费文立了解对方为难的立场,真的不希望因为帮助自己、帮助黎安安,结果害得郭敬棠失去他最爱的工作。
「没事,如果被踢出警队也只是预料中事。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来得及救下这些无辜的人……」看着人行道上那一大滩浓稠血迹,郭敬棠冷静、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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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分局笼罩在一股肃杀气氛下。林达伦、赵玉桦这几个与郭敬棠相熟的好友,全都担心不已地等在副局长办公室外,而费文立则安静地坐在郭敬棠座位上。
总觉得十分讽刺,像郭敬棠这样事事身先士卒、拼命三郎式的好警察,黑锅不断、投诉不停地终于要被踢出警局。而像一课那种表面风风光光,实际上对灭门血案一筹莫展的庄维汉,却混得风生水起。
只不过揍了宋韵仁那个该死的人渣,『警察打人』四个字被媒体放大审视,闹得风风雨雨。别说侦搜二课心灰意冷,了解郭敬棠为人的同仁,也忍不住地替他抱不平。
「怎么样了?」一看见郭敬棠离开办公室,关心他的朋友们全都蜂涌而上。
「停职,等候调查。」心平气和地微笑着,郭敬棠拍了拍林达伦肩膀,二课的重担要交给他了。
「怎么会这样?别担心,弟兄们可以做证,根本是宋韵仁那混帐太该死……」
「你们什么事都别做,不要让副局长为难了,我辞职了。」
「什么?大侠你别冲动!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调查报告未必对你不利。」
「我已经想过了。也许是我一厢情愿自己可以当个好警察,其实我不适合。」
「大侠!」
「好了,别再说了,是兄弟的话就好好努力。我先走了,老费,我送你。」
◇ ◇ ◇
从简短的道别,迅速地收拾东西,一直到驾车离开第二分局,一路上费文立始终安静不语地跟在郭敬棠身旁。
「为什么不安慰我?」握着方向盘,郭敬棠偷瞄着费文立。知道对方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居然还冷淡地不闻不问,是不是太不够义气了?
「我怕你哭,我不懂怎么安慰人的。」故意撇过头去不看郭敬棠,费文立简单的一句话,意外地让那个心情沉重的男子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心情有些像拨开层层乌云般轻松许多。
「谢谢你的『不闻不问』。」低声地笑着,郭敬棠有些感激地揉乱费文立的短发。他很怕别人追问理由、很怕别人同情的目光;他并没有不开心,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现在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个信得过的朋友安静地陪伴。
「我是个精神科医师,你的内心OS我很了解。」耸了耸肩,费文立故意装出一副自大的模样,惹得郭敬棠笑得更开朗。
「是啦!你最厉害了!费达医师,介不介意先绕去我家收拾行李,我不是警察了,不能再留在宿舍了。」
「一定要这么赶吗?你找到住的地方了?」
「还没,只是我不想留在那里,省得又被问东问西……」
「那……住我那儿吧!」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费文立才刚提出邀请,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虽然他跟郭敬棠是高中好友,但毕竟分开多年,友谊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深厚,根本是个谜。也许只有他单方面在乎,郭敬棠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甚至是个制造麻烦的累赘。
愣愣地盯着费文立发窘的侧脸,耳根些微泛红。这家伙就连这种时刻都俊秀、斯文得让人不得不赞叹声可爱。郭敬棠理应拒绝,他不该麻烦那个工作繁重的医师,可是心底却像有只蝴蝶在扑翅般喜悦,究竟为了什么,他怎么也弄不明白。
「老费,你那里只有一个房间耶……」想起了费文立那间到处堆满书的公寓,郭敬棠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就算想收留自己,也得有那种空闲地方。
「沙发、地板随便你挑。在你找到新的房子之前,我那里永远欢迎你。」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别太得寸进尺。」
「老费,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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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根神经不对,又或者是老天故意捉弄,总是阴错阳差地跟看中的房子擦身而过。郭敬棠最后仍是搬进费文立的公寓,开始了其实碰不到面的同居生活。
「你今天要到第二分局?」
看着餐桌上一大叠心理评估报告,郭敬棠猜想着费文立要到第二分局交接工作。他是刻意被找来『针对』郭敬棠的。现在这个麻烦已离开警队,费文立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原本的顾问一职应当还给经验更丰富的陈志仁。
「嗯,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我还要接手学长的几个个案,没什么时间帮忙警队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