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仪遇上的问题并不稀奇,费文立手中也有几个在学的学生,因为课业压力、因为被期待而导致精神崩溃,其中几人甚至严重到无法再回到学校上课。费文立除了治疗他们外,更多的时候,是找学生的家长们聊聊,因为他们的期待正是学生的压力来源,所以费文立直觉的联想到,许静仪的问题所在,应该也是亲人。
「有时,会被期待,正是对你的能力认同的表现……」尽量的将话题导向正面意义,费文立首先做的,是让许静仪脱离这种消沉、自我质疑的情绪。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好,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挫折而已。
「不是这样!他们要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那种感觉就好像……硬将我塞进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的身体里。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想做我自己!」
「你和你家人谈过了吗?你应该跟他们反应你的感受……」
「不!不能跟他们说……他们只想控制我的生活,他们根本不想考虑我的生活,他们只要那个完美、优秀的女人,他们要的不是我!」
听着许静仪混乱的叙述方式,费文立不由自主的皱紧俊眉。也许她的情况比他想像中的严重,她的表达、她的态度,就好像在谈论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已经有点解离症的预兆,他希望能带她回医院做一次深入评估。当然,前提是要许静仪的情绪先稳定下来,他才能进行下一步。
「你的家人不知道你住在……那种地方?」有些为难的停顿好久,费文立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那个龙蛇混杂的场所。他至今仍想不明白,为什么许静仪会挑选这种地方躲藏。
「那种地方……呵呵——『那种地方』有什么不好?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每个人都为了生存下去挣扎,根本不会费心神来烦恼。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才知道这种单纯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若有深意的望着费文立,许静仪突然失控的笑了起来,最后则像号泣似的狂吼,引起路人的频频侧目。
抿了抿薄唇,费文立先是一阵尴尬,但更多的是为许静仪感到难过。从她的衣着、谈吐,不难了解她是个既多金又有教养的女性,结果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如果不是她的压力实在太大,沉重得让她无法顾及形象,许静仪肯定不允许自己如此失态。
「除了那个地方,你有认识的朋友能收留你吗?既然你暂时不想回家……」
「我永远都不要回去!我一定会死掉,我一定会被他们杀死。」
「好,不回去,那……你还有什么地方能落脚?那里出入份子太复杂,我担心你……」不由自主的拧起俊眉,费文立实在很不想再跨进那栋廉价旅馆中。那些人打量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商品般被审视,就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如此了,更何况是许静仪这种纤弱女性,他真的很替她忧心。
摇了摇头苦笑,许静仪发觉自己早已走投无路,她的世界分崩离析得再也无法容身了。唯一让她安慰的是,还有眼前这位与她并不熟稔的费医师会担心她,真真实实的在担心「她」,不是为了那个美好的形象。
「这样好吗?我替你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一下,如果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也比较方便。」其实不怎么有把握,费文立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郭敬棠租下的那间小公寓还有空房,也许他会愿意让许静仪暂时住在那里。不!以他对郭敬棠的了解,那个正直又正义的男人,一定不会让许静仪留在那种复杂的地方。
不等许静仪点头答应,费文立顺手翻出行动电话拨打,可惜响了许久始终没人接听。下意识的皱了皱俊眉,费文立猜想对方已开始为了新生活而忙碌,或许自己不该太打扰对方,毕竟是因为他的关系,才害得郭敬棠离开警界。分不清是失落还是难过,费文立抿了抿薄唇结束通话。
◇ ◇ ◇
人总是这样,不需要的时候,嫌手机重、嫌累赘,可当扔进包包里时,手机永远会在这种时刻响起。郭敬棠暗自咒骂数声,一边开车、一边伸手进包包里翻翻找找,在繁忙的道路上行驶,好几次因为这样差点撞上前车。
紧急的踩下煞车后,整个包包更是戏剧化的滑进副驾驶席底下,郭敬棠气愤的在方向盘上重敲一记。等他开到目的地,他一定会回拨,然后将那个不识相的家伙臭骂一顿。
车刚滑进停车格,郭敬棠动作迅速的捞起背包,三两下就抄出那支该死的手机。正想回拨时,铃声突然响起,又是一连串流利的脏话,郭敬棠没好气的接听。
『大侠啊——你是开到南极吗?我们等得菜都凉了。』夸张的抱怨语气,除了林达伦之外,没人敢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跟郭敞棠这样没大没小。
「林少爷,就你那铁胃,馊水也能面不改色的吃掉吧?饭菜冷了算什么?」毫不客气的回敬一记,郭敬棠长腿一跨的走进侦搜二课时常聚会的合菜馆,一点也不费劲的在习惯的包厢内找到这群人。
看见林达伦等人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郭敬棠总算放下心来。侦搜二课的成员们对他而言像亲人般重要,离开警队是他不得不做的决定,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群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伙伴。侦搜二课不像一课那样受到重视,郭敬业希望在林达伦接手后,庄维汉不会再刻意的刁难他们。
「大侠——这里、这里——!」关心的招着手,赵玉桦特别替他留了正中间的座位,就像从前那样,郭敬棠永远是他们这个家庭里的大哥。
「你们怎么样?庄维汉没再为难你们吧?」分不清是开心还是感动,郭敬棠关心的询问。他知道过去因为他的关系,所以整个侦搜二课被警队高层视作眼中钉,这也是他选择离开的原因之一,希望这群好兄弟们有好前景。
「还是老样子,功劳全是他的,黑锅都我们背,就没见过比他更爱上电视的组长……」一边帮郭敬棠添饭、挟菜,赵玉桦一边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她几乎包办了一、二课的所有琐事,就因为庄维汉一句她看起来很闲,结果什么杂事都扔给她,偏偏林达伦不够气候,想维护她又不够气势,侦搜二课的气压愈变愈低迷。
「大侠,你真的要帮帮忙,我看分局长有意思把一、二课合并……」一改原先嘻皮笑脸的模样,林达伦认真的拜托着。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小组长的位置,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整个二课的成员,都是安于现状不善于斗争的那类人。如果和一课合并,那他们这些二课的虾兵蟹将还不让庄维汉的人马整死。
「不会吧?」突然有点庆幸先一步离开第二分局,否则肯定被卷进这类办公室斗争中,郭敬棠无奈的苦笑起来。和他同桌的朋友,全都是能独立制伏匪徒的厉害警察,结果却像普通小职员一样,烦恼着自己的前途,他们不是应该将精力花在破案上头吗?
「大侠,你呢?最近过得怎样?你在忙什么呀?」好奇的询问着,赵玉桦上上下下的打量郭敬棠,一点也不像她预想的颓丧。没想到离开他最爱的工作后,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如此神采飞扬?
「没什么啊,就是在调查一件失踪案,呃!是寻人啦……」一时间还是改不了警界的用语,郭敬棠尴尬的笑了笑。
「寻人?呵呵——大侠你真的接下那个案子啦?」先是楞了一会儿,随即大笑起来。林达伦向侦搜二课的同事解释,那天潘宇翔在局里如何、如何,所有人一致认为他的老婆就是外遇了,只不过那个嘴硬的男人不肯承认罢了。
「果然就是你这个小子搞鬼!」一点也不以为意,相反的,郭敬棠还挺感激林达伦介绍这个案件。潘宇翔这人虽然古古怪怪,但是付起帐款来却十分干脆,有了他那张支票,郭敬棠可以过好一阵子逍遥的日子。
「大侠,需不需要帮忙?如果是失踪人口,也许我能从系统中帮你找一下……」横了林达伦一眼,赵玉桦关心的问了一句。现在郭敬棠身边没有他们这些好兄弟协助,做什么都得自己来,她打算在对方还没上轨道之前,能帮的尽量帮忙。
「你自己的事情也够多了,我可以自己处理。再说了,让你在「系统中」找到,那还是活人吗?我可不想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以这种方式收场。」笑着摇头,郭敬棠很感激赵玉桦及二课的其他同事。不过警队资源不是这样使用的,他们的处境够不妙了,若是让庄维汉知道赵玉桦私下帮他,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不就是那个姓潘的自己疑神疑鬼。我要是他老婆,我也受不了。」绘声绘影的描述着潘宇翔的举动,林达伦对他仍然存有极深的偏见。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不过就是口袋多了点钱,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老婆?活该他变成男性公敌。
「也不全然如此,我稍微问了一下潘先生邻居,发觉那个社区很有意思……」
一边吃喝、一边闲话家常,郭敬棠约略提了一下冉美宁及李秀安两个截然不同的富太太。一听说那个高级住宅区里,聚集了一群人工美女,这票明明工作就多得忙不过来的人民保姆,纷纷自告奋勇的想去一探究竟。
「郑正源医师?我听说过,他真的很有名。」将刚涮好的肉片送进嘴里,赵玉桦含浑不清的说着。
「干嘛?想去整型喔?以你这种程度,只能砍掉重练啦!没得补救了!」
「你才没救啦!」
看着林达伦跟赵玉桦你一言、我一句的吵着,郭敬棠无可奈何却又有种熟悉感,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他真心希望整个侦搜二课能一直都这么团结,他们是他无可取代的家人。
「大侠……」狠狠的踹了林达伦一脚,终于消了心头之气的赵玉桦,神情认真、严肃的望着郭敬棠欲言又止。
「喂……你不会在这种时候告诉我,你爱上我了吧?」佯装投降似的高举双手,郭敬棠不知死活的开着玩笑。他虽然是刑事侦搜二课的小组长,不过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