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也不嫌亏心,小姐是不曾置办成套的衣裙,可你往小姐库房里数数,那一箱子一箱子被小姐剪坏了的妆花缎、织金纱、暗花罗、缭绫、银丝雪花锦难不成都是你供奉给小姐的?”寒烟道。
想着自己因瞧不上钱金银而糟践的他所送来的那些东西,洛瑾瑶拿帕子捂住脸羞愧道:“寒烟,你是要羞死我了。”
寒烟噗嗤一声笑了,“得了,打鼠伤了玉瓶了。”
碧云、秋梦也都笑了,只那明月心里急的火烧火燎。
却说那珊瑚走了之后,来到外书房院子里,见她哥哥来旺正跟院里一个才留了头的丫头蹲在房门口石阶上调笑,上前去就问:“你不是跟了大爷去外头,怎就回来了?”又急眉赤眼的训斥那小丫头道:“你毛还没长齐呢,就来勾坏我哥哥,看我不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扬手欲打,她哥哥来旺忙上前一拦,一巴掌拍小丫头的屁股蛋儿上,催道:“你个傻子,还不快跑,擎等着她打你还是怎的。”
小丫头素来害怕珊瑚,起先不敢跑,一瞧有来旺给她撑腰,背对着来旺就挑了珊瑚一眼,这才跑了,珊瑚气的捶打来旺,眼圈一红哭道:“别人欺负你妹妹,连你也欺负。”
来旺眉眼一横便做出个霸道样儿来道:“在咱们的地盘,竟还有人敢欺负你,是不想活了,你说是谁,看我不弄死他去。”
“你要是敢弄死了她们,我倒也服了你,只怕连你也拿她们没办法。”珊瑚往二门那边一指,在石阶上坐下抹泪哭道:“还不是二门里那主仆几个。”稍一停顿,珊瑚问道:“你不是跟了大爷出去,怎得又出现在这儿?”
来旺便道:“大爷跟着贾二爷在西湖畔四喜胡同听唱的呢,我觉得没甚意思,就回来了。”
“我看你是为了方才跑走的翠杏吧!她就那么好,让你连爷也不服侍了,离开一会儿就巴巴的从外面跑回来看她。”珊瑚气的大哭起来,边哭边数落道:哥哥你也想想自己的前程吧,原先和你一起服侍大爷的来贵现已是一家绸缎庄的掌柜了,再看看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跟在大爷屁股后头混着,跟个十几岁的来兴争差事,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若你从今以后都不想好了,你也早早知会我一声,我就把倚靠你风光的心思收了,从此咱也别来往了,我没你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兄长。”
“瞧妹妹说的,仿佛只要我一发力,就有好的等着我似的,我也想当绸缎庄的大掌柜啊,可大爷就是看不上我,你让我怎样?”来旺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打了个喷嚏,袖着手蹲在石阶上哼道:“你靠我,我还想靠你呢,你啥时候才能混上个姨奶奶当当,我也好做个舅爷捡个便宜。”
“作死的混账东西,别人来糟践我,你也来糟践我,我家儿去告诉娘去。你等着。”
这兄妹俩一时恼了,珊瑚径自回家诉苦,却说来旺也还算是个疼妹妹的,知道妹妹受了人的辖制,寻思半响就想找个法儿给妹妹讨个公道来。
这边珍珠被打发来问人,一进院子就瞧见来旺,忙上前来问:“你怎么回来了?哎呀,我也不管你,我只问你,爷现在在哪儿呢?罢了,你快跟我来,你自己去大奶奶跟前回话吧。”
这正中来旺的下怀,忙颠颠的跟过来。
这会儿洛瑾瑶正在回廊尽头的一个亭子里坐着,见珍珠领了一个年级大的家人来,就道:“这是跟着大爷的?”
来旺机灵的上前打千作揖,垂着头不敢乱看道:“回大奶奶,是奴才。”
自从洛瑾瑶嫁进来,便没出过二门,这是来旺第一次见她,起先不敢看,但听这把子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又悄悄抬起眼皮那么一看,顿时就往下咽了口唾沫,目光禁不住便迷离起来,素日只觉妹妹是个齐整标志的,谁知和这位京师来的贵女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云一个泥,怨不得自从她来了,大爷便极少出去了,若他屋里也有这么一个仙姿妍丽的美人儿在,他也不出去了,只愿死在屋里头了。
又溜着眼波看向站在洛瑾瑶身畔的四个丫头,那也是美的各有味道,尤其那一个嘴巴翘翘的丫头,模样是四个里头最出挑的,真想扑上去亲一口。
他正这么想着,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寒烟“噌噌噌”从亭子里跑出来,捡起地上她用来打人的白珍珠簪子攥在手里,掐腰怒瞪着他道:“你果真是这府里的家下人?”
来旺忙把头一低,腰一躬,谄笑道:“奴才是。”
“果真是、果真是没规矩的人家。”寒烟咬牙启齿道,“还不快说大爷去哪儿了。”
来旺忙把钱金银的去向告知了。
“四喜胡同?”寒烟一阵迷茫,别说是她,连同洛瑾瑶在内,都是京师里长大的,哪知道杭州这有名的勾栏窝。
“哎呀,我不管,你去把大爷叫回来,我们小姐有话要说。”寒烟道。
来旺心里暗笑,就知道你们这些养在二门里头的娘儿们见识浅,那样好的地儿都不知道,这样正好,你们主仆把我妹妹气的哭,我这个做哥哥的若不给她出出气,那也太不是人了。遂道:“大爷和贾二爷在一处呢,有正经事要做,奴才去叫也叫不回来。”听唱取乐,吃酒玩女人对爷们来说也算正经事不是。
寒烟转身望向从亭子里走出来的洛瑾瑶,“小姐。”
洛瑾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现在就是想见见他,打从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回到了此时此境,她心里就空慌的厉害,仿佛眼前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是真实的,仿佛只要她一闭上眼这一切都要消失了,她不能再等了,她怕再等下去梦就醒了,她就错过了赎罪的机会。
“备车,我要亲自去见他。”
当听到洛瑾瑶说这话,明月顿时就喜的眉眼舒展,暗暗松了口气。
☆、第5章 夫君从天而降
这个时节,正多绵绵阴雨,洛瑾瑶坐车出来,只带了两个丫头,寒烟和明月,对这明月,若非她死缠烂打,哭哭啼啼,洛瑾瑶怕耽搁了时辰,才不会带她出来,有了明月,寒烟便非要跟来,寒烟是不放心明月的,总觉得这个明月也魔怔了,一门心思的撺掇着洛瑾瑶跟了赵筠走。
主仆三个也不认识路,瞧见天上飘来如丝细雨便都躲在车上,由着来旺赶车。
车内,明月满面不敢置信,拉着洛瑾瑶的手急道:“小姐,你真的不去凤翔客栈吗?表少爷正在那里等着您啊。”关键是那药,表少爷说半个时辰后就会发作,她暗自估摸一下时辰,马上便可见效了,而她却没能如约把小姐哄过去,这可如何是好呢?
“小姐,我们已经出来了,大爷也不在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呸!”寒烟猛啐了明月一口,“我就知道你还不死心,亏得我跟来了。糊涂东西,你敢再多说一句话试试,你看我敢不敢把你扔下车去!”
“寒烟,你也是越发没有尊卑了,我与小姐说话,小姐还没开口呢,有你什么事儿?”明月气急道。
洛瑾瑶按下还要骂人的寒烟,道:“你让那个来旺停车。”
寒烟答应一声,挪移到车门旁,打开小门,掀开帘子与来旺说了一声,不一会儿车便停了下来。
明月喜道:“小姐您可是要调转方向去凤翔客栈,这下可好了,表少爷该高兴坏了。”
洛瑾瑶却道:“明月,你下车去。”
明月“啊”了一声,满面不解,稍后自己又高兴的道:“小姐是不屑坐他们钱府的马车吧,奴婢明白,奴婢这就搀扶小姐下车。”话落,自己先下了马车,巴巴的站在马车下等洛瑾瑶出来。
谁曾想,车门一下被关了起来,寒烟一声,“走。”
来旺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听里头大奶奶道:“可以走了。”登时手比脑子转的还要快些,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车轱辘慢慢转动起来,渐渐的越转越快,很快便把明月甩在了后头。
明月恍然明白过来,她被洛瑾瑶抛弃了!顿时吓哭了,提起裙子就追,边追边喊:“小姐,您等等奴婢,小姐——”
惹得街道上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
明月,自小被拨给洛瑾瑶使唤,跟在洛瑾瑶身边也是被当成副小姐养的,身娇肉贵,脚上穿的也是薄底绣花鞋,这种鞋看起来精致美观,但最是不实用,不过一会儿便破了,明月跑了半天觉得脚疼,停下来一瞧,顿时涨红了脸,原来鞋子顶端被她的大脚趾顶出了一个洞,这还是赖她自己,一双脚长的比别人略大,她自己嫌难看,故此穿的鞋都是小了一号的,现在可好,稍微一跑就把大拇哥漏了出来,丫鬟的命小姐的身子,脸皮薄,又见被行人侧目,她顿时羞的捂住了脸,蹲在地上就哭起来。
她心里还承想洛瑾瑶只是吓唬吓唬她,见她哭泣就会停下车来等她,因为就她看来,洛瑾瑶虽有时得理不饶人,但最是一个心软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洛瑾瑶这回是下了狠心的。眼见马车越走越远,明月顿时心慌了,提起裙子来就继续追。
这场雨下的倒不像是雨,而像是天地间笼了一层薄而透明的雾,衬的远山愈见朦胧苍翠,天空澄蓝明净,近处楼屋檐舍,绿松翠竹愈见鲜明,洛瑾瑶透过车窗往外看,心里突然觉得可惜,可惜了曾经的自己没有眼福欣赏这完全不同于京师的杭州城风景。
细雨被微风吹了进来,打在脸上,沁凉,洛瑾瑶将手伸了出去,接那从天而下的无根之水,徐徐的,马车慢了下来,洛瑾瑶就看见了一片湖,碧波千倾,浩浩淼淼,岸边是一片的桃红柳绿,真是美景如画,洛瑾瑶感叹的想。
此时马车已进入了一个两丈余宽的胡同,胡同口两边有摆摊卖混沌的,卖茶点的,还有一个小童正蹲在巷子头上,瞧那动作仿佛是在……洛瑾瑶忙把脸转过了一边。
寒烟性子爽直,自来不拘小节,一瞧就笑了,“好个孩子,不把粪拉在家里,反倒拉在外面,真可惜了,回头他娘要来打屁股的。”
洛瑾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嘴呀,我真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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