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绍离正叼著烟,对著法国队跟匈牙利队的比赛,在跟车行两个哥们大侃特侃,“靠!齐达内退了,法国队6年没缓过劲儿来;普斯卡什退了,匈牙利60年都是傻的;再瞧瞧咱们,他妈自从高俅去了,中国队整1000年都是蔫的啊……瞧这要命的球星效应……”
一旁,马六听得一口水喷在BMW的挡风玻璃上,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离离,你他妈,太经典了吧?高俅?哈哈哈哈~。”
这家洗车行,就是马六的兄弟,H市的马亮开的,所以马六现如今算是车行的小老板。
老板带头旷工,哥几个就偷工偷得很坦荡了。
倒是一旁的技术师陈泽,显得非常淡定。
绍小子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侃,会搞怪,偏偏脸蛋长得不错,个子又高,人也灵,不见怎么用功,读书居然还挺名列前茅,那会儿同级不同级的,不知道多少“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同学,迷恋这小子迷恋得跟朵花似的。
尤其陈泽暗恋的那朵“小班花”,迷得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在这点上,陈泽是跟绍离有著“不共戴天”的失恋之仇的,虽然车行这份工,是他替绍离介绍的没错。
正侃得没边没际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一人似笑非笑地问,“这车,还洗不洗了?”
马六一看到来人,赶紧迎了上去,“李少,抱歉抱歉,刚刚只顾著在说瞎话了。您怎么亲自来了?我给您拿椅子去哎。”说完,哼哧哼哧地搬来了老板椅,搁在李佑手边,然后非常虔诚地请李佑就坐。
绍离跟陈泽也是有眼力劲的,见马六一副比见到亲爷爷还亲的孙子样,就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了,赶紧埋头干活。
那会儿,绍离压根就没认出李佑来。
倒是李佑很和气地问马六,“添新人了?”
李少主动搭话,马六有些受宠若惊,谦虚了一阵后,赶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嗐,看我,忘了跟您说了,那是我们店新来的,叫绍离。孩子可怜,才二十出头吧,上头大人就都没了,家里还供著个学生仔。来我这儿,也就是挣个烟酒钱。”
李佑听完,倒没生出多少同情的感受来,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那小子精著呢,哪用得著人操心?
于是打发了跟前跟后的马六,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漫不经心地踱到绍离身后,凑过去,一脸玩味地问,“怎么,又能说话了?小哑巴?”
绍离被这紧贴著耳根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对方两眼,脑子里突然“叮”一声响,亮了。
这不是……
安肖的相好么?
赫!
真冤家路窄了!
他是真没料到,还能在青天白日下,再度跟这人打上照面。
如果可以,绍离很想说:李少,刚刚就是您幻听啊,我是哑巴嘛,哪能说话呢?肯定不能啊。
又或者说:嗐,李少,不瞒您说,您上回见到那个呢,其实是我同胞兄弟,我俩长得太像,总让人认错了。不过他哑,我不哑。所以我能说话。
又或者说:我其实呢,就是前一阵子得了重伤风,医生嘱咐了不让开口,不是存心骗您的,我可以指天发誓。
这么来来去去地在脑子里编瞎话,一条条理由,倒是一个比一个可信,可说出口的话,却乱套了。
绍离那会儿摆著一副比先前马六还虔诚入骨的模样,对李佑说,“李少,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们啊。”
那架势,就差设个香案,把香火也点上供一供李大少了。
李佑眉心一动,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突然疯言疯语地来这么一句。
于是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支持我们什么?”
还能支持什么,支持你们出柜呗!
不过这话,打死绍离也不敢说。
就说,“那个……我就是想说,我们粉丝团都觉得,选择对不对的,真不重要,过得舒心,才是真的。”
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架势,挤牙膏似的说著“劝慰”人的话,看起来就有些像个受尽欺负的小媳妇了,跟刚刚侃天侃地的嚣张劲,简直南辕北辙。
李佑突然就有些感兴趣了。
不过,也仅仅是感兴趣而言。
好在李老板是个实在人,临行前,倒也没忘了从皮夹里抽出一沓大钞,好好犒赏了一番某人的支持,顺带给了绍离张名片。
绍离一看名片抬头,见到上头“远都国际”四个字,当下就被唬得一愣。
这可是这一带真正叫得上名号,数一数二的大集团。
至于马六,早看到那叠新鲜热乎乎的票子,笑得连眼睛缝都没了。
回头,还不忘对绍离拍著胸脯说,“李少为人,爽快!没的说!”
绍离听得只想翻白眼,马六是不知道内情,哪里是李大少爽快大方,分明就是大少赏下的封口费。
不过Money这玩意儿,谁也不嫌多。
绍离抽了两张票子,回头一脸豪气地冲陈泽喊,“阿泽,走了,喝酒去!”
于是三个人,关了店门,肩搭肩,浩浩荡荡螃蟹似的去夜市小摊喝酒。
喝到九点多,正在兴头上。
绍离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绍菲。
意外的,绍菲在那头,哭著说,“离离,我不想干了。回家你养我好不好?”
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绍离一下子都摸不清楚状况。
强买强卖 4 (娱乐圈/高干/生子)
绍离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这个世上,他可以对任何人冷心冷肺,冷漠无情,可唯独对绍菲,别说是哭,就算对方只是冲他小小喊声痛,或是喊声累,那都是会让他心疼到受不了的。
那可是他们家丫头,是奶奶临终拉著他的手,唯一留下的托付,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绍离稳了稳神,很没有原则地应承,“好好好,咱不干了,咱回家。我养你,一辈子啊。”
绍菲听了他一句哄,在那头越发不可自抑地哭起来,边哭边翻来覆去地倾诉,大意就是,公司今晚摆了个饭局,由她们几个新人作陪,请的是圈子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名导演。
可惜那就是一群标标准准人模狗样的禽兽,瞧见几个新人,还在饭桌上呢,就按捺不住,掀了女艺人裙子,又坐了大腿。
再往下,也就只能是开房这种限制级的了。
绍菲清清白白一个女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赶紧躲到酒店厕所里憋著声音哭,哭著哭著才想起来要给绍离打电话。
她是真怕了。
怎么能不怕呢?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对生活、爱情、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哪里能料到,生活会这么不期然,且赤裸裸的,给她重重上这么一课?
她一个人躲在厕所里,也没人来烦。
这很正常,圈子里多的是自愿洗白了送上门的小肥羊,像她这么不情不愿的,人家还未必稀罕。
这么哭了半个多小时,厕所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然后就听到绍离在外面喊“菲菲”。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绍菲像是雏鸟归巢般的,一把拉开了厕所的单门,猛地扑了上去,胳膊搂著绍离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对方胸膛里,哽咽著说,“你来了,离离。”
绍离摸摸她的头,以尽量轻松的语气说,“你都哭得肝肠寸断了,我还能不来吗?来,抬头让我瞅瞅,妆花没花?别一会儿出门吓到人啊。”
轻轻巧巧一句话,立马让绍菲破涕为笑了。
绍离总有办法逗乐她。
这个夜晚,绍离骑著他用五十块钱从旧货市场掏来的二八大杠,车横杠上载著他家丫头,他的宝贝,他唯一的家人,义无反顾、毫无顾忌地回家了。
这一刻,青春依旧美好,生活也未必全无指望。
虽然对于绍菲来说,理想折翼,多少是有些受打击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生活可不光只有梦想而已。
回到家,两人商量了一番,一致豪迈地决定:娱乐圈这碗饭,咱们不吃了!不稀罕!谁爱吃谁去!
可惜,牛不喝水,也有被人强摁头的时候。
MES的发难来得前所未有的快。
对方坚称,双方是一早有过约定的,为此公司还专门斥资,聘请了一批十数位外籍专业教师,专门给新人培训授课,教导艺人舞蹈、歌唱、演技等各项技能。
花费嘛,自然得往天价里说。
而绍菲半途毁约,是势必要分摊这部分费用的。
这在合约上一早就有明文规定,没得讨价还价。
绍菲听完律师一通话,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去看绍离。
绍离的回答很简单,两三拳头就把那精英律师揍出了门。
这么干,痛快倒是痛快,只是谁都清楚,人虽然被轰走了,问题却一样没少。
MES的巨额账单,不是他们抵押一套四十几个平方的旧公寓,或是找朋友三万两万地凑数借,就能还得上的。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让绍菲回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打死绍离也不可能同意。
那就只能还钱。
可他上哪儿去弄这么一大笔?
夜深人静的时候,绍离靠在窗台边抽烟,抽完一根又一根,最后烦躁得,一把把外套摔在木架子床上。
然后一张名片就滑了出来。
强买强卖 5 (娱乐圈/高干/生子)
看到李佑名片一瞬间,绍离想的是:这事要是发生在李大少身上,肯定不会是什么难事,甚至于,大概都不算一件事。
第二瞬他想到的是:李少是弯的,他喜欢男人。
然后呢?
然后,他很可卑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男人,且他跟李大少,总算还打过两次照面,还认识。
绍离知道,有著这种想法的自己,是可耻的。
他没法不觉得可耻。
如果一个人,可以没皮没脸到,拿皮肉当交易筹码,那就是个彻底的混蛋。
堕落,龌龊,可恨,可卑,可耻,可笑……
而此时此刻,有了此种龌龊想法的他,就是这么个人了……
过了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