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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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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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样。”

  白染低著头说:“不一样。”

  余锡裕有些想入非非了,想到,他该不会说,他对我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友谊的界限了吧,嘴上却只说:“有什麽不一样?嗯,对,年龄不一样。我比你老至少五岁。”

  白染慌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总觉得,我只能跟你这麽轻松地相处,但你却可以跟所有人都处得来。”

  余锡裕垂著头,笑得肩头直耸,说:“我什麽时候跟所有人都处得来了?你没发现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单个儿住在这个小窝棚里面吗?”

  白染想说你肯定是因为某件事情被人误解才会变成这样,否则肯定人缘好到没话说,但又觉得这种越描越黑的话还是不讲为妙,於是小声说:“你明知道我嘴笨。”

  余锡裕说:“这麽说我就奇怪了,如果你对陈亭亭和苏姣都没兴趣,那你干嘛一天一天地跟她们两个在一块儿?该不会你连自己的意愿都不敢坚持,非得被俩丫头牵著鼻子走吧。”

  白染说:“我怎麽样都没关系,但总不能阻碍别人的恋爱之路吧。”

  余锡裕说:“你是在说陈亭亭还是苏姣。”

  白染说:“两个都是。我可以不用谈恋爱,但不能妨碍别人谈恋爱呀。如果别人对恋爱有什麽计划打算,我不能挡人家的路啊。你不会说你没看出来陈亭亭,还有其他几个女孩子对你的兴趣吧。”

  余锡裕说:“於是你就以为跟她们俩粘在一块儿就能让我也跟她们拉近关系?真是成了滥好人了。那你怎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两个人的车站70

  白染说:“你每次都跟陈亭亭有说有笑的,哪有半点不乐意的。”

  余锡裕说:“绕了半天,你是不是在说你看到我跟别人说话你就不乐意了?”

  白染有点急了,说:“你还真把我当成小肚鸡肠的女孩子了?那当我前面那些话都没说。”

  余锡裕说:“我也没那些意思。你也别见怪。以後别再撮合什麽女孩子跟我在一块儿了,我对女孩子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白染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股热气从胸口直涌上来把整个人都笼罩住了,他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红,才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女孩子,结果还是这麽容易就不好意思起来。他不敢抬头,端著茶缸吹著水上的热汽,几乎要把脸埋到茶缸子里面去了。偷偷瞄一眼余锡裕,脸上很平淡没有任何表情,他才又好受了一些。

  余锡裕喝了几口茶,就坐到了“窗子”边。说是窗子,其实是个做得比较精巧的小洞口,上边接了个檐儿遮雨。余锡裕从角落里拿出块木板,还有一支铁笔一样的东西刻划起来。

  白染有些惊讶,说:“原来你真的会刻版画呀。”

  余锡裕说:“你以为我是撒谎呀?”

  白染的确以为他是随便找个托词,可现在来看,就算余锡裕要刻版画也是用不著自己帮忙的,说:“你会我不会呀。”

  余锡裕嘻嘻一笑,说:“最开始刻板的部分还用不著帮忙,我拉你出来,只是想让你给我做个伴,又不想让那两个女人跟著。要不你先看会书吧。”

  余锡裕随手一翻,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来一本书,扔到白染身上。白染拿起来一看,是一本老版竖排字的《狂人日记》。这本书白染早就看过了,之前就看得莫名其妙,现在再拿起来,还是不知所云。无事可做,勉强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转头去看余锡裕。

  画画对於白染来说就已经是极艰难,更不用说刻板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但那柄小小的刻刀拿在余锡裕手里,就好像有了独立的灵魂一样,生动活泼。

  弄版画本来就是比较复杂的工作,而余锡裕要做的不止是一副,而是一系列的画册。不过黄平乡这样偏远之地,乡人们也没有讲究,上头指派下来要做学习班,弄出来做做样子交待过去也就行了,所以对宣传品的题材和质量都没有硬性要求。余锡裕也就刻得比较随意粗糙。板子是上好的梨木,著刀很容易,随手几个笔划人物场景就渐渐显现出来,一块刻完了紧接著又是一块。余锡裕顾不上说话,白染就坐在一边默默地看他刻。画面跟之前在各处墙上刷的宣传画差不多,但刻的过程就精彩得多了。

  一天就这样过完,余锡裕的板还没有刻完。天快要黑了,余锡裕说:“要不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下吧。回去一趟也麻烦,我这里虽然脏乱,但勉强住一住也还是可以的。”

  两个人的车站71

  白染摇了摇头,说:“我不回去还是不好,就不麻烦你了。我明天再过来吧。”

  余锡裕胡乱点了点头,把木板和工具堆到一边,拿出铁锅锅铲什麽的开始准备晚饭。白染走出棚子,外面尽是苍茫暮色,回头看那灯光昏黄的棚里,也是一样弥漫著孤凄气息,这种时候,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是逃不掉的寂寥。余锡裕悄悄转头,看到白染的瘦小身形一下子就被夜色吞没,一丝不剩,心里一阵叹息,安慰自己说,世上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的强求也是无用。

  白染以为回去之後,气氛一定会很怪,殊不知,几个女孩子该说说该笑笑,根本没把白天的事当一回事。只有苏姣,前几天本来吃饭都抢他旁边的位置,今晚却坐到一边跟他之前隔著陈亭亭,低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齐芸不理白染,却一定要借著这机会损苏姣几句:“哟,我们桌上最会说话最伶牙俐齿的那一位,今天怎麽突然沈默似金拉。”

  白染有些为苏姣难受,但女孩子斗嘴他如果掺和进去,只怕越弄越糟。苏姣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一动,想要说话,可一迟疑,什麽都没说,低下头继续吃饭。齐芸旁边的刘明凤很配合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苏姣硬是不理,她俩也没有文章可做,凑在一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吃自己的饭了。

  吃完饭照例是聚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完了大家要各自回去睡觉,村长却对白染说:“小白同志,你先等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白染有些不好的感觉,只能答应著独自留下来。

  村长招了招手,白染过去也在大桌边坐下来。村长对著小油灯小心翼翼地磕著自己的烟斗,慢悠悠地说:“之前我听著你们聊天,二狗好像单独跟你说了很多昏话?”

  白染一楞,没想到村长突然说到二狗身上去了。

  村长说:“你想不起来了?他是在讲小余的坏话。”

  白染说:“嗯,是,他是说过。”

  村长说:“我当时觉得,说了就说了,没必要特意往回找补。可是现在才觉得,那个伢讲话太不著调。”

  白染说:“没关系。小余不知道他跟我讲过什麽,而且小余也不在乎别人讲什麽。”

  村长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白染,说:“就是啊,我也看出来,你跟小余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白染说:“是啊,跟他挺谈得来的。”

  村长说:“那你别管二狗讲的,他就喜欢瞎说。”

  白染说:“本来麽,我差不多都忘了。”

  村长说:“那你现在好好听我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吧,肯定不会害你对不对?别跟小余走得那麽近。”

  白染大吃一惊,睁大眼睛看著村长。

  村长说:“二狗是在乱说的,小余嘛其实没什麽不好。问题的关键不在那里。我一直都挺看重他的,又聪明又能干。但是呢,党组织把他安排过来,我就说了,以後不许再派别的男知识青年过来,所以麽今年就派来七个女孩子,哪知道,最後人过来一看,怎麽还是夹带了一个男孩子呢。”

  两个人的车站72

  白染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很僵,想笑一下都挤不出来,假使马克思和恩格斯带著大量免费学习班材料突然回到人间亲自送来黄平乡,他也不会有这麽错愕。白染想说话,可自己突然变得像条傻乎乎的胖头鱼,光会动嘴不会发声。

  村长说:“你们一群知识青年,我把你们安排在村子上头,跟我住得这麽近,就是想让你和小余保持一点距离,免得搞坏了名声。”

  白染模模糊糊地想起,当时二狗说的话虽然没头没脑,其实跟村长说的是一个意思。“搞坏了名声”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来了这些天,自己没有看到过小余的任何一点不道德的地方,也从来没听过别人谈起他任何一点实际的罪状,相反,大家背後的评价,跟自己的感觉也差不多,能干拉有才华拉。要说“搞坏了名声”,自己跟七个女孩子住一屋不是更坏名声?白染说:“名声什麽的,我不讲究。”

  村长说:“真是孩子话。人活一世,谁能说是只为自己活?总得牵扯到别人。不说别的,就说我,组织上把你们交给了我,虽说跟我当初交待的不一样,也还是我的责任,要是有什麽事,不说别的,我心里就过不去。”

  白染说:“我觉得小余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他愿意跟我打交道,我是很高兴的。我很信任他,也很喜欢他。”

  很难说此刻白染对余锡裕的感情究竟有几分,也许是自然而然真情流露,也许是无心地把余锡裕当成了好朋友,总之他的态度非常严肃认真,使村长一听就愁闷不已。村长想管想骂,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想把两个人强行隔开,可两个半大小夥子有手有脚的,他想拦也拦不住。

  村长琢磨了半天,摇摇头说:“我想你应该还是一时糊涂,年轻人嘛,总归还是会放纵一下,等到大了,都还是娶老婆生孩子过日子。身边的人,除了亲爹亲妈,最可信的还是老婆孩子。别要死要活地整那些没用的,也别往弯路上走。我也不能强迫你什麽,只要你有空闲的时候好好想想我的话。”

  村长不说话了,低著头专心致志地磕烟斗。白染也没什麽要辩解的,就站起来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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