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总统先生匆匆离开赛马场的主要原因是来了一封电报,这封电报是由外务部拍来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告诉总统,日本政府正式通知民国外务部,日本外务省已决定将日本“关东州警备队”与“南满铁路守备队”正式改编为“关东军”,并任命原“关东都督”大岛义昌为第一任“关东军司令官”,与此同时,撤消原“关东都督府”,在“关东州租借地”实行军政分治,成立“关东厅”,以原朝鲜统监曾弥荒助主持“关东厅”民政事务。
“我推行‘军民分治’,日本也来了一个‘军政分治’,日本政府这是唱得哪一出啊?难道,日本政府是打算将租借地变成殖民地了么?看起来,外务部与日本政府的谈判进行得不顺利啊。”
坐在汽车上,赵北拿着电报抄稿琢磨着这件事情背后的玄机,越想越觉得蹊跷,本来他是打算去飞机制造厂视察的,但是因为这件事,他不得不改变行程,吩咐司机直驶长江码头,坐船赶去武汉警备司令部,召集高级军官商议此事。
在赵北的记忆里,“关东军”似乎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才正式组建的,但是现在,“关东军”却提前成立了,这肯定是他干预历史的结果,至于这个结果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赵北确实没有什么把握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对日本的行动有所防备,那么,也完全不必因此而过分担心,毕竟,他是这个国家的元首,掌握着全国的资源,足以应付眼前的局面。
第502章 东北亚危机
汽笛声中,一列满载的军用列车喷着滚滚黑烟驶进了北京大前门火车站,在一号站台上停了车,补充煤炭和水,并顺便让那些已在车厢里蜷缩了很长时间的官兵们下车放松一下,伸伸胳膊踢踢腿,有烟瘾的人还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车站外头买几包“中华牌”、“共和牌”的国产香烟。
虽然这些走出火车站的国防军官兵们多数都没携带武器,但是那身灰布军装以及军装上扎着的武装带表明,这帮军人是在执行战略调动,不然的话,那腰带上的牛皮子弹盒也不会装那么满,听一些大嘴巴的士兵说,这牛皮子弹盒里装了八十颗子弹,而在那些放在车厢里的背包里,还装着一百颗子弹,而且部队的全体官兵都在调动,用一句军事术语,这叫“齐装满员”。
齐装满员的战略调动,这火药味是很浓的,就连那火车站门外卖香烟的小贩也知道,这恐怕是要出关跟东洋小鼻子拼命了。
前几天,报纸上说了,日本政府已经正式决定将驻扎在东三省地区的日本军队改编成“关东军”,而且还把那个四不象的“关东都督府”给撤消了,设立了一个什么“关东厅”,照报纸上的说法,日本政府这么做,是将旅大租借地当作日本的殖民地看待了,对此,中国的外务部已正式向日本政府提出严正交涉与书面抗议,与此同时,陆军部、海军部也动员起来,那海面上的动静香烟小贩们看不着,但是这陆地上的动静却是看得清楚的,这几天里,每天总有几列满载的军列从北京大前门火车站经过,向北方行驶,这不用说,人们也知道,这是陆军部奉了中枢命令在向东三省增派部队呢,架势拉足,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开战了。
前清时候,甲午那年中国就跟日本打了一仗,结果是海军全灭,陆军一败涂地,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中国的虚弱才叫洋人们彻底看清楚了,于是,胶州湾“租借”出去了,威海卫“租借”出去了,旅顺、大连也“租借”出去了,如果不是清廷又买了几艘军舰的话,恐怕福建的那个三门湾也要“租借”给意大利人……可以说,中国之所以被列强视为等待瓜分的“公共殖民地”,这与中日甲午战争有直接关系,虽然说,这国力虚弱是清廷不争气,可是毕竟,这满清朝廷的裤衩是叫日本人给扒下来的,中国与日本之间,这关系要是能好得起来,那才叫奇怪。
以前,满清朝廷不敢跟日本人明目张胆的作对,那是因为满清朝廷虚弱已极,担心外战失利导致国内政局动荡,所以,满清朝廷只能跟日本政府“虚与委蛇”,日本进一步,满清朝廷就退一步,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革命也快爆发了。
现在与过去不同了,革命之后,北洋也迅速完蛋了,联合阵线入主中枢,赵总司令也做了这民国的大总统,于是,中日之间的局面也为之一变,过去,日本政府进一步,中国就退一步,但是现在,日本政府进一步,中国的中枢政府也进一步,眼看着这两国的鼻子就要碰上了,于是,这东三省乃至整个东北亚的局势就紧张起来了。
洋人把这现在的局势叫做“东北亚危机”,这是比照前几年的那个“巴尔干危机”创造的一个词,那“巴尔干危机”差点就引起一场欧洲大战,显然,这“东北亚危机”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场亚洲大战。
说句心里话,国民不想打仗,虽然革命党出身的赵大总统是从尸山血海里头冲杀出来的军政强人,军政、民政都有几把刷子,但是对于国民来讲,这世道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喘口气,过了两年还算太平的日子,这人一安逸,就不想再经历动荡了,所以,对于中枢不肯妥协的立场,国民虽然也是支持的,但是总是想着能够和平解决这眼前的僵持局面。
与中国百姓的想法类似,一些洋人也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这场中日之间的“东北亚危机”,其中又以美国驻华公使司戴德先生和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先生两位最为热心,为了调停中日之间的这场眼看就要发展成你死我活的纷争,两位公使先生最近几天可是忙得四脚朝天,这不,昨天两人相约赶去旅顺,与日本殖民当局高层人物举行会谈,今天,两位公使先生就急匆匆的结束了会谈,赶回了北京,由于走得急,他们甚至等不及英国军舰去接他们,而是直接挂了一列专列,沿着京奉铁路赶回北京。
但是专列也必须为军列让道,所以,等火车站里的一列军列驶出之后,两位公使先生乘坐的专列才驶进了北京大前门火车站,挨着那列刚刚进站的军列停了车。
朱尔典先下了车,然后司戴德也下了车,他们的随员与两位公使先生一样,都被那站台上来来往往的军人给吓住了。
“这么多的部队,都要调出山海关么?”朱尔典自言自语。
司戴德也是感慨,他的一番话或许道出了两位外交官先生现在的心境与想法。
“公使先生,在我看来,我们无论如何要制止这场一触即发的武装冲突,如果我们不能尽职尽责的话,那么,不仅满洲地区将陷入空前的混乱,就连整个东北亚的局势乃至整个远东的局势都会发生让人无法预料的变化,进而牵动世界局势。据我所知,俄国政府已经决定加强贝加尔军区的军事力量,而德国皇帝似乎很乐于看到俄国将注意力投向满洲地区,如果我们的行动迟缓的话,或许,欧洲局势也会随着中国局势的变化而发生变化,以俄国目前的实力,它是不可能在关注远东的同时继续关注欧洲力量平衡的。”
朱尔典看了司戴德一眼,摇了摇头,不同意美国公使先生的见解。
“司戴德先生,在我看来,俄国政府不会将战略重点转回亚洲,因为现在的欧洲,已经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了,无论是德国的兵工厂还是法国的兵工厂,都在日以继夜的开工生产武器弹药,相信俄国的兵工厂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或许舆论界的看法过于悲观了,虽然我们尚未与日本高层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但是我相信,只要中国人立即停止对朝鲜反日分子的支持,那么,日本政府就可能主动结束这场‘东北亚危机’。”
说虽如此说,但是朱尔典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毕竟,现在中日两国政府都已做出了剑拔弩张的架势,这种时候,一个突发的偶然事件就有可能被某些头脑发热的家伙给变得不可收拾,在这种关系到国家利益的事情上,就连日本的盟友英国也拿捏不准这位东方盟友的政策底线,所以,就连朱尔典也不清楚日本政府决定改“关东都督府”为“关东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将其变为正式殖民地,还是仅仅向中国施加一些“额外的外交压力”呢?
“公使先生,您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中国人对朝鲜反日分子的支持是官方立场呢?”司戴德这是明知故问。
“司戴德先生,您不必装傻,中国联合阵线政府与朝鲜反日游击队之间的联系,用一句中国的格言,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就差有人站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朱尔典现在可没什么心情跟美国公使打禅机,在他看来,那位民国的总统先生就是一个刺头,不断的用各种手段去招惹日本人,而在日本人发动反击之后,他却又躲到了后头瞧热闹,而替他收拾局面的只能是各国驻华外交官,自从这位总统上任以来,英国政府已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了好几次,而这一次,英国政府已有些不耐烦了,在给朱尔典的训令里,英国首相明确表示,万一中国与日本之间因为此次“东北亚危机”而发生战争,那么,英国政府将坚定的站在日本政府一边,并不排除“敦促俄国政府采取必要行动制止那个远东狂人的疯狂举动”的可能,换句明白点的话说,一旦中国与日本开战,英国政府极有可能组织起一个“三国联军”,在最短的时间里推翻联合阵线政府,换一个听话的人上台执政,以维持远东战略平衡。
但是在朱尔典看来,这个训令里头的情绪感太重,太主观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换成是满清朝廷或者北洋政府的话,英国政府这个“三国联军行动”或许可以奏效,但是现在英国政府准备构陷的却是联合阵线政府,这个政府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与以前的满清朝廷、北洋政府不一样,一旦“三国联军”在大沽登陆,那么,朱尔典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那位赵大总统绝对不会死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