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远宁的回忆VI
深夜,龙途京城城郊密石岗。
远宁抱着双膝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京城内的灯火渐渐熄灭,天姿躺在岩石之下已经沉 沉睡去。黑衣人拿着撼天胤月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还未走近,就听到远宁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不要说安慰我的话。”
黑衣人挨着远宁坐下:“我不是打算来安慰你,只是想问问你以后的打算。”
“打算?”远宁摇头,“没有打算。”
黑衣人将撼天胤月枪递给他:“不管如何,一名武士怎能扔下他的兵器?”
“多谢。”远宁接过枪,抱住枪身,却觉得冰冷的枪身是那么温暖。
黑衣人也看着京城的方向道:“你不是打算从军吗?”
远宁道:“没有门路。”
黑衣人笑道:“从军也需要门路吗?”
远宁摇头:“其实我都不懂,只是听说如果没有门路,会被发配到偏远之地,有可能一 辈子没有上阵一次,便困死在那里。”
“假如。”黑衣人看了远宁一眼,“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有门路送你从军,你会去吗 ?”
黑衣人说完,远宁一怔,转过头去:“你是说真的?”
黑衣人笑道:“我都说了,是假如。”
“当然会去”远宁斩钉截铁地说。
黑衣人点头:“好,那我就圆了你这个心愿,就算是……”
说到这黑衣人顿了顿,才说:“就算是送给你十七岁的礼物。”
说完黑衣人起身,随后消失在密石岗那些杂乱的岩石群中。
远宁依然坐在那,觉得心中被绝望占领的地方又少了一块,至少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记得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十七岁的生日。
因为人生,只有一个十七岁。
五月廿五。
从军的日子对少年来说,总是那么美好。
远虎和远豹在家中跪接过兵部派来的一名副将手中的两纸文书,互相对视一笑,忍住笑 ,齐声道:“叩谢皇恩”
远子干在身后也对那名副将施礼道:“将军辛苦。”
若不是远子干已经卸甲,军衔是在那副将之上数倍,可如今他只是一个享受朝廷养老俸 禄的百姓,自然要对军营中人施礼,若是怠慢或者得罪了这名军官,搞不好以后自己的两名 儿子少不了受苦的时候。
那名副将抱拳道:“远老将军客气了,我只是来跑跑腿,顺道道个恭喜而已。”
副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远子干忙令下人从家库中拿了十两银子交予那名将军,嘴 上却说:“同喜同喜”
副将也不推辞,因为这本就是规矩,在他心中这都是应得的银钱。将银钱揣好后,副将 却又拿出一纸文书道:“远老将军,我听说远家有三个虎子,如今怎么只见两人?你应该还 有一子,叫……”
副将拿起手中的文书,看了一眼,接着说:“叫远宁,怎么未曾见到。”
远子干好奇地看着那纸文书,忙问:“将军为何要问起我那名……犬子?”
副将举起手中的文书道:“文书本有三份,我先前只见了远虎和远豹两人,想到你们也 盼着文书,便先宣了,宣完后也未见远宁,所以才问怎么没见他人。”
“啊?文书?”远子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文书?为何我那犬子远宁还有一 纸文书?”
副将拿着文书反问:“远老将军不知此事吗?远宁这纸文书可是由相国府经传兵部传下 来的,虽然没有封什么军职,可这上面可是有溪相国的朱砂亲笔呀”
溪相国?两大相国之一的溪涧朱砂亲笔?这是为何?远子干心中很是吃惊,自己根本未 曾去拜会过溪涧,更未为远宁从军一事求过任何人,况且早已听说溪涧是头喂不饱的饿狮子 ,给多少钱都办不成一件事,就算自己有那么多钱,也踏不进相国府的大门。
远虎和远豹也暗自吃惊,可都从远子干的脸上看出,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到底是谁帮 远宁求得了这一纸文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未知数。
远子干沉思了一会儿,忙抬起头来对下人们说:“快去准备酒菜,我要留将军在府中用 午饭。”
下人们应声都去准备了,那副将也不推辞,拿了银钱还能再吃喝一顿,谁都不会拒绝。
远子干将副将请到后院书房的外室,奉上茶水后,还未开口,副将便先问道:“老将军 ,怎么还未见到远宁?要知道这兵部的文书可怠慢不得,如果我回去无法交差,我受些责 骂倒是小事,要是上官降罪下来,到时候老将军家可就……”
远子干心中清楚,即使是不打点上下为儿子从军之事准备,按照大滝的规矩,只要有两 名儿子的家中,必须有一名从军,如果誓死不从,轻则一家大小罚做三年苦役,重者满门 抄斩。
要是五日之内寻不见远宁,按照法令,那便是逃兵役,兵部可以连通律司和刑司降罪到 远家,到时候可真的是哭天无路了。
远虎和远豹躲在内室桌下,贴着隔着外室和内室的木墙偷听。
“将军,有一事,我得求将军帮忙。”远子干说道,也不等那副将回答,自己便将刚才 准备好的一纸薄薄的信封给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副将看着那薄薄的信封,不明所以:“老将军,你这是……”
“不瞒将军说。”远子干面露难色,“我确实没有替犬子上下打点从军一事,根本不知 还有这纸文书,所以昨日遣了犬子远宁去建州城亲戚家,替我拜寿。”
远子干只将实话说了一半,如果他要说出实情来,要追溯缘由恐怕得说上一夜,况且这 副将也没有那耐性,于是只得说一半实话,道一半谎言。
副将有些惊讶:“那……那这文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文书上面相国大人的朱砂亲 笔,还想老将军确实有些办法,竟能请得动相国大人出面。”
远子干将那薄薄的信封往前一推,推倒副将面前,副将伸手一按,摸出形状来,心中明 白了,那里面装的都是些薄金叶。
副将心中有底,便开口道:“老将军,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副将说罢,便将那信封收入了怀中,远子干见副将收了那些银钱,心里也便明白这忙副 将是肯定会帮了,便没了顾忌。
远子干压低声音道:“将军,可知是何人帮我家犬子远宁打通了这道门路?如今犬子一 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我都清楚,要是逃服兵役……”
副将摇摇头:“说实话,我对是何人打点了远宁从军一事,根本不知,那是相国府里传 来的文书,谁敢过问?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我回去想办法拖延些时日,顶多五天,不能再 多,其他的我也没有办法。”
副将已经将话说死,远子干知道再求也没有办法,眼下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自己遣府中 所有人出外寻找远宁,其二便是另外再去打点些上官,看看能不能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前 些日子,看远宁和远豹比试,心中明白如今远宁的身手从军也不会给远家丢脸,不过他那些 拳脚功夫,要是被人给识破,恐怕真的是要大祸临头了。
那可是天佑宗的功夫……
远子干光是想到那三个字都不寒而栗。
天佑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块土地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本来这个神秘的组 织并没有引起大滝皇朝的注意,只是任由其发展,一直到那条预言的出现:大滝皇朝将会覆 灭,天下将被各方势力所割据霸占,直到出现九子名将辅佐命主才将重新一统天下,可大滝 皇朝将永远不复存在。
这条预言并未在民间传播,反倒是在大滝皇朝官员之间口口相传,最终皇朝决定铲除这 条预言的源头——天佑宗,而当年远子干便是参与那次大屠杀的主要将领之一。
远子干在战场上亲眼见过天佑宗的人使用那种步伐,刀剑所刺之处,只留下残影,随后 刀剑的主人便成为了残影刀下的鬼魂。
如果远宁没有从军这一事,他甚至想放任这个儿子远去,如今却无缘无故得了一纸从军 的文书,远宁一旦从军,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曾经与天佑宗的人作战,识得那些功夫,一旦展露拳脚,那远宁的下场,不,是远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待副将离去之后,远子干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寝屋之中,还未坐稳,远虎和远豹两人便 站在屋外,远豹用胳膊肘碰了碰远虎,远虎这才开口:“父亲,我和二弟去寻三弟回来。”
远子干点点头:“也好,寻他回来,顺便弄清楚他那身功夫……”
说到这远子干停住口,不再说下去,因为那些往事不能被两个儿子所知,他们知道得越 多,对他们越没有好处。
“父亲想说他那身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远豹在一旁接过话去,不过那也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不过远豹比远虎聪明许多,从远 子干的脸色和言语之间,猜测这件事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
远子干笑笑赞赏道:“还是远豹了解父亲的心思,不过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将他带回来便可。”
远豹得意地笑了笑,看了在身旁的远虎一眼,远虎没说话。
远子干见两人还未走,这才注意到两人竟身着了一身铠甲,明白了什么,起身道:“副 尉远虎,步卒长远豹上前领命”
远虎和远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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