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掐着何向北左右看看,笑着说:“看不出来,这小崽子还挺好看的,你们说就他这跟个娘们似的,将来能比我出息?”
旁边的几个哈哈的笑着,附和着高峰。
“你才娘们呢!”何向北忍不住反抗。
高峰一愣,眉毛一立:“你说谁娘们儿呢?不想活了!”
接着何向北肚子上就挨了一拳,何向北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可是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是拳头和脚,何向北蜷缩在地上,像个小小的虾米。
“行了行了!峰哥,这小子是老师的宝,又瘦不拉几的,别打残了。咱哥几个不是说好了打台球呢,一会儿没案子了!”有人站在一边说。
高峰才带着他们扬长而去。
过了好久何向北才扶着墙站起来,慢吞吞的向宿舍走去。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何向北肚子疼了两天,也就好了。此后也遇见过高峰,总是带着一帮子人,何向北自然是惹不起躲得起,虽然也会被他们偶尔嘲弄几句,不过大多数时候谁都不会犯着谁。
倒是总跟在高峰身边那个被称为“二哥”的男孩儿,见到何向北会淡淡的笑笑,何向北知道他叫邓宇,说实话,邓宇真的不像是混的,学习并不差,可是他和高峰他们关系真的很好,何向北知道邓宇就是那天说话救他的人,所以看到邓宇笑,也会笑一下。
初二后半学期,何向北正在上晚自习被班主任叫出去,原来是大哥来了,何向北高兴的同时也奇怪,大哥怎么大晚上来看自己,走近,看到大哥脸色难看。
“大哥,咋了?”
何向东愁苦的皱着眉头:“跟哥走走!”
何向北看出一定出什么事儿了,嘱咐同宿舍给他把书收拾了,何向北和何向东走到操场主席台那边,原来最近何富贵的胳膊疼得厉害,今天何向东带着他去县医院看病,才知道他爹得了骨癌,要马上手术,切掉整条右臂,至于术后能活多久,还要看癌细胞会不会扩散,这是一笔大钱,何向东手里没多钱,何富贵听说了自己的病,干脆连药都不开,就回家了,说能活一天是一天,何向东心里难受,又不敢和高三的何向西说,怕他分心,稀里糊涂的就过来和小弟弟说了。
好几万的手术费简直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手术是肯定做不成的,何向北心里堵得慌,何向东走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主席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他知道他爹的胳膊是常年背着筐拣石头压得,都是为了让他们几个上学,何向北咬着嘴唇发出呜呜的哀鸣,像一只走失的小兽。
“哎!吓死老子了,谁大半夜的搁这儿哭呢,我还以为鬼呢!”痞痞的声音传来。
何向北急忙抬头,主席台旁边站在一个人,那人背对灯光看不清脸,不过何向北还是听出来了,是高峰。
高峰其实是没上晚自习,自己在操场上抽烟,后来看到两个人坐在主席台上,以为哪个班搞对象的,偷偷跟过来想吓唬他们一下,谁知却听到了所有的事。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虽然看何向北的穿着就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听说他还抄书赚钱,谁会知道居然困难成这样,现在他爹又得了癌,高峰一瞬间觉得何向北真不容易。
等何向北他哥走后,高峰本来也想无声无息的走掉,谁知却听到何向北压抑的哭声,那哭声像刀子一样扎进高峰的心,让他心尖上刺痛了一下,高峰忽然想安慰安慰何向北,所以开口说话了。
何向北没想到遇上高峰,呆呆的抬头,远处的灯光照进他的眼睛里,亮如星光。高峰甚至可以看到何向北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从来没好好学习过的高峰忽然想到了“梨花带雨”这个词。
高峰向前走了几步,何向北瑟缩了一下,眼神中充满警惕和敌意。
“你咋还不回宿舍?”高峰看他很紧张,不知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
何向北站起来,点了一下头,绕开高峰就走。
“诶!”高峰喊,何向北停下,紧张的回头看他,不知道这个喜欢欺负人的高官子弟准备干什么。
“你……别太难过!”
何向北乍一听到高峰有些扭捏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醒悟,他一定听到自己和哥哥的话,才这样说的,这是在……安慰?何向北深深的看了高峰一眼,他骨子里并不坏。
何向北点点头,低低的说:“谢谢!”转身向宿舍跑去。
高峰坐在刚才何向北坐过的地方,心里压抑的想大声的吼两声。
何富贵确诊为骨癌后,再也不能上班了,在家帮着喂喂猪,脾气也没有以前坏了,只是疼得厉害,后来村里人给了偏方——少量的抽点大烟,虽然二哥极力不同意,可是在看到爹疼的咬着一根树棍儿满脑门子汗,哭了一通,也就默认了,大烟都是何向东从附近村子里收来的,不纯,所以价格也不高,止疼足够了。
这年高考,何家终于出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何向西考中了T市师范大学,不过何向西是哭着离家的,他高考结束后才知道爹得了这种要命的病。可是考中了就不能放弃,大哥和二哥拿出积蓄送何家的第一个大学生上了改变命运的火车。
何向北也进入要紧的一年,初三的学习很紧张,如果考得好可以去市里上学,稍微差一点的只能上县高中,二哥当时就是在市里上的高中,何向北没去过城市,不过三哥说那是个很好的地方,出去了就不想回来的地方,何向北不能理解,三哥当初也是复读一年才上的市高中,何向北虽然不认为市里有什么好,不过他还是想一次就考中,省的复读增加家里负担。
刚开学没几天,何向北的学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县人事局局长高大燕。
高大燕刚刚接到调令,他要到市人事局出任副局长了,可是以他儿子的成绩,上县高中都勉强,知道那些老师成着心不管高峰,也实在管不了,高大燕不得已想起何向北,想着同龄的孩子更容易沟通,让何向北为他儿子补习,不盼着上市重点,只要是市里的普通高中就行,只要差不了几分,高大燕就能想办法。
何向北被班主任带到校长办公室,看到了高大燕和安静站在一边的高峰,校长说了高大燕的意思,何向北其实不想管,可是他知道当时高大燕帮了他家多大的忙,他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所以他答应了,临走时,高大燕拍着何向北的肩膀说:“叔叔把高峰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我!”说完还狠狠瞪了高峰一眼才上车走了。
何向北和高峰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高峰挑挑眉:“没办法,我惹不起我老子,咱从哪儿开始学?”
何向北还没见过高峰这样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先看看你的基础吧!”
何向北拿着手中的基本题型卷子瞪大眼睛,他没想到高峰居然差到这种程度,别说初二的,连初一的东西都没学好。晚自习时,何向北带着初一的书到高峰他们班找他,可是他不在班里,何向北只能自己回去上自习,等下课了,何向北出了教学楼看到高峰自己坐在一边的花坛上抽烟,看到他出来,伸手招呼:“诶,过来!”
何向北皱皱眉头,还是走过去:“我晚自习去找你了!”
“知道!我和邓宇他们打台球去了!”高峰一脚搭在花坛上,一脚耷拉着,吸了一口烟喷在何向北脸上:“你还挺认真的!”
何向北咳嗽了两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啊!”高峰痞痞的说。
“现在不行,我要回宿舍了,一会儿宿舍锁门我就回不去了!”何向北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高峰再次喷出来的烟雾。
“那算了,反正我也该回家了!”高峰站起来拍拍屁股,慢悠悠的往前走。
何向北本来不想管他,可是想到高大燕,又追了几步说:“要不你申请住校吧,你玩儿完了回宿舍找我!”
高峰侧过身看何向北,昏暗的灯光只能看清他单薄的身影,却挺得笔直,想起爸爸告诉他的何向北自己带着哥哥的成绩单去求情,这样单薄的身体到底为什么那么坚韧?
“好吧,我和我爸商量一下!”高峰转身走出校门。
第4章 第 4 章
要使别人喜欢你,首先你得改变对人的态度,把精神放得轻松一点,表情自然,笑容可掬,这样别人就会对你产生喜爱的感觉了——卡耐基
高峰很快申请下宿舍,不过不是十二个人的那种,而是一个老师的小单间,真的很小,也就十五平米的样子,里面简单的放着一张上下铺铁床,一个写字台,和一个铁皮柜。虽然高峰不满意,何向北来看了一眼,却觉得很好,自己还从来没自己住过一间房子呢,以前是和三哥一起住,现在回家和二哥一起住。
何向北撇撇嘴,中国的官僚特殊化连学校都难以避免,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高峰依然吃喝玩乐,只是晚自习后就会按时回宿舍,何向北捡着重要的,基础的给他讲,有时高峰会很心烦,拿出烟在屋子里抽,何向北就坐在凳子上安静的看书,自己复习一会儿。
何向北是个按计划做事的人,要在一年内把三年的东西学会的确很困难,不过如果按着何向北制定的计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试卷有限,只有那么多题,只要抓住了重点,倒也不需要多费劲儿!所以不管高峰从不耐到心烦,最后发展到狂躁的过程有多长,何向北都会一直等,直到讲完所有的计划内题型。
何向北也苦不堪言,高峰的不合作总是拖延掉很多时间,本来计划三个小时讲完的东西,有时会拖成六七个小时,好几次何向北回到自己宿舍已经凌晨三四点,早上六点还要起来背单词,自己所有的复习时间都是一点一点的挤出来的,如果不是想到高大燕期盼的眼神,何向北真不想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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