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死一伤。
我的父母和曲邵华的母亲都在那场事故中死亡,而曲邵华因为有事在身没能坐在那辆车上。唯一活下来的只有他那还未成年的妹妹,但却也在不久后被医生宣判脑死亡,只能靠着呼吸机一动不动的睡在病床上。
曲邵华曾带我见过那女孩儿,他指着病床上睡着了的年轻姑娘对我说:“知道么,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你。”
那天回去后曲邵华几乎弄死我。
母亲的葬礼是在五月举行的。她的坏名声和平日狠绝的作风致使为她悼念的人寥寥无几。那日风朗气清,就像她出门的时候一样。
彼时已是木棉花期结束的季节。那些艳丽如血的红花甚至还来不及等绿叶扶衬,就要在最高的枝干上灿烂盛开,可也在来不及枯萎的时候就已然坠落,“啪”的一声轻响,徒然在空气里留下感伤的情怀。
我喜欢木棉,也是因为它像极了我的母亲。
她在最美好的季节里走向生命的终点,决绝的不见一丝留恋,却也能在坠落后保留着盛放时的美好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4)
屋外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有谁打开了宿舍的日光灯。耀眼的白光突然冲进视线,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转身朝向墙壁。
回来的是老大。他似乎正在解什么东西,塑料袋哗哗的响个不停。
“辣子鸡丁?我饿了一天。”
我支起身,想要仔细辨认下老大带回来的东西,其实我本打算就这样在床上躺到天亮,但食物的香味让我清醒了许多,对于一个一整天都没吃过饭的人来讲,这味道格外有吸引力。
“无耻的狗鼻子。老子也饿了一天……”他嘟囔了几句,但还是把盒饭放到我的桌子上,他是个话痨,但人不坏。
饭很香,我吃的狼吞虎咽。
“你就差把餐盒吞进肚里了。”他就站在我旁边,不用抬头,我也能想得到那副嫌弃的嘴脸。
“妈的,今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看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又开始唠叨起来,“我陪岚岚出去逛街,都到学校了她非说自己脸上的妆花了,然后就开始对着大门口一辆黑色卡宴的后视镜照个没完没了,涂完眼影涂粉饼,等她涂到唇彩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妈的那辆车的窗户摇下来了,里面座了个带墨镜的装B男,那货还很有绅士风度的跟岚岚讲,‘同学,你再换辆车好吗?我恐怕得走了。’草,你是没看到沈岚那个花痴样儿,水性杨花的……”
沈岚的奇葩我早有领教,但此刻我实在没心情调侃他。黑色卡宴、戴墨镜的装B男。这两个词很容易让我想到曲邵华。
“你没看看车牌号?”
“我他妈还敢看车牌号……”他顿了顿,突然又换上了一幅阴阳怪气的腔调,“诶哟,其实你这副样子看着还挺诱惑的,赶紧上去把衣服穿上。”刚才着急吃饭,我只穿了条短裤就爬了下来。我明白他话外的意思,刚踏进门的老三也明白。可如果他能把老大的话当回事儿,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了。
阴盛阳衰是中文系的一大特色,我们这一届更是如此,全系只有7个男生,号称“葫芦娃”,可偏偏老三是个在全校内都出了名的同性恋,这让像老大这样阳刚的男子汉感到深深的耻辱。
老三叫莫非言。
给他取这个名字的人大概是希望他能多干实事,少在背后说些是非之言。可谁知别人却在背后论了不少他的是非。
有男生叫他“shut up”;但多数人叫他“小龙女”,只因他的性子也是典型的不食人间烟火。有段时间我很爱看武侠小说,读到《神雕侠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段形容小龙女的句子:她一生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兼之生性清冷,实当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我把这段话给旁边的人看,问他们这说的像不像莫非言,结果这个绰号就此传开,对此我始终心有愧疚。
平心而论,整个鹭大都挑不出几个能像老三这样的美男子,而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文学院,那些虎视眈眈的饥渴女人总会在莫非言走过的时候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视舔”好几遍。
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个GAY,更庆幸的是他不吃窝边草。
当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在莫非言的眼里,我们这群人根本不算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5)
“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对悲剧的解释主要是围绕‘狄俄尼索斯精神’展开的。在他看来:个体原则的毁灭和原始本能的回归都是悲剧产生的根源,而痛感与快感的结合也由此而来……”下午第一节是灭绝师太的美学课,她在台上百无聊赖的讲,我在台下百无聊赖的听。我读叔本华,也读尼采,但多数时候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的内心如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菌类一样见不得光,所以在她提到“痛感与快感的结合”时,我所联想到的完全是另一种下贱玩意儿。我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羞愧,同时也觉得十分好笑。就像曲邵华曾对我说的:人脏了,思想也会变得肮脏起来。只可惜弄脏我的,正是这个既高贵又冷艳的人。
撂在桌仓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我赶紧将它握在手心,还假惺惺的朝坐在斜前方的同学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朝我们所在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有不甘的作罢。在灭绝师太的课堂上,手机必须关机。
“晚上六点,老地方。”是曲邵华发来的,有些扫帚星根本连想都不能想。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向他回了一条无厘头的短信:“‘痛感与快感的结合’,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屏幕很快暗了下去,曲邵华是个不懂幽默的人。
快到六点的时候,我已经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鹭大的后门,这就是曲邵华每次接我的地方。不远处的海滩上依稀可以看到几对正在散步的情侣,此时夕阳的余辉已经快要散尽,空气中跳动的分子一点点化作斑驳的点线,又在海浪中撞出窒息的声响……
这美丽的景色让我贪恋不已,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一直生活在这片朦胧的假象里。
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我转过身,看面前的车窗缓缓摇下。彼时太阳都已落山了,可座在里面的曲邵华还带着那副全黑的墨镜,看上去好像是拉二胡的阿炳。
“上车。”他很干脆地说。
我绕到副驾驶,回到属于我的现实。
路两旁的霓虹纠结成杂乱的光束,争先恐后的想要冲进窗户,只有街边的木棉沉默的站着,在无声无息中迅速的向后退去……曲邵华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我也不怎么关心。车子渐渐远离了市中心,停在一处不怎么显眼的会所。
“明天早上我来取合同。”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的敲着,我了解曲邵华,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
我没有吭声,而是径直下了车,曲邵华又在车里呆了会儿,随后才“砰”的摔门下来。他似乎有点儿生气,走路的步子很大,我几乎要靠小跑才能跟上他。
这是一个很大的包厢,里面却只坐着一个人。
曲邵华在进门前已经将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转而换上了谦谦君子才有的和煦笑容。
对面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快就从东道主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用力握着曲邵华的右手,一边还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
我简直受够了这些商人间的惺惺作态。
两人客套了好一阵子,直到我快要将后背贴到墙上时,他们才彼此客气的坐了下来。我识趣的坐在那个被叫做“包总”的男人身旁,而曲邵华坐在他的另一面。
点菜,敬酒,寒暄……所有的应酬都离不开这些步骤。他们兴致勃勃的聊着,桌上的菜反而没人动了。曲邵华恭维人的本事不错,那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很快就被他夸的有些飘飘然,又连着被灌进好几杯酒。
合同、期货、所谓的内|幕消息……曲邵华偶尔会在这些严肃的话题间穿插一两个段子,除此之外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往两人的杯子里倒酒。坐在旁边的包总偶尔会转过头问我一两句废话:比如在哪儿上学,今年多大。他的手不时在我的腿上蹭着,我任由他摸,而曲邵华也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
“今晚真是喝多了,过会儿开车实在是个麻烦呐。”
我停下筷子,明白是时候上正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6)
曲邵华在会所的顶楼定了套房。在这种地方住一晚大概需要用掉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对于像他们这种喜欢把钱扔到火里烧着玩儿的人来说,倒不如直接请个上档次的MB来的愉快。
虽然在性质上,我和那些拿钱干活的男孩儿没什么不同。
我今晚的客人已经把西服扔在了不远处的贵妃椅上,曲邵华大概把他灌多了,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只能把系在脖子上的领带野蛮的扯下来。一个有专业素养的MB应该在这种时候主动上前为客人宽衣解带,可既然他没要求,我也乐意偷懒儿。
我告诉包总自己需要进去洗个澡。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抽空了整整一包黄鹤楼,曲邵华说那是限量版,我不知他是通过什么渠道弄来的,可即便是这种比金子还贵的玩意儿的,喷出来烟也不可能是香的。
“里外都洗干净点儿。”他正在解衬衣的扣子,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我走进浴室,洗脸台上放着灌肠用的工具。我拿起来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搞明白它的用法。所谓的“里外都洗干净”,真的只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