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为老李和另外一个因为从单杠上掉下来摔折了胳膊的中学生而热闹非凡的病房现在格外的安静。1号床的那个孩子正在睡觉,他年轻的母亲也正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憩。
老李的病床上则是空空如也。
祁业翔脸上的白色纱布已经拆下了一部分,胳膊上的石膏也卸了下来,但腿还吊着。叶朝来这里两次,祁业翔一直都是侧身向着窗外的姿势,叶朝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正脸。
一直到叶朝绕到窗户的那一边才被祁业翔的样子惊呆,从拆掉纱布的那部分可以看到祁业翔的脸被严重的烧伤了,有的地方虽然痊愈但鲜红的肉仍然向外翻着,结着褐红色的巴,一块一块的简直比血腥的恐怖片里还要恶心。
但此刻的叶朝却只是觉得震惊和……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席卷了他。
他以为祁业翔还在睡着,却不期意的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谁呀?”
我该说我是谁呢?是在你当了一个月老师时的学生,还是你在路边捡到的mb?再或者是你两个星期的情人?叶朝自嘲的笑了一下,即使我说了我的名字你又怎么会记得?
“你吃吗?”叶朝看看老李那里还有一袋没吃完的留在桌子上。护士显然还没来得及清理走。
“好。”祁业翔的声音不大,却含着欣喜。
叶朝将一瓣送到祁业翔的嘴里的时候,小心的不碰到他脸上的烧伤和划伤。
祁业翔将那瓣嚼了很久才咽下:“是渠柘吗?阿柘,我听得出来是你的声音。上次……对不起,对不起,其实……其实我很爱你,你走了我一直都很想你……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叶朝一愣,声音却还是和刚才一样:“您认错人了。”
“是费亚?对不起,对不起费亚,我刚才……”
“祁先生,我不是您喜欢的那个男模。”叶朝拿了另一瓣的手停在半空中。
“那,”祁业翔有些慌了,“是子介?”
“……”
“是申强,是你吗?强,我一直等你来看我的。”
“……”
“是……我知道了,一定是小杉……”
“……”
……
祁业翔,你到底有多少个情人?!叶朝握紧了手里的感冒药,没有再说话。他准备起身走人了。
可是两个月来眼睛一直被纱布缠住的祁业翔却变得对声音特别的敏感,当听到叶朝起身时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别走,别走……留一会儿可以吗?不管你是谁……”
第六章
叶朝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到医院里看一下,不过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呆在医院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而一直到今天叶朝推祁业翔出去散步时祁业翔都没有再过猜测他是谁。当叶朝刚推祁业翔到门口时碰到了一个由大人领着的小孩子,4、5岁的孩子看到脸上布满烧伤痕迹的祁业翔竟吓得大叫一声:“妈妈快看,妖怪!”
“哪里?”
“那个哥哥推着一个妖怪哦!”
当祁业翔突然意识到那是在说自己的时候,叶朝已经加快了步子将轮椅推到了小花园中。
温暖的阳光洒在祁业翔的身上,他能感觉到充满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风暖暖的抚过他已经揭开了纱布的双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些?”祁业翔的声音不似前几天的客气和感激,多了许多分的冷静。
叶朝却被问的一愣,眼前的这个人几个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现在却亲见他的落魄和孤单,叶朝从来就不懂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祁业翔却被这真话深深的刺痛,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在同龄人中处于强势地位的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说可怜:“哼哼,”祁业翔有点报复性的轻哼一声,“可怜我?就算现在公司不是我的,可银行里还有几亿的存款,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叶朝绝没想到这几天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感激到近于讨好的祁业翔会突然这么说,就好想以前每一次地翻脸一样,冷酷而迅速。并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无情变化的叶朝想了想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犯糊涂了。”
“等等,你去哪?”感觉到推着自己的人双手已经放开了轮椅,正要离开。祁业翔着急的问。
“我去叫护士推你回去。”叶朝的声音依旧平静。
“那你呢?”
“我?我要走了。”
“不行!不许走!”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下属。更何况我要回家了。”
祁业翔的声音带了孩子气的哀求和委屈:“现在?可你每天呆的时间都比今天长的,而且……刚才还说要带给我读报……”自知理亏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来这里的理由已经没有了。祝你以后成功,祁先生。”
“对不起!!”听到叶朝转身离开的脚步声,祁业翔终于说出了他这辈子都没怎么说过的一个词,“对不起!刚才我……对不起。”
金色的阳光照在医院的窗户上,反射出一束强光,刚好照在叶朝的眼睛上,他在想自己又在犯什么混,昨天史杰还抱怨自己最近常常不去他那里了,为什么要放弃掉一个爱自己的人却去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呢?难道只因为原来在自己最困苦的时候他曾出的那200元钱么?叶朝也读不懂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曾经在那么长的时间都一直把这个人当作恩人和努力的目标,即使后来发觉他的冷酷无情,最初的印象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昨天你走了以后,医生和我说……”祁业翔声音低沉的说道,“他说我的眼睛以后看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的叶朝停住了脚步:“真的?”
祁业翔听到那不再远去的脚步声,竟笑了起来:“你不走了?!”
叶朝只是反问:“真的,真的没办法恢复了吗?”
“要做角膜移植手术,可是……我没钱做手术了,”祁业翔自嘲的低笑了两声,“以前我从来就没想到过我有一天会没钱。”
“你的存款……”
“前一阵子银行里的贷款拿不到手,我怕耽误了工程就把存款先拿出来投在了西郊的开发区,都是用的公司的名义,现在西郊那里赔的厉害,公司又是别人的了……我刚才真的是心情不好才说那些气话的,你别往心里去,”祁业翔低笑了两声,“我要是有钱怎么会住在三人间的病房里?”
叶朝可以料想的到一个好好的人听到失明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更何况还是前一阵子尚可呼风唤雨的他。
“你真是个好人。”祁业翔面对着叶朝微笑着,“只有好人才懂得怜悯。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是挺可怜的,以前还有钱,现在则是连钱也没有了……只不过,只不过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可怜这个词罢了。”
“告诉我你是谁吧……”祁业翔突然问道。
“叶……算了,反正你也记不住。”叶朝苦笑了一下,“你叫我小叶好了,同事都是这么称呼的。”
祁业翔点了点头:“小叶,我不会忘掉这个名字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房产证上是我妈的名字,律师说我有可能从三栋住房那里拿到一部分钱,可是吉川把房子抵押贷款去了,现在还不上银行要收房,这件事现在还绞缠不清,就算等房子拍卖后我还有钱拿,也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了。”祁业翔苦笑了一下。
叶朝那天在医院里呆到很晚才回去。
第二天叶朝上班的时候谢经理通知他要去海南出差,其实本来定好了是张助理跟着去的,谁知道张助理的母亲突然病危所以临时换了叶朝,他在得到通知后拿了公司里相关的材料连家都没回就和谢经理坐上了南下的飞机,在海南原来预计半个月的项目考察又因为对方厂家的一些疏忽足足耽误了多花了一个星期。
等到回到烨市后叶朝才知道祁业翔早已经出院了。
……
康健残疾人院。
祁业翔打完饭摸索着找到位子后才发觉手里的汤又撒出去了一些,他听到张护士长在身后嘟囔着:“怎么又洒了,每天一定要别人端到手里才行啊。”
“对不起。”祁业翔赔笑着,现在这句话他已经说的很习惯了。
祁业翔伸手去摸自己盘子里的那3个包子的时候发觉只剩下了两个,知道肯定又是被身边的人偷拿了去。
“瞎子,听说张护士长的哥哥的公司原来是被你挤垮的?”小猴子问他。
祁业翔刚来这里的时候,因为脸上狰狞可怕的伤疤几乎没有人敢跟他接近,现在至少有人和他搭搭讪了。
“不知道,可能是吧?”祁业翔含糊的应了一声,被他直接挤垮的公司至少有7、8家,间接的就更无从计数了。
“那你原来是大老板喽!”小猴子惊喜地说。
李瘸子在旁边冷横一声:“原来是老板有什么了不起,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祁业翔伸手去拿另一个包子的时候,发现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小猴子!你怎么又拿瞎子的东西吃。”
“你刚才不也拿了。”小猴子理直气壮的反驳。
吃过饭之后一群人闹哄哄的去看电视,留下了祁业翔一个人在屋子里。
“祁业翔,有人来看你了。”张护士长突然走进来,冷冷的说,“跟我过来吧。”
祁业翔来到这里才两个星期,对路也没有熟悉起来,一路跟上去自然是跌跌撞撞。好几次听不到张护士长的脚步声就只好四处乱找起来,一直等到一声不耐烦地“这边!”才又跟了上去。
“叶先生,一会儿您要离开的时候和管理室的人说一声,我们好带他回去,他现在对这里方位不熟,还得人带。”招待叶朝的小护士见祁业翔来了,便留下了这句话离开了。
“小叶?”祁业翔笑了起来,左脸上的伤疤被拉扯得更加难看。“对不起,我还以为你那天走的时候已经不生气了……咳咳……可后来你一直没来医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