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博睿点了点头,挺认真地道:“有点道理。”
芮秋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了出来。
陈朗在一边站着,孤零零的像一座雕像。
他看着芮秋的一言一笑,觉得陌生又熟悉。分手后半年的第一次见面突如其来,简直像是一场意外事故,撞得他神魂具散。
芮秋依旧是那个芮秋,安静洒脱,笑的时候总喜欢微微低着头,他很少害羞,但如果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着肉麻的情话,也总能见到他红透的耳尖。
芮秋还是那个芮秋,只是不再是他的。
陈朗心里钝钝的空了一块,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一块什么,空荡荡的洞向里吸着一切,他的五脏六腑都承受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褚博睿从阳台进来的时候,碰上呆站着的陈朗,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脸上的笑在陈朗看来极为讽刺。
褚博睿手机就响了,他拿着手机在一边接听,余光瞧见陈朗去了阳台,“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问你爸爸……他手机没电了,等会我会和他说……行,就这样。”他挂断手机,目光定定地看着阳台外两个人。
芮秋知道自己身后站的是陈朗,因为褚博睿身上是古龙水的味道,而此时他闻到的是淡淡的汗味。芮秋没有转身,陈朗亦没有开口,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半条手臂的距离。
陈朗不是没有话说,他有一肚子话要讲,只是此时此刻,他更想这样无声无息地看着对方,哪怕只是背影。回想以前自己曾经在他面前砸过遥控器,摔过碗,可现在他连上前一步抱对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曾几何时,他变得胆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正视对方。
芮秋叹了口气转身绕开他就要走,陈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指关节绷得紧紧的。
芮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孩子睡了,抱好了。”
丢下这句没什么热度的话,芮秋把陈子安交还给陈朗,走进客厅对褚博睿说:“咱们走吧。”
车里舒缓地播放着Tamas wells的《The Opportunity Fair》,来自澳洲的清新嗓音,轻缓如三月微风,极能安抚人心。
“Opportunity fair when it's slight and it's rare,You take the brown coloured owl and the colwn all out for sale…Think we've found another shade of brown…woo…woo…woo…”芮秋跟着小声吟唱,清润的男音令人心神舒畅。
褚博睿侧头看他安静的面容和唇角的笑意,心中那阵抑郁忽而一消而散。他觉得自己方才生了一路的闷气,对方一点不知道,反而心情很好地哼歌,实在令他气苦,不由得扶额笑起来。
芮秋扭过头来看他,褚博睿摆摆手,“我刚才可都快气死了。”
“怎么?”芮秋一脸不明所以。
褚博睿摇头笑,简直说不出话来,“算了,小弈之前给我打电话了,说……”
“又是军训?”
褚博睿笑笑,芮秋摇头,“这次说什么也不行,你开快点,我得亲自把他送到学校,唉,真不像话。”
芮秋其实知道褚博睿在生气,只是与其作无谓的解释,不如选一首安静的曲子让对方平静一会,有些东西无需解释。
也许他对陈朗还有些残留的感情在,但他明白,这不足以对他和褚博睿现今的生活构成威胁。
过往和现在,他还分得清。
陈朗回到家,把儿子交给他妈就钻进了卧室,声音透着疲惫,“妈,晚饭别叫我了,不想吃。”
沈秀兰瞧他一张脸在外边晒得黝黑,也搞不清他这又怎么了。
到了饭点,老两口端着稀饭碗就着酱菜吃晚饭,转头就瞧见陈朗拿着钥匙要出去。
“去哪儿啊?”沈秀兰问,要给他盛稀饭,“喝碗稀饭再走。”
“不吃了,我出去透口气。”陈朗说着,就没了人影。
夏天还没过,傍晚的风不似白天那样灼人,微微的有些凉意,陈朗刚蹬蹬下了楼,洛炀的电话就打来了。
“朗哥,救急啊!!!”对方上来就是一通狼喊。
陈朗直接挂了手机,开车跑超市买了两大箱泡面一篮鸡蛋,然后直接去了景阳名城。
如果洛炀不给他打电话,他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或许他会在高速上溜达一整晚,直到脑子清醒些。
洛炀脸皮紧紧地包着骨头,不知道的还当是具活动的干尸,脸色蜡蜡黄,简直惨不忍睹。
陈朗翘腿坐在沙发上,浑身的重量都放在沙发垫上,“我说,几天没见怎么饿成这熊样了?”
洛炀叮铃咚隆用平板锅煮泡面,一下子打了四五个鸡蛋下去,“不是说了这月工资还没领么。真馋死我了,哎,说好啊,待会别跟我抢,我饿起来是没有人性的,小心兽性大发把你整出个半身不遂来,那你多惨我多愧?”
“吃你的吧。”陈朗换了个手夹烟,转头把这里看了一遍,“你这房子不错。”
“这算什么,你没到我楼上那家看看,他们家那装修才叫漂亮呢,我光敢看不敢摸,怕在他们家沙发上留下黑手印。”
陈朗对别人家的事一向没什么兴趣,如今也是没话找话,“他们家都干什么的?”
“不知道,反正看着挺有钱的,我就知道他们家儿子刚读大学,长得那个叫秀气,跟明星似的,就有些孩子气,老爱跟他爸撒娇。”
陈朗抽了两口烟,然后抖抖烟灰起身,“那成,你吃着,我先走了。”
洛炀端着锅跑出来,“哎,走什么呀,再坐会再坐会。”他把一个皮质坐墩踢过来给陈朗,“坐,冰箱里有啤酒,咱俩喝几杯。”
“烦着呢,走了。”陈朗拿着钥匙就往外头走。
洛炀端着锅又跟出去拉住他胳膊,两人拉拉扯扯,电梯从八楼下到七楼,陈朗拖着洛炀跑过去按按钮,电梯上的数字已经从7跳到了6。
“啧,你老拉我干什么?电梯都下去了。”陈朗瞪他。
“唉,我不是没人说话么,我寂寞,我空虚,你得陪我。”洛炀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塞了两个鸡蛋,一边腮帮一个,一张脸被腮帮涨得眼珠子都转不过来了。
“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啊?”陈朗瞪他一眼,转头看看电梯又转头看看洛炀,抬脚把他踢进屋,“进去。”
芮小弈拎着背包,脸上一千个不愿,“爸。”
“不行。”芮秋斩钉截铁。
芮小弈气哼哼地抿着嘴,踢了电梯门一脚。
“啧。”芮秋拧眉,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跟谁学的。”
电梯到了一楼,芮秋推着他出去,“什么都别说了,要是你怕晒,爸陪你。”
“你工作不要啦。”芮小弈歪着头咕囔。
芮秋没说什么,去车库把车开出来,载着芮小弈一路去了T大。
“喂?博睿,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嗯,我在学校外边住两天,公司那边我会请假……好,那就这样。”芮秋把手机挂断丢在一边。
芮小弈张口结舌,“爸,你真要陪我晒啊?”
“嗯。”芮秋语气淡淡,“这次说什么都不能由着你,以前太惯着你了。”
车子一路驶出小区。
T大学校门口,芮秋熄了火,让芮小弈自己进去。
“爸,你不进么?”芮小弈提着包,可怜兮兮。
“我去租间房。”芮秋锁了车,丢下芮小弈穿过斑马线去了马路另一边,果真开始找起了出租房。
“惨了。”芮小弈吐吐舌头,为自己祈祷,拎着背包一步三回头悻悻地回了学校。
学校外的日租房周租房不少,芮秋耐着性子一家一家挑,向阳、独立卫浴、空调一样不能缺,他是为芮小弈费尽了心思,一直跑了十几间出租房才挑到间合适的,芮秋当即付了定金,把房子落实了,然后去超市买了些简单的日用品。
这般忙碌下来,芮秋的T恤已经湿润了,脸上也汗涔涔。
芮秋刚坐进车子低头系安全带,就听副驾驶车窗有人敲了两下,看清来人,芮秋摇头一笑。
对方拉开门坐进来,修长的双腿叠着,声音清朗如初,“七区十一栋。”
36、第 36 章 。。。
也许失去的总是最好的,陈朗躺在洛炀的身边,枕着胳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洛炀是个小年轻,精力旺睡眠好,上床前一张嘴还跟子弹满膛的机关枪似的哒哒哒没完没了,恨不得说得嘴皮子擦枪走火,可一沾床就起了鼾,一声响过一声,大概是真的吃饱了浑身舒坦,所以这鼾打得也格外精神。
陈朗本就睡不着,被他这么一折腾,顿时烦躁,一脚踹过去把人踹得没了影儿。
没一会,鼾声从床底下传了出来,锲而不舍。
陈朗翻身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客厅点了根烟。
说起烟,他有些日子没沾了,因为怕烟味呛着儿子。他忽然有些想陈子安,小小的手脚,柔软的带着奶香的身体,还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想起儿子,陈朗脸上的五官柔和了些,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烟,在烟雾中望着夜色中的景阳名城。
陈朗不光想了儿子,还想了芮秋,脑海中出现芮秋的身影的时候,陈朗两道眉毛间皱起了褶子,面上的神情变得复杂。
长久地他吐了一口气,望着窗外出神,直到烟头的火星烫到他的手指,才引得他一颤,思绪回到了现实。
掐了烟头,陈朗埋头坐在沙发上,两肘撑着膝盖。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陈朗坐了一夜,最后用洛炀的手机发了条短信:
见一面,好吗?——陈朗。
芮秋这一晚睡得很熟,房间是新租的,需要准备的事情和东西很多,晚上和芮小弈在学校后街的小餐馆吃了份牛排饭,回来之后和褚博睿通了会电话,等忙完公司的事情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芮秋揉了揉酸麻的肩膀,侧头瞧见芮小弈晾着肚皮叉着两条长腿睡得正香。
“小孩子。”芮秋失笑,伸了个懒腰合上笔记本,洗漱之后也上了床。
芮小弈属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