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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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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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锋心不在焉道:“好看,走罢。”继而牵着云起的手,出了花厅,徐徐下楼去。

就像小时候,师兄弟二人住一间房,睡一张床。

每天清晨,阳光卷着细小尘埃投进窗格,照在他们抱于一处的被窝上。

小拓跋锋总是先睁眼,摇醒枕在自己肩上的小云起,让小云起睡眼惺忪地起床。

自己则蹲在床边,帮小云起穿好衣服,靴子,继而摸摸小云起的脸,说声:“今天好看,不睡了,走罢。”

于是他们手拉着手,到蒋瓛处去习武,到苏婉容处去背书。

分开这数年的岁月中,一切仿佛都从未更改过。

流年滔滔,如秦淮河逝水,奔腾而去。

而岸边十里繁华,烟花画舫一如往昔。

拓跋锋与云起站在黑暗的巷内,夜近子时,北平街上空空荡荡,偶有的几家面馆送走最后一波吃宵夜的客人,关门打烊。

“回家去?”拓跋锋低声道。

云起解下蒙在目间的黑布,眼里蕴着笑意,望向拓跋锋,道:“带我去截住那信差,我要看看信。”

“不行,你不能去。”

“不,要去。”

拓跋锋转身就走,云起一个飞扑,抱着拓跋锋的腰。

“松……松手……”

云起笑道:“带我去……”说着一面用手去捏拓跋锋的耳朵。

拓跋锋站了一会,脸上微红,背对云起稍稍蹲下。

“脚软了……”

“哦。”

云起乍见拓跋锋,只觉说不出的高兴。

房舍在身边掠过,拓跋锋低声道:“还痛么?”

云起含糊地“嗯”了声,答道:“有点儿……在哪儿截他?”

拓跋锋“嘘”了声,让云起下来,二人在北平城外的官道上隐蔽身型。

拓跋锋低头在草地里找来找去,那模样像极了寻骨头的狗,云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打趣道:“在干嘛?装狗么?”

一句话未完,身后农舍内传来夜半犬吠,继而惊动了屋中人,那屋里住了一家三口,狗叫惊醒了小孩,幼儿啼哭声依稀传来。

拓跋锋忙紧张示意噤声,云起这才讪讪住嘴,见拓跋锋从田埂上翻出一张弓,翻身跃上屋檐,继而朝云起招呼道:“上来。”

云起悄无声息地攀到拓跋锋身边,不远处那土狗只不住狂吠,云起袖子一招,蝉翼刀折射着月光荡了道优美弧线,狗静了。

拓跋锋道:“王爷吩咐,信上要揭穿了他装疯,就把信差杀了……”

云起微一沉吟,便判断出朱棣的做法:“若信上说真疯,就放张昺的信使回去?”

“你又没有亲眼所见,怎知信上确是如此说?”云起反问道:“万一那偷看信件的桩子叛了你俩,这事可就麻烦了。”

拓跋锋望着大路,沉默不答。

“……”

拓跋锋鹰隼般的双目锁定了农舍正对着的大路。云起自觉地蹲在拓跋锋身前,让他覆着自己的手,一片静谧中,两人半跪在洒满月光的屋顶上,一同扯开了那半人高的长弓。

“杀?”拓跋锋低声问道。

云起蹙眉不语,朱允炆绝没这般容易糊弄,黄子澄更是铁了心要找朱棣麻烦,这信件纵是平安送抵南京,说不得也极有可能被黄子澄掉包,到时反而更加被动。而信件若迟迟未到,朝廷便不敢轻举妄动,顶多偏转枪口,先拿其余几名藩王开刀。

所以无论信上写的什么内容,都必须在今夜将其截下,顺带着可令张昺等人疑神疑鬼。

况且云起几乎可以肯定,这信上没什么好话。

燕王是他亲戚,张昺若判断其是真疯,也该先知会云起一声,顺水卖个人情,如此不声不响就遣人送信出城,一定有什么内情是不能说的。

马蹄声响,一匹骏马从城中奔来。

那是张昺派向南京传讯的信差,信差一路疾奔,路过农舍。

云起不再犹豫,轻微调整了一个角度,在高速移动的奔马疾影中,妙到巅峰地揪到准头。

云起与拓跋锋心有灵犀,同时松弦,嗡的一声,箭如流星坠地!

官马仰头嘶鸣,信差淬不及防被利箭贯穿了肩膀,遭战马甩了出去!

信差吃痛大吼:“什么人——!”继而吃痛狂奔,拖出一道血线。

一袭灰影如雪鹰般掠过,拓跋锋翻身轻巧落地,截住那信差,抽出腰畔绣春刀,甩手抛出。

绣春刀刃折射着耀眼的银光,从拓跋锋虎口处飞出,于空中高速旋转,银盘般掠向那奔逃信差,继而穿透信差小腿,将其钉在地上。

信差吃痛大喊,云起躲在树后,只见拓跋锋躬身,从信差身上搜出一封信,回刀入鞘,走向云起,递过信,低声道:“你看,我不看了。”

云起对着月光展开信纸,看了一眼,手指摩挲纸张,松了口气。

那纸张乃是加厚特制,锦衣卫玩这套是熟得不能再熟,云起笑道:“我猜对了,走罢,回家去。”

拓跋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放过那信差不杀,与云起走了。

“你把这信交给姐夫,可千万别说是我做的。”云起翻身爬墙,朝拓跋锋低声道。

拓跋锋对云起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嗯”了一声,肩膀抗着云起,让他翻进后院。

云起笑着爬上墙头,笑容倏然僵在脸上。

三保跪在院子里,低头不吭声,徐雯双手叉着小蛮腰,一声河东狮吼,震得全府砖瓦格格作响。

“徐云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拓跋锋听到徐雯墙内声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拿不定主意该怎办,筛糠般的天人交战一番后,终于,徐雯的威慑力彻底战胜了他的爱情。

拓跋锋转身就跑。云起冷不防脚下一滑,又摔了下去。

“喂,你……”云起连滚带爬地站起,拓跋锋已沿着王府外墙,跑得没影儿了。

云起定了定神,正要跟着逃,忽被钳子似的手指捏着耳朵,登时哎呀呼痛,被追出来的徐雯一路拖回院内。

徐雯又好气又好笑,怒斥道:“半夜三更的,跑哪儿去了!”

云起忙不迭地求饶,道:“先让三保起来,他确实不知道我去哪……大姐你是何苦来……”

徐雯一脚把云起踹了进房,训道:“全北平都盯着咱家人呢,再乱跑,仔细你的皮儿。”

云起叫苦连天,徐雯眼珠子转了转,道:“我那两本书呢,一本《三国》一本《礼记》你拿了?”

云起茫然道:“没有啊。”

徐雯又严厉训斥数句,云起在房中赌咒发誓不敢再乱跑,徐雯提着马三保的衣领,把他从窗口扔了进去,这才拍拍手,转身走了。

朱棣脱了上衣,一身大红饕餮王服搭在腰间,伏在地上做俯卧撑。肌肉纠结的背脊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朱棣见徐雯回房关门,便从地上起来道:“内弟去哪了?”

徐雯懒懒瞥了朱棣一眼,道:“多管闲事。”

朱棣笑道:“夫人叫这么大声,嘴巴干了罢,那处有茶……”

徐雯坐到榻边,端来青瓷茶盏,喝了几口,道:“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钟离那儿早就娶媳妇了,改天得给他说个女孩儿,免得半夜爬墙偷腥。”

朱棣坐到徐雯身边,莞尔道:“云起这么大人了,娶媳妇儿啥的,心里也该有数才是。你别管了,啊。”

徐雯嗔道:“不管怎么成,一个娘生的,我不管谁管?”

朱棣心不在焉道:“包我身上就是。”说着眯起眼,道:“他问起锋儿了不曾?”

徐雯道:“没呢,哎我说,你俩咋都将那猪疯挂嘴边呢,他究竟是个啥人物这么……”

朱棣忙笑道:“没没没,爱妃……”说着便伸手去扳徐雯肩膀。

徐雯尖叫道:“还没说完……”旋即两脚乱蹬,被朱棣按在床上。

云起躺在床上,嘴角带着微笑,辗转反侧,那房间分为内外两室,云起睡在内间,脚炉,锦被等一应俱全。三保则睡在外间。

“三保你冷不?”云起问道。

三保坐起身,不安道:“舅爷冷么?我这去把炉子生旺了。”

“不不。”云起忙道:“你睡,我看你被子少,就白问问。”

三保躺下,笑道:“服侍舅爷比起王府里旁的差使,直是好到天边去了。况且小的……”

“说‘我’就可以了。”云起道:“今儿谢谢你了啊。”

三保扑哧一笑,答道:“我本就不知舅爷上了哪去,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云起笑了笑,转身面朝帐子顶,闭上双眼,伸手摸着心口的麒麟玉佩。

那时忽听院外极轻的“嗒”一声,三保瞬间有所察觉,伸手到枕下,刀出鞘的声响。

云起闭着眼道:“别慌,是我……嗯,认识的。三保你还会用刀?”

三保极低声答道:“我是回人。”

云起道:“你看看,是高个子不?”

三保将短弯刀藏在袖中,探头到窗边看了一眼,道:“是府里的朱锋,舅爷认识?”

云起略诧道:“你也知道他?”

三保答道:“他今年刚到府里,跟着王爷办事。”

云起“嗯”了一声,道:“三保,你……先出去一会儿成不?让他进来。”

三保应了,将弯刀收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院外。

拓跋锋半身白衣胜雪,左肩却被信差的鲜血染得紫黑,躬身站在井边打水,见三保行出院外,漠然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三保戒备地看着拓跋锋,走到一旁,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拓跋锋提了桶水,脱下武斗袍与里衣裤,浸在桶里,继而朝花园里泼了。

云起听见房外泼水声,略蹙眉头。

拓跋锋又提了桶水,照胸膛浇下,来回几次,冲干净身上的血迹,侧头在手臂上闻了闻,这才赤着身子,推门进房。

拓跋锋毛手毛脚地掀开被子,伸手进去摸。

“?”

被子下还有一层被子。

“……”

“信给姐夫了?”云起闭着眼,笑道。

拓跋锋吓了一跳,云起睁开眼,道:“咋这么害怕。”

拓跋锋道:“还嗅得到?方才你说话……与王妃好像……”说着又掀了掀云起身上被子,道:“怎盖这么多?”

云起无奈道:“姐让盖的。”

“……”

拓跋锋赤条 条地钻进被窝,吁了口气,抱着云起,忽道:“小时练琴那指法,你居然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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