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锋松了口气,跃到云起身前,云起道:“你见了三保么?”
“不用担心,那小子厉害。”拓跋锋道。
那时间军马马厩被烧,数千匹战马惊天动地的大声嘶鸣,受到惊吓狂奔出来,马蹄声阵阵,吓得云起下意识地抱头就躲。
拓跋锋却是扎了个马步,右臂挥出,潇洒地使了一式“如封似闭”,堪堪揪住一匹战马缰绳,战马仰天长嘶,被勒得嘴角溢血,扯到拓跋锋身前。
拓跋锋翻身上马,朝云起伸出手,道:“别管了,跟我走罢。也别回北平了,去克鲁伦河。”
云起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那一刻心内确实有种冲动,抛开一切不顾,便跟着拓跋锋浪迹天涯,远走大漠。
然而只是短短瞬间,云起便睁开双眼,道:“三保还在火里,姐还在城里,你和我,都不能走。”
拓跋锋凝视云起片刻,点了点头,狠抖马缰,双脚一夹马腹。
“驾——!”
南军大营起火,顷刻间已调集上千兵马回师救援,拓跋锋抽出背后七星沉木,竟是恃着一身蛮力,狠狠撞进了上千人的军阵!
云起站在大营外的高处,怔怔目送拓跋锋离去。
拓跋锋艰难地在军阵中左冲右突,砍出一条路,夹道士兵竟是对这战神般的勇将生出胆怯之心,纷纷朝后退去。
云起心头堵得是不出的难受,小声道:“师哥,带我走。”
那一瞬间,百丈之遥的拓跋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在马上茫然回头,看了云起一眼。
“师哥——!”云起跳下柴堆,冲向战阵,失控地大喊道:“带我走——!”
云起竭尽全力地狂奔,将他所有的责任扔在背后,朝着拓跋锋离开的方向绝望地喊叫。
拓跋锋咬牙拨转马头,要不顾一切地冲回南军大营,然而援军越来越多,犹如潮水般淹没了孤单的云起。
拓跋锋焦急大吼道:“别乱跑!云起,等我!”
士兵越来越多,组成水泄不通的人墙,拓跋锋冲杀良久,辨认不出云起在何处,只得再次毅然转身,在一声响彻黑夜的狼啸中,杀回了北平。
棋差一着
李景隆的春天来了,宋忠的死期却到了。
宋忠打着“报仇血恨”的旗号,将上万原北平驻军赶羊似地赶到了永平城外。
“今日便为诸位的妻儿子女报仇!”宋忠声嘶力竭道。
不料朱棣做的更绝,竟调集了自己收编的北平军部队充当前锋,两军交战,阵前隔着近十丈打了个照面,俱是尽数愕然。
于是“爹,咱妈死了吗?”“二宝,你娘还活着吗?”“王大爷,我奶还在吗?”一类的对话传到后阵,把宋忠吓出了一背冷汗。
宋忠听了师爷的馊主意,将朱棣暴行描绘得惨绝人寰,此刻谎话被当场揭穿,一时间纵想再信口雌黄,却又掰不出新花样来了,只得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冲锋令。
交阵处双方执手相谈甚欢,宋忠却在后阵反复擂鼓,朱权摇着折扇,站在永平城楼上笑眯眯,朗声道:
“王出兵靖难,讨伐朝中奸佞,各位家小无恙,然此刻朝廷指鹿为马,若北平告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妈巴羔子的!这时候吊什么书包!我来!”朱棣骂骂咧咧,揪着朱权领子将其拖到一旁,站在永平城楼上,朝战局中大叫道:
“给我听好了!一群没眼色的!你们老婆小孩都在本王爷手里呢!想爹想娘,就转过去!把奸臣黄子澄派来的草包抓了!王爷保你们全家没事!个个封官厚赏,以前的事也不追究了——!”
“敢对自己兄弟喊杀喊砍,就等着老子杀你们全家吧!”
南军面面相觑,对面北军早得了朱权授意,此刻又焦急喊道:“快啊!快过来!皇上被黄子澄控制了!随我们杀到南京去救驾——!”
朱棣又恰到好处一声怒吼:
“还不快上!”
“……”
那时间城门大开,上万北军蜂拥而出,先前收编败兵听说家人安好,已无了斗志,一家老小都在朱棣控制之中,更萌不起战意。
于是史上最悲剧的统帅宋忠,便这么看着自己麾下军队瞬间倒戈,白白去了近万人。
朱权跃下城头,稳稳落在战马上,拔了战戟随军冲出。
朱棣怀疑道:“老十四,那么跳不会磕到蛋么?”
朱权没听到,精神一振,遥遥高喊道:“塞外儿郎们——!”
“嗬——!”
那时间朵颜三卫从城门两侧杀出,气壮山河地齐声呼应,形势登时逆转。
宋忠只计划长途跋涉,给疲于攻城的朱棣最后一击,不料对方却先取了永平城等待自己自投罗网。只得哀恸长叹时也命也,硬着头皮主动迎战,无奈己方士气低迷,南军节节败退,攻势遭到瓦解。
南军如潮水般败去,宋忠落败被擒,遭押到永平城内,朱棣却是设了茶席,恭敬请宋忠入席。
朱权如是道:“李景隆去打北平了?”
“哥给你揉揉?”朱棣煞有介事道。
“什么?”朱权狐疑道。
朱棣忙笑着摆手,道:“宋大人,如今大明无人是你哥俩对手,今日你也看到了。”
“朝廷养着一群书呆子,只懂谈诗弄文,谁会打仗?别看五十大军,这明摆着给王爷手里送兵呢。”
宋忠倔着不答话,朱棣又唏嘘道:“跟着允炆没好日子过,跟着王爷,保你来日高官厚禄,你也知道,王爷是个念旧的人……”
“乱臣贼子——!”宋忠倏然暴起,掀翻茶桌,扑向朱棣,声嘶力竭吼道:“宁死不降!纵是要死,今日也需与你同归于尽——!”
朱棣瞬间挡在朱权身前,二人疾退,仍是躲闪不及,被桌上茶水淋了全身,甚是狼狈。
朱棣冷冷道:“行,这便成全你,来人!拖出去,乱棒打死!”
朱权静了片刻,见朱棣满头是水,心下过意不去,只得岔了话道:“倒是一条硬汉,只不知李文忠之子如何。”
朱棣呼吸缓了些许,道:“发军回援北平,现全看你四嫂与高炽的了。”
北平布政使府成为了指挥部,流水一般的军报递进府外姚广孝处,徐雯则在内间一手支颐,另一手捏着兵符,在灯下打着瞌睡。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一声火炮发出的闷响令徐雯忽地惊醒,走出厅外。
“怎么在开炮了?”徐雯问道:“高炽呢?”
姚广孝答道:“城门处督战。”
“报——!”传令兵风火下马,翻身跪地道:“回禀王妃与道衍大师,南军攻势甚猛!敌将瞿能亲临,小王爷请退守张掖门,放弃东大门!”
姚广孝深深吸了口气,道:“放火烧粮草竟不能令李景隆回守?!”
徐雯道:“只怕是粮草所剩无多,不是你的责任。”
姚广孝忧道:“王妃,东门不可弃!张掖门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李景隆大部队挥师来攻,定阻不住。”
徐雯略一沉吟,便答道:“传令,听小王爷的。”
那传令兵走后,徐雯又道:“瞿能是前朝汤和举荐,爱用险招,这次集中火力攻打东门,定是他出的主意。”
“李文忠与他并非同一派系,张掖门再破,北平便将全面失守,李景隆八成会调回瞿能,免得他抢了功劳。如此我们再趁一军退,一军进的当口,调集全城所有兵马,从张掖门杀出去。”
姚广孝胆战心惊道:“王妃此招太也……行险,若李景隆不贪功又如何?”
徐雯冷冷道:“他一定会贪功。道衍大师去吩咐将火炮拉来,架在张掖门后,趁着夜黑填好炮弹,听我号令,到时朝着那处一起轰便是,定能抢回东城门。”
姚广孝道:“以疑兵之计阻之,倒也未尝不可……”
徐雯道:“所以我们需要人,很多的人。”
徐雯与姚广孝分头行事,时值午夜,徐雯传令将全城妇孺老幼尽数喊起,带领数万人围在张掖门外,并令下属挨个发了兵器,火把,一切安排妥当。
北平大部分居民心怀忐忑,听着内城门外传来的炮响。
轰!轰!一声接一声,不断有伤兵被源源不绝地抬进来。
“张掖门一破,北平就要完了——!”徐雯高喊道:“现已是最紧要的关头,顾不得将士了,我们就是将士!内城门如果破了,大家随着军队一起杀出去!”
瞿能一昧猛攻,倏然间炮声停了。
安静的夜幕下,只余伤兵们痛苦的呐喊,徐雯心跳得似打鼓,朱高炽坐在一辆敞轿上,被抬了进来。
“弟呢。”高炽问道。
徐雯盯着内城门,心不在焉道:“送出城去了。”
高炽愕然,徐雯嫣然一笑,道:“怪娘偏心不?娘来陪你等死了。”
高炽打趣道:“方才还以为娘和弟弟一起跑了……”
徐雯啐道:“跟你爹一德行。”
“退——!”门外紧张地大喊。
“快撑不住了,高炽躲到后面,娘在这守着。”徐雯道。
然而城还没破,门外守军却先放进来灰头土脸的一人,正是拓跋锋。
拓跋锋在人海中一眼发现了徐雯,策马奔到近前,劈头就是一句:
“给我一万兵!”
徐雯大喜赞道:“回来得太及时了!一会给你两万!市场价!”
拓跋锋也不解释,退到一旁,侧头去舔肩膀上的伤口,眸子里满是期待,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去王府,把我的绣春刀拿来。”拓跋锋漠然朝一小兵吩咐道。
朱高炽道:“大哥要杀人了?”
拓跋锋沉默不答,城门外一片死寂的安静,拓跋锋抬首望月,疑道:“李景隆怎么还不攻城?”
徐雯又交代道:“出城后,要是南军退了,锋儿千万不可受降,必须一路杀出去,打到他们逃出北平。”
拓跋锋点了点头。
朱高炽看着拓跋锋后颈上的刺青,竟是生出一股不安。
那是一只穷凶极恶的狼头。
李景隆果然召回了瞿能,然而在那之前,人有三急,必须先解了内急,旁的事都好说。
阵前被召回的瞿能怒火滔天,掀开营帐大吼道:“元帅!时机稍纵即逝,不可再拖延了——!”
亲兵忙上前拦住:“元帅在……‘那个’,瞿大人请稍侯。”
瞿能暴跳如雷道:“什么这个那个的!”
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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