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小云起大哭道:“别……”
“摔!”蒋瓛喝道。
四名锦衣卫架起拓跋锋,狠狠朝地上一摔,拓跋锋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房内,药炉传出刺鼻的气味。
小云起呜呜地哭着,转身去斟药,那手不住发抖,更将伤药泼了些许在拓跋锋身上。
“还痛么?”小云起哭着问:“师哥,你别死……”
拓跋锋疲惫地拉着云起的手,道:“谁都能死,你不能死……”
“让他们去死……你不能死……”
一声沉闷的雷响将云起从那遥远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不能……死。”
帐内空无一人,铁铉不知去了何处,又一声巨响,云起勉力探手,到桌上乱摸乱抓,碰翻了墨砚,墨水洒了一身,继而摸到一支羊毫笔。
云起将那笔□喉咙中,猛地俯身大呕,吐得一阵翻江倒海,更有一滩血。
第三声惊天动地的霹雳,震得桌椅格格作响。
什么季节了?还打雷?云起倏然回复意识,想起营外埋设的炸药。
糟了!朵颜三卫来袭营了!云起又哇的一声吐了满桌,肚中剧痛渐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营帐。
帐外空无一人,想是都被李景隆与铁铉调走了,云起艰难地跑到营门口,藏身于暗处,片刻后一队步兵匆匆路过。
云起扬手,甩出蝉翼刀,杀了队伍末尾一人,将他拖到柴垛后,换上普通士兵的服饰,茫然地跑出了营帐,朝埋了炸药的地方跑去。
拓跋锋得了朱棣命令,率领朵颜三卫前来袭营。
那时间恰是正午,前锋队伍甫一进入雷区,便触动了好几处大爆炸。
拓跋锋先是一愕,继而吼道:“别乱!都原地站着,别动!”
朵颜军极有军事素质,一阵骚乱后齐齐安静下来,后阵开始有条不紊地撤出。
然而铁铉早已安排好,岂容你逃跑?不到片刻,后方又从树林内涌出手执强弩的南军射手,更推出数门神武大炮,朝着三万朵颜军狂轰滥炸。
拓跋锋吼道:“朝阵中走!弟兄们跟着我!”
朱棣的嘱咐依旧在耳,不可白送了朵颜三卫的性命,拓跋锋断然无法下达让部下前去踩雷,自己跟着走的命令。
李景隆大喜道:“这次再冲过来,只怕朵颜三卫要耗掉八成。铁大人高招!”
铁铉虽吃了解药,却仍旧虚弱,疲惫点头道:“此计设下,敌方主帅只能派士兵去触陷阱,塞外人俱重同生死,共荣辱之约,对汉人弃卒保车之计极是反感,如此一来,定会分崩离析,士气低落。稍后便成了瓮中之鳖,且备齐兵马,少顷围剿必胜。”
李景隆却道:“不妨,先等炸死几个,再派人劝降。”
腹背受敌,拓跋锋却是丝毫不乱,大喊道:“你们都下马!”
一言出,众兵士纷纷下马,朵颜部威名在外,从未受过一败,然而都知今日到了生死关头,激发了死战之意,眼见南军派人前来劝降,被拓跋锋当场一箭射死,各个爆出决死的大喊。
拓跋锋吼道:“放马踩陷阱!我们跟着冲过去!”
说毕骑兵们纷纷以手中刀剑刺了马股,上万骏马仰声嘶鸣,冲进雷阵!
拓跋锋却仍旧骑在马上,抽出绣春刀,刀刃折射着锋锐的阳光,壮烈大吼道:“云起——!”
绵延百里的旷野上登时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
铁铉为有备无患,埋设的炸药极多,冲不到半里,马匹便已尽数损耗完,拓跋锋一腔血气,只认朱棣的吩咐,竟是自己冲近前去触雷。
轰的一声巨响,拓跋锋被炸得飞出三丈外,坐骑血肉横飞。
拓跋锋跌跌撞撞起来,四处俱是爆炸,朵颜三卫见主帅以身赴死,再不顾自己性命,一齐发愤高喊,徒步冲了过来。
拓跋锋一身钢铁战甲上满是鲜血,走不到几步,又是轰的一炸。
这下直接炸中了他的身躯,纵有盔甲铁靴护体,却仍被炸得鲜血狂喷,摔出甚远。
拓跋锋的披风在烈火中燃烧起来,胸甲在巨大的冲力下炸得变了形,落地时恰巧背着另一处雷点,再次引发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熊熊烈火烧尽济南城外旷野。
“师哥——”
拓跋锋真气流转,护住筋脉,挣扎着起身,拔刀要再次前冲,火舌却将他无情地卷了进去。
“师哥!”云起虚弱地喊道,早间埋设地雷时他只看了片刻,却将炸药点尽数记住,此时冲进阵内,堪堪抓住一人,道:“你们跟着我走!”
火焰席卷了拓跋锋全身,盔甲炙得滚烫,拓跋锋艰难地解下铁甲,抛在地上,赤着胸膛要继续前近,锁骨处却是一阵灼烧的疼痛。
火舌攀上了他的肌肤,将颈上红绳烧断,一个黄色的小布包落下地去,无声无息地在火焰里化成灰烬。
临别时云起亲手所赠的明黄道符被烧得展开,变形,化灰,继而飞散。
一道霹雳横跨他地,飓风肆虐了平原,卷起烈火朝着南军大营冲去。
霎时间飞沙走石,李景隆惊慌大喊道:“怎么回事!”
“天降异……异兆?”铁铉被吹得连连后退。
那时间竟是刮起了铺天盖地的狂风,将南军的营帐吹得四处乱飞,军旗倾倒,旗杆断折,在风中朝济南飞去。
一切都在须臾之中,甚至来不及让铁铉安排后招,天色便已变得全黑,无数乌云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雷霆乱串,狂风肆虐。
十一月,暴雨倾盆,天地间尽是白花花的水,一瞬间淋了下来。
烈火平息,拓跋锋站在大雨里,辨出远方的那人。
“云起——!”
“别过来!”云起大喊道,忽地意识道一事,炸药失效了。
残军终于在狂风中集合,乌黑的天幕下,唯有“徐”字大旗在猎猎飞扬。
铁铉当机立断,南军顶着大风倾巢杀出,云起与拓跋锋汇合,来不及再说什么。二人同乘一骑,在乱军中仓皇奔逃。
喊杀声再起,远处挑起了“朱”字大旗,朱权来了。
“抱紧了!”拓跋锋奋然命令道。
“我才让三保去通报……”云起在拓跋锋身后大喊道。
拓跋锋道:“师哥的错!太急了!”
那时间两军近五万人撞在了一处,天上是暴雨雷霆横飞,地面尸横遍野,持“徐”字大旗的旗兵朝着朱权冲去,两杆大旗汇于一处,朱权再次接管朵颜三卫,发动了数万人的冲锋,成千三万的悍勇骑士于高处一同冲杀下来。
战局再次逆转,南军再败,乱军如潮,拓跋锋试着几次要回己阵,却被夹在败兵中无法过去。
拓跋锋只得换了个方向冲出战阵,回头一看,发现又有一支队伍离了前线,朝自己二人追来。
“铁?”拓跋锋认出大旗。
云起道:“快走!那是铁铉的追兵!他见我逃了出来不甘心……”
拓跋锋一面纵马飞奔,二人离开朱权军尚远,此刻回头定会被抓住,只得漫无目的地朝北方仓皇逃跑。
拓跋锋一路颠簸,嘴上仍不忘问道:“你和铁铉有甚勾搭……”
云起到得此刻,方得了片刻安心,抱着拓跋锋健壮的腰紧紧不放,他强健的背脊比以前任一个时候都安全得多。
“他听了允炆的吩咐……赐给我一杯毒酒。”云起用完最后一点力气,声音渐渐虚弱下去。
他俯在拓跋锋赤裸的背上,闭上了双眼。
逃亡之旅
由朱棣亲自率领的北军,与铁铉率领的南军第一次正面交锋一触即退,朵颜三卫折损近百人,陷身火药阵内,尸骨无存。
一场狂风暴雨成了最大的助力,朱棣要趁势攻城,铁铉却当机立断,将大军一举撤入济南。
外有磐石般的城墙,内有二十万朝廷兵马守城,济南城几乎成了不可攻陷的要塞。
但朱棣的性子不同于寻常将领,盛庸,铁铉,李景隆耗得起,他耗不起。当天下午,朱棣调集了全军的神武大炮,对着济南城一通猛轰滥炸。
“你把弹药都耗在此处,来日攻打应天府时怎办?!”
炮声震耳欲聋,朱权几乎是贴着朱棣的耳朵在喊。
“四哥!围城之计方是上策——!”
朱棣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在震天炮声中眼望济南,无数炮弹从己阵飞出,轰在墙头,炸出漆黑的硝烟痕迹。
后阵炮兵仓皇来报,朱权听了,又转而朝朱棣吼道:“炮口太热了!不能再强攻了!”
朱棣冷冷道:“不能给盛庸时间修城。”
“火炮会炸的!”朱权勃然大怒,揪着朱棣的衣领大喊道:“四哥!听我一言!”
“城里还有李景隆的二十万兵,你就算把城墙轰塌也没用!万一展开平原战,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把城墙修完……”
正说话间,己方后阵发生了一阵连环爆炸,炮口过热,填充火药时终于达到了极限,数门神武大炮一并爆炸,摧去小片营地。
朱棣一把卡着朱权的脖颈,将他按在身旁树上,吼道:“闭嘴!今日老子就是要将李景隆拖出来凌迟!有这时间啰嗦不如回去想办法袭城!滚!”
朱权未料今日朱棣浑然不似以往的作战风格,又急又怒,当即袖子一拂,悻悻离去。
拓跋锋失踪,己方损失了一名得力战将,要派人趁夜入城偷袭亦没了办法,外加云起生死不明,无法向徐雯交代,朱棣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眼看济南城墙一点点垮塌,城楼高处更是破瓦,碎砖横飞,朱棣估计再连续炮轰两个时辰便可将城墙轰破,然而己方火炮已到了极限,不能再不冷却,遂吩咐下去,全军暂休,等待迎接城破后的平原会战。
“朱权呢?”朱棣等了许久,不见朱权前来。
属下来报,宁王三刻前离了营地,率领两百名亲卫朝西面去了。
“那□的。”朱棣咬牙切齿道:“又去何处?”
炮营休整完毕,朱棣再顾不得朱权,匆匆接了朵颜军权,将大军排布于济南城外,朗声道:“铁铉可在!如今你济南城危在旦夕,速速降了本王爷,便饶你全城百姓性命!”
那城楼上现出一人身影,正是铁铉。
以朱允炆为代表的朝廷军,与以朱棣为代表的北平叛军,终于有了第一次正面交谈的机会。
朱权去了一上午,此刻终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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