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屏息,问道:“您怎么算到是楼梯,而且是第九级?”
“八字的前四个字,戊辰、庚申是为土金相生,大运辛酉,构成一个层层排列有高有低的象,不是楼梯是什么?还是水泥制的。”余温仍不抬头,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土为五数,金为四数,相生为九。流年乙亥,亥为腿,与庚申之申穿克,亥中藏的甲木受伤,甲为阳木,左阴右阳,右腿被楼梯磕断。”
花开如聆天书,呆痴痴无语,想问为什么是小腿不是大腿,话到嘴边,觉得问也白搭,听得懂才怪。
余温继续说:“聪明伶俐,歌唱得好,舞跳得棒,美学天赋极高,不过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小学、初中徘徊在中下游,高中移居美国,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发力,成绩好得惊人,或许是美国的教育制度更适合你。十八岁被常春藤盟校录取,哥大还是哈佛?这个没把握。”
“学士哥大,硕士哈佛。”
花开又傻眼了,美国常春藤盟校由八所大学组成,能精确到这个程度已属神奇,他怎么还能给出具体校名,有这么算命的吗?国家档案库是自家后花园?
“对不起,余先生,您……我实在想不通……”
“算命是个连算带蒙的活儿,七分靠算三分靠蒙,前者用数理逻辑,后者用第六感潜意识。”余温露齿一笑,凝目看他,眸子清亮如星,“我不是神仙,大脑结构和你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只是锻炼出相应的玄学思维。”
花开暗自不服,蒙也能蒙这么准,好意思说自个儿是凡夫俗子,您太谦虚了。
“恕我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他决定放松心情小小幽默一把,总是一惊一乍的,未免有失花美男历尽劫波的光辉形象,“十万块钱参观一回人中之神,值哇!”
余温笑意扩张,托起略显瘦削的面颊,停下笔说:“我准备退你一半咨询费。”
花开愣了一下,诧问:“为毛?”
余温脸上浮现激赏之色,说道:“五万块钱参观一回人间至美,值哇!”
花开刷的脸红,闪念想起他在素描纸上写下“我花开来百花杀”,原来是夸赞自己美貌,评价不可谓不高,登时心花怒放,手脚不知道放哪里好。
老鱼头,你是花花公子吧,太会讨人家欢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避免同八字的人对号入座,作者君让余大师的八字绝学附带参考父母生日。这个算法在术数界曾一度拿出来讨论研究,可惜除余大师外,貌似没有人成功。
☆、命图
笔尖滑动窸窸窣窣作响,余温立起素描本,全神贯注作画,气氛一下变得沉寂。
花开并未感到不自在,适时的冷场有助于平复赧颜,精气神仿佛也提振几分。他默默注视余温,好奇他在画什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余温用轻缓的低吟,重启算命进程。
花开忽然觉得他先前的留白貌似刻意所为,好让自己调整情绪,恢复常态。这不仅仅是体贴,更是睿智,无孔不入,润物细无声。这男人实在太特别了,特别得叫人茫然。
“十四岁情窦初开,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一度辗转反侧,苦闷不堪。”余温的声音渗入后现代装饰交响乐,飘荡着空灵韵味,“原以为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不料隔年收获惊喜,好像做梦一样,迎来一段纯爱时光。”
花开苦笑,忖道:“算得这样透,小心折寿。”
“可惜好景不长,三、四个月的短暂交往,对方因故远走他乡,你们在无尽的遗憾中了却这段情缘。”余温啜一口清茶,眼睛眯成一条缝,手腕抖动,不知勾画什么,“此后你移居美国,桃花不断,始终不确定自己喜欢谁,长期朝秦暮楚,换恋人如同换衣服,伤害过不少爱你的人。恕我直言,节操掉一地,将来还有重拾可能,三观毁弃,神佛也没得救。”
花开讪笑,心说:“囧里个囧,您含蓄点行不?那时我还小,还小嘛,不懂事……”
“当然不全是你的错,情比金坚的父母,接连爆出外遇,对你造成的冲击不小。”
说到这里,余温抬起头看他。
“他们是你的骄傲,也是你的榜样,可他们终究是他们,你是你,没有人能复制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人能替代你生活。”
花开“嗯”了一声,低语道:“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余温继续作画,脸上笼罩冷漠之色,嘴唇紧闭,颧骨微突,看起来又酷又帅。
“2006年,你遇到生命中的第二个真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尽管对方也很迷恋你,然而天性风流,一边紧抓你不放,一边和多人暗通款曲,花得叫人伤心。你们吵吵闹闹,恶言相向,甚至上演全武行,分手频繁,复合也频繁。2009年,你喜欢上一位长者,年纪很大,感情纯粹,没有身体接触,是精神恋爱,得到指引和规劝,幡然醒悟,毅然决然告别过去。2010年重新出发,再堕爱河,今天你就是专为这段情而来,因为你们有不和谐音,郁结在心里,始终排遣不出……”
花开长叹一口气,说道:“余先生……我可以叫您余神仙吗?忒准了,不但算出年限,精神恋爱也能算……”
“这有什么,算出你的恋人都是什么来头才叫不易。”
余温淡淡一笑,神仙之名早已听出耳朵茧子,世人总以为命运难测,实则站在阴阳五行的角度,万物若有道,万物自有序,一切并非无理可循。
“初恋取象金水相涵,师生不伦,你的数学老师;第二位花心萝卜,取象火金相战,舌灿莲花,事业有成的美国律师;第三位精神恋人,取象土金相生,学识渊博,思想深邃,知名大学者;第四位帅哥,取象金木相伐,中国留学生,今年学成归国。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男性,你是同性恋,零号受角。”
花开又惊又惧,几乎瘫倒在座位上。余温泰然自若的表情,隐然有“八字在手,天下我有”的俾睨气势。从古至今,人类饱受宿命论困扰,命运到底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冥冥中被某种必然法则决定?真相仿佛昭然若揭。
这也太可怕了,不管出于自愿还是被动,只要是人,都不愿意承认宿命论,它太叫人绝望,不仅大肆嘲弄人的尊严,也无情打击个人奋斗的价值。但是不承认它,又该如何解释余温的八字神算?他的路数跟其他命师完全不同,人家算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很多模棱两可的话,什么“重感情”、“事业心强”,什么“多才多艺”、“家境宽裕”,定性而不定量,他直接描绘历程,从开始到结束,犹如亲眼所见。
这绝逼不是算命,用水晶球看的吧!
“我猜到谁向你泄露我的私人邮箱。”余温微笑说,“你的精神恋爱对象,约翰·派拉蒙教授,世界心理学泰斗,催眠疗法第一人,我在斯坦福的博导。”
花开“嗯”了一声,说道:“您算出他是知名大学者,我就知道瞒不过您。他……他去世了,一周前……”
余温笑容顿敛,面色渐渐凝重。
“胰腺癌患者,存活八年已经是个奇迹。”他望着花开,静默片刻,“我准备退还所有咨询费,无偿为你服务。”
花开鼻子发酸,抿一下嘴唇,问:“您先前免除一半费用,也是冲着他的金面吧。”
余温不置可否,问道:“教授怎么看你的感情症结?”
“分手……”花开说,“年内结束,看不到2013年日出。”
“你放不下?”余温问。
“他很优秀,对我也非常好。”花开说,“平时相处得其实挺不错,但他有个怪癖,我接受无能。”
“严重干扰你们感情生活的怪癖?”余温放下素描本,燃起一根烟,“请原谅,从你的命局算他,只能算个大概,我需要了解详情。”
“性生活不和谐,他……”花开有意无意瞄一眼素描本,见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画,有树有花还有人,构图古怪,“他是S/M爱好者,喜欢做M,非常痴迷,怎么劝也劝不回头。”
余温问:“每次都这样?”
“十次有八次。”花开说,“我下不了手,很排斥,叫他出去找人玩……仅仅是玩……”
余温说:“教授治疗性变态很有一套,没给出治疗方案吗?”
花开说:“他不配合,抵触心强,教授无计可施……”
余温微微颔首,沉思一会儿问:“教授叫你来找我,说过什么?”
“他说……”花开喉结蠕动,不好意思低下头,“您是世上唯一能让我获得幸福的人,徐展——我的男朋友叫徐展,也只有您帮得了他,希望您看在昔日师生情份上,鼎力……鼎力相助。”
余温皱起眉头,眸子里闪过异样表情。教授待自己恩重如山,除去传道授业解惑,还像慈父一样给予关怀温暖,他吩咐下来的事,理当不该拒绝,可是花开的命运另有诡奇之处,教授用占星术算过他,不可能算不到,解决其中部分麻烦本已千难万难,他竟然想让自己解决全部。
余温吞云吐雾,把自己埋进烟雾,久久不发一言。
“您画的是什么?”花开望着素描本,找话题打破沉默。
“命运解析图。”余温说,“根据你的八字命局,运用具象手法表现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抽象概念。我喜欢用这种方式收藏命运。”
花开不禁好奇,高人就是高人,收藏的东西恁地高端,问道:“可以看看吗?”
余温二话不说,把素描本递给他。
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树上开满鲜艳花朵,细细的树根深植于地下;地下分两层,上层是泥土,下层是流水;树的左上方有一神人,人面虎爪,左耳穿着一条小蛇作为装饰,上半身赤/裸,手持大斧,脚踩两条龙;龙身半隐半现在云层里,滚滚乌云布满整个天空。
画中最传神的地方是神人与桃树之间的关系。神人正往天界方向飞升,一阵风吹过,桃花的花瓣漫天飞舞,他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