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余温是世上唯一能让你获得幸福的人。幸福,是生命的最高形式享受,有命才有幸福,没有命何以幸福?
第一次给花开算命,余温就已算出,这个纯真可爱的美少年遭到天妒,十七岁前差点夭折,只是命运之神的警示,灾难时刻表早已把日期排定,他活不过2013年冬至,迄今仅有一年光景。
教授知道余温是宿命论者,依然希望他为花开改命。墨琰也知道余温是宿命论者,也依然希望他打破命运的诅咒。
谁叫他是余温,世上多少改命论者想改变命运的轨迹,穷者穷,富者富,寿者寿,夭者夭,不论意志多么坚定,愿望多么美好,无不以失败告终,究其原因,不知命数如何更改,自以为改变,其实本在命数之中。“神算子”妙悟天机,算得准才有改变机会。
这是一个悖论,宿命论者最易把握命运的脉搏,最有可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哲学之深奥,不可以道里计。
但是,余温退缩了。第一眼看花开,他就怦然心跳;第一眼看花开八字,他就清楚他们会相爱。一心撮合花开和徐展,不过是逃避这份感情。他修冷漠智慧,看穿生死,原打算以一个朋友或者兄长的身份,陪伴花开走完余生,根本接受不了失去爱人的重创。
余温的爱情观很梦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死等于我亡。说来超不现实,天涯何处无芳草,时间能治愈一切。可随着修为日深,他走在了返璞归真的路上,思想境界离现实渐远,叫他怎么现实?
又是悖论!
一次次逃避,一次次逃不掉,命运之神终将他卷入局中,看他如何解开死结,解不掉后半生就是行尸走肉。
天纵奇才,千年不出,我让你奇,异于常人,干嘛还做人?成是人神,败是活尸,总之你都不是人!
余温哭得稀里哗啦,在老对头面前,不顾面子,不顾骄傲,也不顾虚弱,尽情宣泄委屈。
《了凡四训》是佛家改命经典,鲁名扬送花开这本书,其意不言而喻,耳听余温哭声,越听越心酸。
“你还坚持么?”他厉声问。
余温哽咽道:“老鲁,你真以为佛法可以改命?”
鲁名扬喝道:“大师身体力行,你敢质疑?!”
余温仰天大笑,边笑边飙泪,“偏听偏信,不察真相,一部扯淡的家训蒙蔽世人数百年,也有脸称大师!”
鲁名扬怒道:“余温,你狂得可以,今天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此书谬误在哪儿!”
研习佛学的人,很少有人不知道《了凡四训》。它是明朝一个名叫袁了凡的人所作的家训,以此来教戒他的儿子袁天启,认识命运的真相,明辨善恶的标准,改过迁善,并且以自己改造命运的经验现身说法:在早期验证了孔公给他所算命数的准确性,到后来学佛向善,进一步通晓命数由来,从而逐步扭转了自己的命运。
了凡其人,在中国历史上大大有名,原名袁黄,明神宗万历年间,出征援朝抗倭的壬辰战争,所担任的职位相当于总参谋长。这场战争粉碎了丰臣秀吉发动的第一次侵略朝鲜的图谋。他的家训寓理内涵深刻,兼融儒释道三家思想,对后世的影响极大。
余温止住泪水,缓缓说道:“袁了凡为了教育自己的儿子,或夸张或编造,写出一本家训,并非没有可能。而后人为了宣扬佛教,篡改甚至伪造原文,古来就不乏先例,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当然,我从主观上,倒不认为了凡在说谎,姑且也不把此训当作伪书,所怀疑的恰恰是给他算命的孔公,是否真的算准了他的命。”
鲁名扬冷冷道:“孔公的占算水平,可不比你差一点半点儿,了凡大师哪一年考试,能考第几名;哪一年做官,吃多少俸禄,样样精准……”
“大街上的江湖骗子,算人身体部位哪里长痣,什么颜色的痣,什么形状的痣;哪一年生病,得的什么病,不也样样精准吗?”余温不屑道,“你老学过命理,应该清楚,算准几件事,甚至十几件事、几十件事,有什么难的?普通人认为很神,但对于一个有天份的圈内人来说,终归是可以企及的目标,而要做到事事皆准,无事不验,那才是难之又难,难于上青天。”
鲁名扬一窒,觉得他这话并非强词夺理。《易经》为五经之首,古代士子的必修课,而《易经》本身又是一部卜书,研究占算方法的人岂会少得了?可是史载术数大家,正史野史都找不到给了凡算命的孔公,也只有家训里提到,连全名都未给出,难不成真是一位江湖术士?
鲁名扬心念一转,想起自己和余温,同是术数界绝顶高手,不也不为外界熟知?江湖之中何尝没有大师,隐姓埋名,淡泊名利,历史未必给他们留名。
“继续,看你能辩出什么鬼花样。”鲁名扬的底气又回来了。
☆、性格
余温黯然神伤,击碎《了凡四训》的神话,是他不愿看到的,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花开的死劫又深一层,未来的日子不知空虚成什么样。
“据史书记载,袁了凡生于明嘉靖12年12月21日,公历日期为1533年12月26日,换成干支纪年,是为癸巳年甲子月己丑日,亡于公元1606年,虽无具体出生时间,但他是历史名人,史书中对他的事迹记载较多,对应年表,不难倒推生辰。老鲁,不管他几点出生,你自己算算看,孔公说他53岁寿终,即己未大运癸卯流年,可能吗?而他活到了74岁,正是丁巳大运丙午流年,单单参看年月日六字,印枭跋扈,财禄倒冲,岂不为大限之时?”
鲁名扬略加思索,倒吸一口冷气。余温的治学态度何其严谨,了凡的生辰和生平,普通人不关注也还罢了,自己是术数大家,仅仅因为认同《了凡四训》而不秉持客观态度,不追本溯源,不考据求证,一厢情愿接受它,实在有违学理。
“了凡是己土命的人,月干甲木是正官,甲己合是为身合官杀,他能做大官,与此不无关联。”余温念起花开八字,“戊辰,庚申,乙巳,丁亥”,也是日月相合,乙木之身合住官杀庚金,“从性格上看,这也代表崇拜权威,有偶像崇拜情结。他对佛教持盲从态度。”
花开同样崇拜权威,有偶像崇拜情结,菲勒斯中心主义,但他对宗教不感兴趣,只崇拜余温,盲从余温。
余温心如刀割,我要怎么救你,我的爱人!
“命理学是入世之学,最基本的就是算人的富贵贫贱,这一点都做不到,谈什么生死寿夭?孔公算了凡的功名利禄出现了极大偏差,寿命更不用说了,学术成就有限,江湖术士之流。”余温长叹一口气,“佛法根本没有改变了凡的命运,他一直走在既有的命运轨迹上,自以为改命。老鲁,你还有何高见?”
鲁名扬没有高见,数十年笃信不疑的哲学思想,转瞬间化为烟尘,好像做梦一样,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命运真的不能改?”他涩声问,从前给人改命成功的案例,恐怕要重新审视了,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变化。
不料,余温说:“不,能改,一定能改!”
鲁名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请指教。”
大师就是大师,绝不会不懂装懂,遇到高人勇于下问。
“便在《了凡四训》之中。”余温又绕回来了。
鲁名扬哭笑不得。
“性格决定命运。”余温说,“了凡改命虽是谬误,但家训中透露出这个思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思想,正是因为研习佛法,他的性格逐渐改变,建功立业,名垂千秋。”
鲁名扬恍然大悟,至简极简的道理,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爱忽略。
人就是这样,对高深莫测的东西趋之若鹜,俯仰皆是的玩意弃之如敝屣,一个字:贱!
“说来简单,做起来难到极点。”余温说,“改命之道,只有一条,改变你最不想改,乃至最改不了的习性。不痛不痒的改正,半点用处没有。”
鲁名扬无奈道:“说到底,命还是改不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叫一个最讨厌学习的孩子,端正学习态度,刻苦用功,考硕读博,何其之难;叫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少爷,像释迦牟尼一样放弃锦衣玉食,种田养家,自力更生,何其之难。
在人的观念中,这些事纵然难,未必办不到,可惜办到的都是影视小说,办到的都是别人,轮到自己主动选择,还不如去死。
甭说这些大转折,改一改暴躁脾气,改一改情绪化,都难之又难。
命运由性格决定,性格却是天生的,你的父母,你的成长环境,决定你有什么样的性格,因为在性格形成的过程中,你没有选择权,当真正能自己做主时,你的性格又已形成。
鲁名扬思潮汹涌,喟道:“一语点醒梦中人,‘神算子’实至名归。余温啊,你不愧为人中之神!”
“神个屁!”余温忽然烦躁,“小开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他!”
“死因是什么?”鲁名扬问。
“不知道。”余温说。
“原来你也算不出。”鲁名扬不禁焦灼,他观花开面相,相出他命不长久,因何而亡,半天摸不着头脑,“他身体很健康,我为他搭脉,就是有些纵欲,不为大患。他虽然需求强旺,但你最好悠着点儿。”
不知怎的,余温竟然脸庞发热,有点害羞,说道:“所以,只能是死于……”
“意外!”鲁名扬抢话道,“按照性格决定命运论,他做出什么改变,才能躲过这一场大劫?”
余温沉默片刻,缓缓说:“放下爱情,永不拾起。”
鲁名扬顿时寒意遍体,心中有爱,死劫无解,换言之,他爱上谁,谁就是……
“我是凶手。”余温再次流下热泪。
“我花开来百花杀”,命运解析图里,桃树花飞花舞,花香袭人,为了拥抱神人蓐收,不惜将根部吸收来的养分全部供给曼妙多姿的花朵,透支过度,从而导致根茎变得虚弱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