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必玉在厨房嘀嘀咕咕,冯妈妈在碎碎教训,声音都仿佛拉远许多,客厅寂静的不像话。
冯程觉得异常别扭,这种初恋一样的糟心感,让他强迫自己说点什么来打破寂静,他依旧没看许沐,却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和必玉……”
他心情非常复杂,冯必玉喜欢肖锋,许沐说他“可能”喜欢男人,然后他们兴高采烈的回来了,状似亲密无间——
许沐顺着狗毛,芦荟在他怀里打瞌睡,他等了会没等到下文,笑着问:“嗯?我和她?”
许沐喜欢女人是好事,可到底,冯程不想让他伤心,他迟疑了下,准备据实以告:“必玉有喜欢的人,你…留个心眼。”
许沐有些动容,心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他匀出一点点关心,自己就感动成傻逼,丁点出息~~~
他偷偷瞟了厨房门一眼,两位女性都没有出来的趋势,于是他开心的往冯程那边,移了一个半屁股的距离,膝盖抵到他大腿,自个跟那一边鄙视自己,一边暗自窃喜。
身旁的沙发凹陷,有分量毗邻着压过来,肢体不经意的碰撞,冯程一惊,许沐已经坐的这样近,他立刻就想后退,许沐是手长了眼睛似的伸过来,一把按在他腿上。
冯程腿上汗毛都炸了起来,猝然抬头,就对上了许沐凑得很近的脸,近在眼前,招子莹莹发亮,说话的热气拂在自己脸上,笑起来,很轻的说:“正好,我也有喜欢的人。”
心脏的律动突然加重变深,搏动间鼓动着鲜血直冲大脑,那瞬间,冯程几乎以为,凑在对面说话的人,是程徽。
那个错误的念头,罂粟般诱人,使得他在那零点几秒之间的辨认里,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冯程突然揪住眼前人的后脑勺,对准唇位,就压了下去。
嘴唇相贴的瞬间,依旧柔软干燥,湿软的舌头窜出来,飞快的在他嘴唇上刷了一道,带着股甜糯的奶茶香气。冯程迷乱的神智一惊,接着腹部浮起闷疼,嘴唇重重的擦过对方的,不自觉就弯了腰。
许沐捶了他一拳头,力道不容小觑。
冯程尴尬的恨不得钻地缝,心里又悔,暗骂自己不是东西,居然将许沐看成了程徽,他们明明,没有丝毫形似,神也不似。
接着就被许沐提着短发揪起来,和他面对面,那厮一手抱着芦荟,一面笑的像个道行高深的大尾巴狼,耳语似的:“亲爱的,我是看上你了没错,可我不当替身演员。”
他嘴角咧的飞扬,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眼神认真的,几乎称得上肃穆。
冯程一惊,又见许沐精分似的变脸,眉眼染上笑意,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口,头皮和眼球上的压迫双双褪去。
他动作飞快的挪回屁股,坐成蒙娜丽莎的端庄样,小模样却和白毛女似的哀怨,嘴里蚊子嗡嗡似的蹦出一句:“我要告诉你妈,你强吻我。”
冯程头皮一炸,知道他还含着半句话,咬着牙从缝里憋字:“说你想干什么。”
许沐眼睛刷就噌亮,灼灼其华:“待会你让我强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滚你妈蛋!
冯程脑子里只浮出了这么一句,可他还没说出来,就听他妈热情的招呼声传来:“小沐啊,别干坐着,来,吃点水果。”
很快,端着果盘的冯女士就出现在了沙发处,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不够热络,立刻瞪了冯程一眼,笑骂:“让你陪小沐说呢,你怎么比个闺女还矜持。”
说着用牙签叉起一块苹果,笑盈盈的递给许沐。
许沐坐得笔直端正,伸手接了嘴巴甜:“谢谢阿姨,坐下歇会吧,”边在心里狂点赞,可不就是矜持到死么,难搞的要命。
吐了句槽,看见面前兴高采烈的母亲,心里又浮起一层雾霭般浅淡又无处不在的愧疚,和人闺女演情侣戏,心里却偷偷将人儿子觊觎,相当不是人干的事儿——
可感情这东西,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觉得价位不合心意,还能讨价还价想拿就拿,说放就放。它是洪水袭来时堤坝上那个蚁穴,注定只能以无法修复的姿态,将人的理智摧枯拉朽。
那天和冯必玉在咖啡馆,听到了程徽的故事,不是什么爱的天崩地裂的爱情经历,撇去双方都是男性,往事甚至可以说毫无新意。
就是在最青涩的年纪,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对象,从此开始死缠烂打,从校园一直延伸到社会,终于凭得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心意,撞开了对方的心门,俘获一份,沉甸甸的感情,真挚而毫不掺假。
花一样的年纪,遇见谁,都像对的人,可离开象牙塔以后,在社会里浮沉着分道扬镳,个人悲哀个人尝,经年回首骇然发现发现,那人已然面目模糊。
不出所料,是程徽倒追冯程,可出乎意料的,是冯程年少的性格。
在冯必玉知道不多的追忆里,他哥哥锋芒毕露,受人仰慕,长打篮球,不太冷酷,到处和人称兄道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和如今的冯程,对比鲜明的,像是时光在人生中切下一刀,前路辉煌色彩繁曼,后来灰暗阴霾密布,唯余冷冰冰的温度,像不得已的苟延残喘。
同性的爱情受人阻拦,许沐亲眼见过,可许东篱抗住了,他过的不好,却从不后悔。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许东篱那样坚韧,起码程徽不是,至于冯程,许沐偏心的,不想谈论他。
冯必玉低眉顺眼,神情淡淡,带点悲伤,就这陶瓷的咖啡勺,在杯沿轻轻的敲,合着拍子,说着往事。
知道程徽的存在,是她上高三那年,冯程高她二届,在本市上大学。
他在学校人气高,狐朋狗友一大筐,却很少带人回家来玩,因为父亲去的早,冯妈妈把持家境,忙的陀螺一般,所以友人那顿饭,就能免则免,尽量不给她增加活计,哪怕是多煮几顿饭。
可那年夏天暑假,他却突然带了个男孩回家,白色t恤休闲裤,脸庞阳光又帅气,那人就是程徽。他说程徽家里远,回去不方便,冯妈妈热情好客,一口应答让程徽住下。
程徽生的很干净,冯必玉那时被排山倒海的题目湮没,没来得及动心觊觎,只是偶尔苦大仇深的抬头,总是看见程徽跟着冯程屁股后头转,扬着笑脸滴溜溜的献宝,搂肩打趣分外熟络,冯程不咸不淡的应,可眼底确实有笑意。
怎么看,都是铁哥们儿。
被椭圆双曲线折磨的发疯的妹妹,和为生活奔波劳累的母亲,谁也没发现,变化静水深流的进行着,只待突然酿成一道漩涡,卷进去,就尸骨无存。
冯程毕业的时候,她在外地上大学,很少回家。只是程徽已然变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好几个年,都是在这边过的,冯必玉还当,自己捡了个帅哥哥,窃喜哥哥结婚能收双份的红包。
大二她开始臭美,烫卷发化妆吃西餐,在外头的日子,过的像个淑女,也有个纨绔在追她,正虚荣心作祟的拿乔得瑟,要命的电话就来了。
老娘在电话里哭的惊慌失措,毫无主心骨的让她回家主持公道,她一问缘由,正在嘴唇上涂抹的口红,直接竖着往上,一路划到了眼睫下,震惊的无以复加。
老娘说,她下午回家拿东西,一开门,听见屋里有异动,喘得厉害,她以为有小偷,掀开门缝那么一瞧,登时五雷轰了个顶——两人在屋里抱着啃,程徽就剩条内裤,她儿子检点一些,裤子还挂在胯上。
冯必玉魂不附体的滚回家时,客厅里并排跪着俩,对着瘫在沙发上的母亲,她面朝里,手里还拽着拖把棍子,断裂的,带布头那段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屋里静的诡异。
两人对□供认不讳,程徽跪在地上说了很多,说他们真心相爱,说同性恋不是病,可冯必玉作为一个新时代的高学历人群,自己都没听进去,冯妈妈则是歇斯底里的打断,让他滚,扯着嘶哑的嗓子哽咽,恶毒的让他去死。
程徽被赶了出去,而冯程被锁在了家里。
想是程徽不肯离开,在门外小区里团团的转,形容憔悴似流浪汉,对着冯妈妈围追堵截,在楼下常喊冯程的名字。
冯妈妈心力交瘁,将冯程打了个半死,和人闲聊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一石就激起了千层浪。
程徽在小区里徘徊,被指点的毫无颜面,隔着混凝土墙面,冯程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偏见和鄙夷,能穿墙破壁。
那时谁都觉得痛苦,并且深信不疑,没人比自己更难过,便谁也顾不得关心谁。
年轻的心境未经打磨,很容易就做出冲动的决定,就像刚接触象棋的小菜鸟,他只会闷头过界紧盯敌首,不会深谋远虑挖坑布陷,为什么,因为没有经验——可在人生里,便可称之为沉淀。
冯程用一把裁纸刀和铁尺,磨掉了螺栓周围的固化的水泥,花了四天,卸掉了窗外的防盗网一角。接着用刀将床单被套和衣服,裁成细条再搓成绳索,半夜不要命的从五楼那么放了下去,险些摔断了腿。
他在床头留下了自己工作两年的银行卡,和一封致歉信,包都没背一个,就带着程徽离家上了火车,去了另一个城市。
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在不背叛程徽的前提下,消失不见和一刀两断,能给家人洗刷耻辱遭人白眼的生活,双方都能解脱。
冯必玉和她妈报了人员失踪,大海捞针,渺无音讯。
她在深秋的一个夜晚,问过抹泪的母亲,冯程回来,和程徽在一起,还是这么吊人心肝的失踪着,她选哪样。
冯妈妈毫不犹豫,就选了后者。冯必玉浑身发寒,猛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根本没法跨越,她捂在枕头里偷着哭,在心里说,我选前者。
冯必玉一直不敢换手机,半年后,她终于接到一个电话,是从南边沿海的城市拨过来的号码,公话。冯必玉狂喜又不敢,一直在喊哥是你吗,那边没挂,也没说话。
冯必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罗里吧嗦的倾述了很多,说妈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