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进脑袋的,是一个有着精致面孔的男孩。
“卿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是说……我是说……今天下午找到你的时候你都没同意要过来。”
“这不是太急着去买礼物了么。”
“可……可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你有给我写着这里地址的纸片,不记得了?”
说罢卿越扬手挥了挥这天下午时对方给他的纸片。眼见着在卿越走进这里的一刻,本来热闹的酒吧气氛起了变化。或许有太多人认为自乐胜回来以后就一直和他冷战至今的卿越今天怕是不会来了,却没曾想他会是如此不在意的走了进来。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看了看卿越,又看了看乐胜,没曾想这两人的面上都没有丝毫的破绽,也没有了前些天见面时还有的剑拔弩张,却仿佛是有默契一般的云淡风轻,清淡如水。可卿越和乐胜的目光相遇之后便仿佛没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般的走到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这使得乐胜有了一丝尴尬,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他的脚明明已经向前迈了半步了,可卿越却移开眼,独自走到了离他最远的一个小角落里。
可那份突兀并未持续多久,该哭着向乐胜诉说最后爱的告白的继续诉说,该一脸向往的向乐胜讲述自己对他崇敬之意的继续讲述,该向乐胜送出美好祝福的继续送出。
就这样,一直到了送礼物的环节,整个聚会的□就此来临,似乎除了某个在角落静静看向乐胜那个角落的精致少年外,所有人都挤了过来,把乐胜团团围住,一个个送上代表着或祝福,或寄情,或寄思的礼物。可就在此时,乐胜却始终还是在沉默片刻后拨开了人群,在大家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卿越,走向卿越所在的小角落处。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回答乐胜的,是卿越的沉默。可乐胜却不以为然。
“上次的事,我不会道歉,真正练习花样滑冰的人都是六、七岁就开始学的。你的起步太晚了,根本不可能出成绩。而且我也不会收回我对花样滑冰的评价。但如果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还是那句话,你实在是太适合滑雪了。”
卿越还是不言,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身形高大的乐胜,默默的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乐胜,而后转身。
转身之前,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不带离别伤感的“祝你成功。”
这是后来被希蜀国人称为从雪山脚下而来的冰之奇迹的两人在第一次分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年,他们都还年轻。
经年后带领着希蜀单板滑雪队走向世界巅峰的雪之子乐胜还只有十六岁,他甚至还未入选地区代表队,就更不用说在世界舞台上展露头角了。而在花样滑冰界饱受争议,却又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最后终成为不朽传奇的卿越……今年也只有十三岁。才开始学习花样滑冰的他甚至不知道他所拥有的天赋究竟代表了什么……
而就是在这一年,他们却都已走上了各自命运的轨迹,为了各自的向往而分别。尽管他们还未明白自己将在这条路上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却再不会回头。
一个月以后,乐胜通过了单板滑雪地区预选的消息传来。这位从雪山脚下而来的新人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全国单板滑雪锦标赛青年组的决赛。由于这是为他曾经就读的学校大为增光的事,校方决定在决赛的那天下午,全校停一节课,专门组织学生在体育馆通过大投影仪集中观看比赛的实况转播。
乐胜那令卿越等人曾经熟悉的身影随着比赛解说的介绍而出现在比赛的实况转播画面上。仅仅是一个月不见而已,乐胜看起来又成熟了不少,虽年仅十六岁,眼睛里却已有了令人难以忽视的坚定。他是那样的耀眼,耀眼到令小镇上的男孩都想要扛起滑板追随着他,耀眼到令整个希蜀都渐渐注意到这名将来必有所成的少年。
眼见着如此的乐胜,人群中的卿越和所有人一样的坐在体育馆的木质地板上抬起头看着屏幕里已渐渐陌生起来的乐胜,表面平静如水,心中却已骇浪滔天。
在几个月以前,他们还曾在附近的雪山上一起滑雪,乐胜还在他们的面前表演着精彩绝伦的技巧。即使是在一个月前,他们还曾近在咫尺的说着话。你因你的梦想而离去,我也因我的梦想而留下。
可现在……他们却仿佛已身处两个世界。巨大的鸿沟立在眼前,令卿越的心仿佛被人揪住一般。内心深处仿佛有一种渴望在叫嚣着,想要破笼而出。
目标,全国锦标赛
卿越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和乐胜一样,站在那个世界,让人看到他的跳跃,看到他这几个月才练成的阿克赛尔三半周跳,看到他的旋转,他的步法,他的情感,以及……他想表达的全部……
在人群的叫好声,鼓掌声,惊呼声,赞叹声,以及一系列的声音中,卿越蜷起膝盖低下了头,手指无意义的拨弄着,心脏被他分不清的情感狠掐一下,一下,又一下。
终于他举手向老师示意,说想要去医务室。也正是此时的中途离场令他错过了比赛间隔间时电视台的解说员说出的那句:
“今年滑冰滑雪项目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不仅在单板滑雪项目里出现了一颗夺目的新星,花样滑冰项目的青少年组里,去年的冠军得主也跳出了两个阿克塞尔三周跳,并且他的两跳都没有失误!真是太精彩了!看来今年世界青少年锦标赛的花样滑冰项目,我们会有望拿到一块奖牌。”
……
卿越以他所能有的最快速度一路跑去那修的冰场。他别无选择,身体被不断涌出的情绪满涨,几近爆炸。他仿佛已然控制不住。或许他需要一个无人的场所,一个合适的方式去发泄那些情绪,而不是如往日一般沉默着等它们散去。
因此他选择了这里,大口喘着气拉开了冰场的门。还未到这里的时候,他一路狂奔,仿佛都感觉不到冰冷空气钻进肺叶时的疼痛。可到了这里之后……他却反而慢下了脚步。那似乎是因为他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神圣之地。卿越深呼吸之后一步一步的走向控制室,颤抖着从CD架上抽出了一张碟片。
他为自己放了一首曲子。
穿上冰鞋后的他设置了自己走到冰场中央的预留时间,踩着冰刃闭上了眼,静静等待音乐的到来。当第一个音符出现在这片冰冷的空间时,平缓的空气仿佛被什么触动一般的晕开了涟漪,也正是那涟漪轻微漾到了卿越。
眼睫轻颤之时,卿越抬起了眼帘。他仿佛重归于平静,可那却是山洪暴发的前兆。
在这九个月以来,他在那修的教导下学会了大部分的步法,训练了旋转,可他最擅长的却是跳跃。如同神赐一般的天赋,令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学会了所有的跳跃,并且他的跳跃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并不只是在跳起之后在空中转到一定的圈数而已。他的跳跃仿佛是蕴含着一种特殊的生命力。
此刻他好像被牵引一般的抬起右手手掌,在手腕的几个转动后带动身体开始了他的滑行。他仿佛沉浸在自己激烈的情绪中,又令情绪操控着身体,并未有任何的技巧,仅是在冰上不断的加速,在音乐渐强,获得了速度之后睁大了眼睛,以头脑一片空的以他现在的极限,阿克塞尔三周跳作为开场……
他似乎不明白,为何在电视上看到参加地区代表赛的乐胜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幅。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让人看到他滑冰的情绪似乎早已在心里种下了种子。而今天所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剂催化一般的令这颗种子破土而出,迅速生长。
最初的时候……他是因为单纯的,不参有一丝杂质的喜欢而开始学习的花样滑冰。他只是想要在冰上展现一切,展现出他最初的时候在那修的身上所看到的……那令他向往的炫目。或许推动他如此不顾一切去学习滑冰的……还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渴望。说不清是他在渴望着滑冰,还是……滑冰在渴望着他。
他知道自己在看到那修滑冰的那一刻就已经陷了进去,而且陷得足够深,深到……可能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可能再爬出来了。而他也并不想去抗拒这一切。
所以他才会想尽一切办法令那修同意教导他。所以才会每周都有三天会在放学后去到冰场接受那修的教导,周六一整天都在冰场进行训练,并且回家之后也不停止关于身体柔韧性,平衡能力以及花样滑冰基础动作的训练。
可就是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一切,在他那本是单纯的喜欢里投下了一颗石子,令平静的湖面骤起涟漪。
【真正练习花滑的人都是六、七岁就开始学的。你的起步太晚了,根本不可能出成绩。我还是那句话,你实在是太适合滑雪了】——那是卿越不可能忘记的话语。
动作由柔转刚。仿佛是淡淡的回忆进进入到了情绪的宣泄。一抬首,一旋身,冰刃在冰面上画出的每一道弧线都充满着那样的张力。纤细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
对于那些话,他很想去反驳什么,却又真的无从反驳。他只知道自己喜欢滑冰,很喜欢。也知道自己能够滑得很好。可那之后呢……?
他从未想过。
但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不仅只是想要享受穿着冰鞋在只属于自己的冰面,只属于自己的领域滑行,跳跃。令音乐控制自己的身体,令身体去展现情绪,享受这个过程。他夜想要让人看到这一切,而不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冰场做到这一切。从开始,直到结束。
他的动作杂乱无章,他不断的变换着步法,令滑行速度加快到极限。连续跳跃,不知疲倦。旋转,用尽他所知的所有动作变化,而后再是极具空灵之感跳跃,直至耗光最后一丝气力,虚脱的瘫倒在地,眼睛空洞的看着冰场的天花板,在巨大的冰块上不住喘息,任寒气慢慢侵蚀他的身体……
此时,他看到了走近的那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