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拿着饭盒从爬梯上爬上来,却看到天台边上坐着一个人。皱眉,准备下去。他不喜欢中午的时间被人打扰。
“是陈放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不打算理他,低头准备向下爬。
面前伸出一只手,白嫩纤细。“不用这么急着走吧学长,阳光很好啊。”
陈放抬头,上面的人眉眼弯弯,微笑着看着自己,阳光在照在他身上反射着点点光晕,微风拂动他的发丝,有淡淡的清香。
回过神,已经拉住那只手了。
这是陈放在学校的日子里第一次与别人一起吃午饭。陈放没什么话,贺羽也话不多,两人坐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吃着饭。
往后的日子里,贺羽经常在中午时到天台找陈放,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贺羽偶尔讲讲班里的趣事,然后静静地吃着,两人的相处就如一缕淡淡的清风,没有多少话语。陈放开始慢慢接受这个小学弟的存在,与他相处是那么自然舒服,没有什么负担。而在贺羽心中,也只是交了一个朋友,没有考虑别的。
时光不经流走,转眼陈放就要毕业了。贺羽在操场找到陈放,眉眼弯弯,身后是夕阳的余晖。
“陈放,你要去哪个学校呢?将来我也考到那里去。”
“说了多少次,你应该叫我学长。”陈放笑着揉揉贺羽的头发,“我现在也不知道啊……爸爸会帮我安排。”
“哦……”贺羽低头,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陈放等着他说点什么,却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心里一沉,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贺羽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却还倔强地板着脸看他。
不觉心里一痛。“怎么了?”关切地问他,贺羽却突然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泪,陈放更慌了。“你你你,别哭啊……白痴啊……喂……我会常常来找你玩的啦,每周,不对,每天!”陈放急切地说,一边用手抹去他的泪珠。
贺羽吸了吸鼻子,伸手往脸上一抹。“不许赖皮!”
“嗯……”陈放笑着看他,胡乱揉着他的头发。
天空开始响着闷雷,要下雨了,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带着夏风的咸涩,还有跳跃的青春。
“陈放,明天可是我的生日,你要送我什么?”贺羽趴在家里的地上做着作业,陈放坐在一旁看着书。
“你想要什么?”头也没抬,陈放问道。
贺羽撇撇嘴,“真没劲。”
“怎么了?”
“礼物就是要有惊喜啊!”
“不是你问我要送什么的吗。”陈放抬起头,笑着说。
“好啦把你吓的,随便说说啦。”贺羽冲陈放扮了个鬼脸,然后低头做作业。陈放继续看书,却再也读不进一个字。
回到家,陈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抓耳挠腮,就是想不出送什么好。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陈放走过去打开房门。
“爸爸。”表情不由变得严肃,他恭敬地让到一旁让父亲进去。
“在干嘛?”陈均平坐在椅子上,他的眉宇间有天生的凛冽,只有在自己的小儿子面前才有所缓和。
“嗯……看书。”陈放心虚地说道。
陈均平点头,没在意。“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同学走得比较近,还是比你小两届的?”
陈放抬头,并不吃惊。“是的……对不起,没让你知道。”
“没有必要道歉。”陈均平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这里是他的家,戒备森严。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儿子。如果你生在一个普通家庭——”
“我从未抱怨过什么,爸爸。您为我做的够多了,甚至让我去一个普通的学校念书。”陈放打断道,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从未在人前流露过任何歉意,他永远那么强大,很小的时候自己就决心永远捍卫他的强大。
“是吗。”陈均平欣慰地笑笑,转过头,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去洗个手,快吃饭了。”
“嗯。”
贺羽生日那天,陈放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到他家门口。前几天放学的时候,他看到两个学生一起回家,一个骑着车,一个站在车后面,挥舞着手臂,张扬地笑着。
“贺羽!快出来!”陈放坐在车上,冲屋子里大喊。
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他又喊了一声,却还是没有人出来。
觉得奇怪,平时只要自己喊一声贺羽就会立刻跑出来。难道不在家?怎么会……昨天说好的。
带着疑问,陈放把车停在院子里,准备过去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
从小的训练立刻让陈放谨慎起来,他推开门,小心朝屋里走去。
迎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空气中都是窒息的气息。陈放莫名害怕起来,手脚冰凉,血液都流血脑子,耳朵嗡嗡作响。
“贺羽?”他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脚旁触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陈放低头一看。贺羽躺着那边,全身是血,眼睛微微张着。
“贺羽!你没事吧!”陈放抱起贺羽仔细检查,却发现他并未受伤,而贺羽身旁的景象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里仰面躺着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面色青紫,应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是陈放吗……”躺在陈放怀中一直不语的贺羽终于说了话,声音却嘶哑地恐怖。
“是我。”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贺羽挣开陈放的怀抱,爬到父母身边,他把头枕到父亲的腿上,手握着母亲冰冷手指。
陈放看着贺羽毫无生气的脸,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痛。
他从小就见惯生死,一个人活着或死亡,在他的家族眼里都不过一瞬间的事,此刻他却觉得生命竟有如此沉重。
每个人活着,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穷途末路,却不去死亡,是为了不让自己爱的人哭泣。
陈放站起身,慢慢走过去,向贺羽伸出手,就像那天贺羽在天台对自己做的那样,仿佛是在拯救自己的孤独,而如今,他也要拯救他的孤独。
“贺羽,跟我一起走,去创立我们的帝国。”
贺羽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他看向陈放。
你也会成为像你父亲一样出色的杀手。
…………
我会比我父亲更出色。
伸出手,牢牢握住对方的。从此便是一生的羁绊。
8
8、八 。。。
距离秦杨突袭“组织”的事件已经过去三个月,一直不起眼的他突然在黑白两道名声大振,特别是他的企业吞并了“组织”后在黑道中几乎占据了垄断的地位。而陈放在外界掩护“组织”的幌子“均业”也被警方获得大量证据,但当警方冲到均业时,早已人去楼空。
如今过去三个月,警方依然连他们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秦杨吐出一口烟,微笑着看着高楼外的风景。
又是一年春天,经过漫长的冬季,这种温暖的阳光特别让人舒心。
“秦总心情很好的样子呢。”转过头,贺羽倚在办公室的门口看着他。
“天开始暖和起来了啊。”秦杨微笑着坐到宽大的办公椅中,闭眼享受。
“等了十多年,今年的阳光特别温暖吧。”
秦杨微微睁开眼睛。
“不担心吗?陈放可不像是会就此罢休的人啊。”贺羽走近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上。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跟我斗的了,为这一天我计划了这么久。”秦杨笑,“看着他老头子的产业毁在自己手上,就算没杀他,也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了吧。”
秦杨说着目光扫向贺羽,而贺羽还是眯着眼笑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能有这一天,你可是功不可没。”秦杨站起来,走到贺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我都没注意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秦杨伸手摸了摸衣服的口袋,抽出两根烟,一根为贺羽点上。
“完成了我的任务,你也可以去报你父母的仇了,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不用了。”贺羽打断。
“嗯?”秦杨惊讶地看向他,“你不打算报仇了吗?”
“仇自然要报,只是……我已经报完了。”
秦杨皱眉,默默地看向他。
“‘组织’的二把交椅,齐震。就在去年,我把他杀了。”贺羽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的笑容已经让自己捉摸不透了。
“……是吗。”秦杨点着自己的烟。“解决了就好。”
这年的清明与往年不同,阳光还是延续了前几日的明媚。
父母的墓离市中心有一小时的车程,就在核桃屋的附近。
贺羽把点了三支香插好,又拿了两个酒杯倒上些黄酒摆在墓前,再放了一些小糕点。山上的风有些大,香烧得很快,缕缕淡淡的香飘进贺羽的鼻腔。
瘦长的手指拂过墓碑上的名字,贺羽呆呆地看着,有些出神。
“爸爸,妈妈,你们不会怪我吧……”贺羽轻轻地说,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坐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乡下的风有股青草的味道,夹带着自由的气息,不会狂躁的冲向你,也没有城市中的浑浊,只是温柔的包围着你,然后悄悄离去。
贺羽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不紧不慢地走在田间的路上。鞋里仿佛进了沙石,有点咯脚。贺羽脱下鞋,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把里面的小石子倒出来,然后穿上鞋继续向前走。
不久就走到了核桃屋。上次枪击事件后,贺羽就叫人重新休憩了这里,一切装修仍如原样,所有毁坏的装饰品贺羽都一一买了一样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