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卓然,你知道我们酒店每年有多少政府部门的人在我们这里打白条吗?”
方卓然还没回答,陈宝国又问道:“你又可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在我们酒店用公款大吃大喝,而不花他们自个一分钱?”
“他们每年嫖多少女人,每年花在洗浴按摩这些娱乐项目上有多少开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我们招待那些客人,我们用我们最大的努力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你只知道这个。”
方卓然被陈宝国说得目瞪口呆,是的,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兢兢业业地工作,只知道为公司做好他分内的工作。他没想到,一家小小的酒店里竟然还浓缩了这么多的众生相,而他所看到的一个小小的卖淫嫖娼相,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小水珠罢了。
陈宝国没管方卓然那么多,继续说:“酒店里那些事我是都知道的,甚至是我默许的。”他直言不讳。
方卓然被他说得反而不知怎么反驳他了。他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觉得,好像他还有好多从陈宝国身上学的,学他的社会经历,学他的生活阅历。他果然单纯了,以前和赵子卓在一起时,还以为自己经验老道到可以称得上太师爷的级别,而现在和陈宝国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陈宝国才是这个社会的强者,直面人生,没有什么他没看透的。
但是,方卓然依然不愿示弱,他不愿自己一向自认为正确的人生观这么快就被陈宝国打倒,即使愚蠢,但依然还有所坚持,这就是这时候的方卓然,对这个表层下一直暗涌着肮脏的污秽但外表依旧星光灿烂的社会仅存一份天真,还是相信有干净的东西存在,赵子卓就是一个例子,他对他的爱就是一个例子不是吗。
“可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让它公然发生,至少不能助长它的嚣张气焰!”方卓然有些情难自禁地说。
陈宝国却只笑了笑:“那如果我说,我才是背后最大的皮条客,你怎么想?”
方卓然眼睛瞪地更圆。
“那些女人是我让人找来的,我每月另付她们工资,从公司抽出百分之一的利润支付给她们,我是他们的最终OSS。”
方卓然惊地从座位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无法想象这一切的背后竟是陈宝国搞的鬼,他心目中认为正直的商人啊,原来也只是一个眼里只有钱的暴利者,他头都没回便忿然地转身离开了他们正在进食的这家餐厅。
分歧就像一个细小的裂痕,一旦出现后,就会迅速地绽裂开来,这也是无数恋人在感情好时你侬我侬,一旦吵起架依然会破口大骂的原因。
陈宝国的朋友圈里要开一个聚会,几个要好的要各自带上侣伴,在事先约好的地方互相交流一下自己的感情心得。这是件极其无聊的事,但是亿万人都是倚靠着这种方式打发时间。他们需要娱乐活动,他们需要朋友填补原本不太丰富的生活。陈宝国富于交际,这种场合更是无一例外会去参加。只是在选择侣伴上让他产生了一些烦恼,因为最近他和方卓然出现了矛盾,他又不可能临时去找个男人陪他出席这样一个场合,因为他不是个随便的男人,他不能有失身份。
方卓然每日依然会按时上班,但赵晓艳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烦到差点拿刀去砍她,当然他不会那样做,他只是感到烦,烦,他和陈宝国像两条平行线,原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两人现在却像场笑话,纠缠到难解难分。他依然还能记得陈宝国在床上把鸡巴插进他身体时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的表情,自己在他身下也亦苦亦乐,他很难不承认他乐在其中,性很容易就可以控制一个男人的神经,但他们离开床后,就开始辨别是非黑白,因此,尽管陈宝国和他在床上能做到非常和谐,也不能掩盖掉他在另外一些方面引起的他觉得厌恶的地方。
陈宝国在聚会的前一天去找的他。那天,方卓然刚下班,在门口看见开车过来的陈宝国后,没一刻犹豫,转身又进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把日光灯重新打开,拿出文件夹,做出继续工作的样子。陈宝国目睹着一切,熟悉的窗口重新亮起灯,开着车窗,默默地抽完一根烟后,才决定还是下车上楼去找他一趟。他不是个随便就能放的下身段的人,他有时骄傲的甚至连自己父母亲的帐都不买。在很多时候,他更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正确,因此很难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但是在和方卓然起分歧的这件事上,他有些犹豫,当然他不是觉得自己观点有错,而是争执的对象是否错了,方式是否错了。方卓然绝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很多事情他一看就能明了,但他不需要别人提点,更不需要别人用一种嘲笑的态度去提点他。但是这次陈宝国做错了。
陈宝国进了酒店大楼去找了他,在临敲门前,把最后一口烟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掐掉了。他伸手敲了敲门,很长时间后,房间里才响起“请进”的声音,好似房间里的那人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思考才下此判断。
陈宝国推门而入,方卓然却依然默默低着头看着面前的那一叠文件。陈宝国在一旁安静地落座,直视着他,耐心地等待直到他愿意开口为止。
方卓然终究是耐不住气的那一个,和陈宝国相比,他永远是败北的命运。
方卓然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陈宝国并没有接话,而是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方卓然眼睛里放出了寒冷的光,他很不习惯这种对峙的场面,因为他知道他会输。
他又问了遍:“我问你来干什么?”
陈宝国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方卓然面前:“我是这家酒店的老板,怎么不能来?”
方卓然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愚蠢,但并没有阻止这种愚蠢继续下去。
“你生气了?”
方卓然挑了下眉:“我生什么气?”
“你不该把私事迁怒到公事上来,如果我今天真是为了公事来找你呢。”
方卓然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可以解雇我。”
半晌,陈宝国突然笑了起来:“我们把事情闹的太大了,原本鸡毛蒜皮的一件小事,干吗搞的这么认真。”
方卓然扭过了脸,对陈宝国的话不置可否。
“你知道那件事我没有错,你只是良心上觉得过不去罢了,对不对?”
一时间,方卓然发现自己很讨厌陈宝国的这种自作聪明,在从前,他用这种自作聪明私自决定了很多事情。
“陈宝国,我觉得我们在很多事情上存在着很大分歧,如今我在考虑是否还要继续和你在一起。”
陈宝国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没想到方卓然会把分歧的性质扩大到这种程度,一次小小的争吵,他因此质疑他的人格继而跟他分手,可笑的决定。但是,他向来从容镇定的性格让他相当冷静。
“你觉不觉得你表现地过于任性和胡作非为了?”
方卓然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表明他并不那样觉得。空气中响起了像电流经过的对峙的丝丝声,陈宝国笑了一下,柔和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时显得相当完美:“我知道你还是希望继续和我在一起的。”
面对着这样一张无懈可击的脸,方卓然真要觉得自己彻底失败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陈宝国依然觉得没有一个人会放弃他。方卓然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是,他说的确实不错,在他愤怒地站起来的那一时刻,说着你可以解雇我的话,他确实没有想过要和陈宝国彻底决裂。方卓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不会随便和一个人说和就和说分就分,但是,陈宝国这么自信的眼神,却让他受到了打击。
他推了他一把,说:“你走吧。”
陈宝国在这时却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明天有个聚会,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方卓然没有抬头,而是依然把他向门外推:“我不想去,我哪都不想去,更不想陪你出席任何一个聚会。”
陈宝国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逼迫方卓然抬起了头:“可是我想你陪我去,你是我的男伴。”
方卓然的眼睛里一下子全充斥了陈宝国强悍且霸道的眼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这时,陈宝国侵身已经压了过来,把方卓然顺手推到墙上吻住了他:“卓然,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美。”
在他热情似火的吻着他的时候,他喃喃地说了些话,好像是我爱你的句子,可是人们都知道,男人在床上的话都是不可相信的。
方卓然到底没去参加那个聚会,陈宝国像被赶出家门的丧家犬一样跟他那群朋友闹了一个晚上,即使他穿的依然体面,依然光鲜照人。散会后,他独自在酒吧里又待了一会,喝了一盅高度数的烈酒,然后就成功钓上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孩,两人疯狂了一个晚上。
要说陈宝国心里没有一点怨气是不可能的,找男孩更是他发泄的一种方式,他把大部分力气都发泄到那个倒霉的男孩身上,精液喷了他一身。但他依然没觉得消气,方卓然倔强的脸,依然像副面目可憎的画,烦的他挥之不去。
半夜,凌晨一点,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点燃一根烟,窗子开了一半,窗帘全敞开着,因为在顶楼,不怕有人窥视,他烦躁无比地把烟屁股掐在烟灰缸里后,终于吼叫着把男孩赶出了酒店。
男孩边穿衣服边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
陈宝国则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说:“你如果想继续,我保证可以把你做死在床上。”
男孩随手拿起一个酒瓶砸在陈宝国靠着的墙上后,就撒腿跑了。
陈宝国去了方卓然那套公寓。寂静的夜里只有出壳的灵魂在街上游荡,死一般的可怕,大楼没有一个窗口亮着灯,全部败给黑暗。方卓然迷糊地开门,在看到门口出现陈宝国的那张脸的时候惊醒。
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第一次,有史以来破记录的一次。平时的方卓然是不屑于和别人发生口角之争的,他一向以为只有傻子才试图向别人讲道理,聪明人素来看问题就一目了然,并且如果对方是傻子,就算给他解释了也无济于事。但是,事情一旦牵涉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