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槐被动的从他手上接过资料,这是一份医院开的诊断书,日期是默临失踪后两天。
原来小默不是不愿回到他们身边,原来他曾经差点就死了……冬槐只觉得四肢发冷,好像感觉不到任何事,连夏藻叫他都没反应。
他们从那一大叠医院开的出入院证明里找到了一张名为李月瑶的入院申请,时间在5年前。
四人彼此对看,点了点头,马上离开默临的住宅,驱车前往李月瑶住院的医院。
确定小怀已经离开,慕靠著床,缓缓闭上眼。
他实在太困了,他想如果能这样睡下去,永远不用醒来,也是不错的事。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打开,一个工人模样的男子站在那,怀里抱著满脸眼泪的小怀。
慕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著那个男人跨步进来,边走还边呢喃:「还以为小子骗我呢……没想到真的有人被关在这……你还好吧?」
慕的瞳孔用力收缩了一下,那个人已经来到他面前,仔细检视颈子上的铁鍊,看了会儿喝了声:「这个简单!」然后从背后那个沉甸甸的背包里掏出一支火枪,把皮带跩起来,「忍耐点啊。」
然后开始用火灼烧皮带,几秒后那玩意儿应声迸开,男人把断掉的皮带抽去,一把将他扶起来,在看到他被单里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啧了声,「谁这么变态啊……」
慕还是反应不过来,一直都愣愣的望著小怀。
男人看他这样,只能一把将他抱起来,回头朝小怀嚷了声:「叔叔要抱你老师,你要紧跟著我,知道吗?」
小怀用力点头,男人也不耽误时间,用脚踢开门就冲了出去。
他们一直冲到走廊尽头,顺著黑漆漆的楼梯往下跑,男人还必须时时回头注意小怀有没有跟上来。
虽然花了点时间, 10分钟后他们已经从那栋破旧公寓跑了出来。
男人把慕塞进自己停在路边的货车里,也把小怀抱上去:「现在我们先去医院一趟,小鬼你老师的身体不太妙啊,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啊?」
小槐还来不及开口,男人已经发动引擎飙了出去,看样子是个急性子。
慕坐在后座,身子随著车子的颠簸不断晃动,慢慢的,有血从他的身子底下渗出来,顺著椅垫往下流。小怀惊骇的望著越来越多的血争先恐后滴落在地,一抬头发现慕正朝他笑著。
老师在笑。小怀用力忍住想哭的冲动,紧紧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让眼泪掉下来。
老师在笑,所以,一定没问题的,医院马上就到了。
一定没问题的……
一定……
「到了喔。」随著一个俐落的刹车,男人转过头,却发现慕已经靠著车窗睡著了。
男人打开后车门,轻轻拍了拍慕苍白的脸:「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原本靠著窗子的慕,在小怀的眼前,慢慢下滑,终于砰一声摔在地上。
作家的话:
69、离去之时
面对人去楼空的房间,程晓生先是愣了下,旋即粗暴的把室内所有东西砸个稀烂。
昨天秀子打给他说弄丢了钥匙,看样子是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
慕……他眯窄了眼,瞪著床上的斑斑血迹。
只能说你这家伙真走运,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一脚踹开门走了出去,正掏著手机,机子突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他微眯双眼。
「喂?冬槐先生?我记得当初说了给你24个小时做决定,怎么?已经沉不住气了?让我猜猜,你选择了……」
「你母亲在我手里。」
还没说出口的话瞬间消音,程晓生镇定情绪,冷哼:「想套我?冬槐先生,我母亲住的私人病房外面一直有保镳看守,你以为……」
「看来我们并没有正式向你自我介绍过呢,程晓生,我们四个,当初是旭龙帮的清道夫成员,要说黑道背景的话,我们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吃奶吧?」冬槐的声音像沉稳的山峦,不急不缓,可那一字一句却像锋利的刀刃,紧紧抵著听者的咽喉。
程晓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沉下脸:「看样子你是准备跟我干上了?别忘了你儿子跟慕都在我手里。」
「没错,所以您的母亲也暂时要跟我们待在一起了,等我见到我儿子跟小默之后,他两身上少了甚么,我都会从你母亲那里讨回来,这样,你听懂了吗?」
「我去你妈的!!!你敢对我妈怎么样!!!别忘了她也是慕的养母,你敢动他,将来慕会恨你入骨!!!」
「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小默怎么想,我只是一个以牙还牙主义的忠实崇尚者。」冬槐对他的威胁岿然不动,语气也听不出情绪起伏。
程晓生阴笑:「你以为在那边装腔作势,老子就怕你了?再怎么说,我手上有两个人,你只有一个,要说以牙还牙的话,肯定还是你比较屈下风吧?」
「我没说只会对你母亲下手。」冬槐淡淡把话接下去,「我也会杀了你,不论经过多少年,程晓生。」
嘟嘟嘟……
紧握著已经挂断的手机,程晓生骂了声干,一脚踹在旁边的墙上。
挂上电话才发现刚刚有人打了他的手机,冬槐望著那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拨过去,铃了几下接通了。
只见冬槐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迅速收线,朝旁边三个人喊:「小怀跟小默现在人在永成医院!!快点过去!!」
「我留下来看著程母。」春蕨道,另外三人点了点头。
望著阖上的门,李月瑶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有泪:「没想到……晓生真的犯了错……」
春蕨无声望著她,一想到这人就是那个禽兽的母亲,他对她不是没有恨,但是转念一想,为人父母,谁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子走错路做错事?恐怕是许许多多既定事实造成了如今这无法挽回的悲剧局面,怨不得任何人。
夏秋冬三人站在急诊室门口,那扇门把他们跟门内的一切分隔成两个世界。
就像这10年,即使知道小默可能没死,但造化弄人,一家人被硬生生分隔两地。
从医生给他们的讯息得知,默临身上的伤非常严重,肛裂、直肠严重破裂、生殖器重度灼伤、脱水、肋骨断裂、大量失血……
夏藻听不下去,突然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后脱力似的瘫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坠下,在他重度灼伤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冬槐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还是一场猜不到结局的梦。
在把小默从艾蓝那里救出来时,他以为从此以后终于苦尽甘来,却没想到只是恶梦的开始。
这10年,他一直在做梦,只是梦里总是少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无法从记忆里抹去的养子。
当清道夫的时候,他按照帮里的命令铲除异己,一开始还会在杀人后象徵性的帮死者点一根烟,纪念那个曾经是兄弟的家伙。后来杀的人多了,有的他连名字都记不得,扣板机这种事就变的跟吃饭睡觉没甚么两样了。
杀人杀久了,容易把生命看的很淡,人死了不过沦为蛆虫寄生的容器,等待腐烂成为地球的一部份罢了,人没有甚么稀奇,生命稍纵即逝,抓得越紧活的越苦。
有了默临之后,他们四个被迫把这种消极的思想放在一边,因为每天光是想怎样让小娃不哭,就已耗尽了这些大男人的力气。
人有了责任之后,很多观念会改变,因为内心的世界改变了,责任会让人被迫与这个世界有连系,让人无法任性的自由来去。
他们被默临这条锁鍊紧紧的系在这个世界,体会到何谓最沉重,也最甜蜜的负荷。
被车祸夺去双腿时,他绝望,他痛苦,但他不害怕。
但是现在,他很怕很怕。急诊室的那盏红灯触目惊心,刺痛了他的眼。
小怀一直缩在他怀里,这会儿疲倦的闭上眼。
「我打电话叫马麻来接你回去睡觉好不好?」他在儿子耳边低喃,小娃听了只是摇摇头。
凌晨五点,门终于开了,医生跟护士鱼贯走出来,冬槐他们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没有人迎上前去。
「大概这几天大小便都会失禁,必须打葡萄糖维持营养,可能以后走路会有微恙。」医生公式化的交代完,淡淡扫了三个大男人一眼,「这不是我碰过的第一个被SM的病患,我只能告诉你们,被性虐的病人需要的不只是身体的调养,心理创伤通常会在他们心里留下一辈子的伤痕,很多人伤好后也无法正常的在社会上生活工作。」
望著医生,他们谁都没开口。
「患者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会排斥跟人肢体上的接触,这点也请你们多注意,尽量不要触碰患者的身体,另外也尽量不要带他去人多拥挤的地方,这会造成他心理上的压力。」
医生交代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但是他们三个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
就跟那段帮小默戒毒的日子一样,通往未来的道路崎岖不平,异常艰险。
隔天,默临醒了,他支开了春夏秋冬四人,单独把医生找进房里。
不知道他两谈了甚么,只知道当医生离去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卧床上,偏头望著窗外。
他看的太过专注,以至于夏藻他们进到房里时,完全没发现。
「小默,今天感觉还好吗?」夏藻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脸上带著一贯温润的笑,「你想吃甚么?除了麻的辣的刺激性食物不能吃之外,你尽管开口,病人最大。」
默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淡漠,甚至陌生,将冬槐他们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我甚么都不要,只要你们离开我的视线。」默临开口,眼底没有温度。
夏藻点头,好脾气的应道:「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会来……」
「别来,我不想看到你们。」默临的双眼轮流注视著眼前的四个养父,望著这些曾经比他生命还重要的男人们,「我会遭遇这样的事,就是因为我执意要回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