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得利回来,看明柏脸色,就道:“这些都是夫人亲捡出来的呢。前几日南山村李蟹他们二三十家都被灭门,村中乱地紧。实是顾不上你。”
“那狄家有没有事?”明柏就忘了伤心,按着狄得利的胳膊问,不等他回答,自家就笑了,道:“俺家人强马壮,墙厚粮足,又岂会有事?”
狄得利乐呵呵的笑道:“无事无事,明柏少爷,只是有一事,说了你又不快活了。”
明柏急道:“可是姨父受伤了?还是小全哥吃了亏?”
狄得利道:“他们都无事,小姐病倒了,一连几日都吃的米汤,听说今日早晨才好些,吃了小半碗粥。”
明柏满是愧疚,喃喃道:“必是那日淋了雨!都是俺地错!”
狄得利对明柏弃了小姐去照料崔小姐也有不满,就不接口,上前搂着书本道:“老奴把书都搬到卧房书架上去!”
他两个才将这些东西都搬尽,得利嫂子正摆碗筷。门外又有个挑担的狄家管家进来,喊道:“得利叔,夫人叫俺送东西来的。”
那管家挑着担子进来,笑嘻嘻问明柏少爷好,将一头绳子系的藤制小书箱解下,又将箩筐里的物件取出,却是一包一包地蜡烛、香炉、线香、明柏常吃的茶叶、心爱的茶碗。七七八八都是他房里常用的东西。
狄得利就先将小书箱提进卧房,那管家也帮着搬。明柏拾了他心爱的茶碗,沉思起来:若都是姨母送来的,没有道理送两次。紫萱病着,姨父那日合他说了许多话,想来也不会送茶叶、香这些东西来,想来只有………小全哥!
明柏丢下茶碗奔出院门,却不见巷中有人,他在门外转了许久,眼睁睁看着那管家挑着空担子走远了,先是失落,继而满心欢喜起来,奔回房去磨墨练字。
待明柏进去了,小全哥才从藏身处出来,满面不高兴道:“他就不晓得回家陪个不是?”
齐山笑道:“少爷,你怎么不当面问他?”
小全哥恼道:“俺要是把妹子丢下了,俺爹娘不吊起来把俺打个半死!到他只说他几句,明是爹娘偏心!他不陪不是,俺就不理他!”恨恨的踢了一脚墙壁,怕明柏发现他,跑得飞快!
第二卷 琉球风云 第三十章 林通事的心愿(上)
满子改穿了中国衣裳,阿慧陪着来探紫萱。一来因紫萱虚弱的话都说不上来,还要卧在床上静养。二来满子是倭人,还要防她。素姐只叫小全哥在八字楼下小厅里款待他兄妹二人。
小全哥从菜地里被喊回来,又是见的满子,他很是不快,也不肯换衣,就带着一身土和汗出来见人。
满子红晕满面,偷眼看狄公子,他不只光脚穿草鞋卷着裤脚,裤上还溅有泥点。此时正捧着大海碗吃茶,合前几回遇见的世家公子模样完全两样。有道是情人眼里出潘安。满子看小全哥这样,偏觉得他是不拘小节,是洒脱的好男儿,一双凤眼羞答答地睃来睃去,端的是越看越爱。
小全哥察觉,实是耐不得,因张公子说叫妹子去瞧瞧紫萱,因道:“舍妹是重伤风,怕过人呢,郎中不许叫人见。有劳张小姐费心,改日俺妹子好了叫她去府上回拜。”
张公子遂不言语。满子到狄家来,一来是想或者能撞见狄公子,二来是替崔南姝求医的,闻言忙道:“狄公子,我家有人病了,想请府上的郎中去瞧瞧,可使得?”说完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小全哥只想打发她走,就不问是谁,忙跳起来道:“哎呀,救病如救火,俺就叫林郎中随你们去。”旋打发站在厅外的小厮去请林郎中来。少时林郎中背着药箱跑来,张公子只得带着郎中速回家去。
那林郎中若是穿越到两千年,必定是个极称职的居委会男主任。一路上先夸满子小姐气血好。只是这几日劳碌了些,要好生将养。又夸阿慧公子会养生,想必平常饮食清淡。待他们到了山顶,已是连张家在松江共有几房,各自做何生理都打听地一清二楚。张公子已是嫌他罗嗦,满子却是存心结交,笑盈盈合他话长短。
到了小姐们住的屋子里,几位崔小姐听说满子领了郎中来瞧南姝,都藏在纸门后偷看。
南姝睡在榻榻米上,身上盖着薄被。烧得小脸通红。林郎中见是位小姐,就道:“还请取枕来。”
倭国妇人哪里有那些讲究?满子就上前将南姝搂在怀里,抽出她的胳膊,道:“先生请。”
林郎中无法,轻轻拈起南姝的细胳膊,扭过头去闭目细听了一会,问:“病了几日了?一直都发烧罢?”
满子道:“总有四五日了吧,食水都不曾吃。”
林郎中又叫满子拨开南姝的头发与他瞧瞧气色,再扒开眼皮瞧瞧,沉吟了一会。道:“原是受了凉,想必还累着了,或者还受了气,所以小病酿成大病。小人回去送几副药来吃着看看罢。若是三日后能吃些粥汤,使个人去狄家说声,再取几副药来,慢慢调养几日就好了。”
满子一一答应,将南姝放下。出来合哥哥说知。阿慧就叫人随林郎中去狄家取药,他自家照旧还要去船上。
张夫人听说儿子才回来就叫满子支使出门,已是亲自寻出来,站在廊上喊:“阿慧,你回来两三天都不肯见母亲,这是孝么?”
阿慧朗声道:“崔夫人,这里是张府,你还是搬到山下崔府去罢!”
张夫人气得打颤,喝道:“小畜生!你就是这样跟你母亲说话的?”拾起脚下的木屐丢去。阿慧让过。淡淡的道:“母亲,你心里只有吉永家,何曾为孩儿想过,儿子到底姓张,是中国人!”
吉永夫人冷笑道:“他们当你是中国人了么?你的那些亲叔叔亲伯伯当你是自己人了么?我好容易替你挣下这份家业,他们还千里迢迢来夺。他们当你是张家人了?”说到气恼处。按着胸放声大哭起来。
阿慧拾了木屐上前,张夫人靠到儿子怀里。一边哭一边小声道:“我若不嫁给那姓崔的,怎么吞他家地田地作坊?”
阿慧恼得差点把母亲推出去。张夫人听见身后有动静,大骂道:“臭小子,你一点都不替母亲着想!口口声声张家,老娘就离了你张家!”一叠声叫搬她的箱笼器皿去崔家。
崔国丈出来拦,张夫人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将他搓揉成面团,过不得一会他两个就带着几箱衣裳并几个使女搬去崔家。
阿慧晓得母亲打的算盘,极是无奈,只得将母亲屋里故意不曾带去的值钱之物都抬到仓库里锁起,忙完了他坐在自己的侧屋里发呆。美子送了一串钥匙过来,笑道:“这是夫人交与公子的。奴婢跟几个姐妹要过去服侍国丈爷几日呢。少爷想不想我?”
阿慧接过钥匙,笑道:“从前听二伯说你极是会服侍人的。”
美子笑道:“少爷从来不碰我们,还要挖苦人家,何必。”虽是笑说,却是忍不住滴泪。阿慧自袖内掏出一块帕子与她,她欢喜接过,不去擦泪,却藏到怀里,笑骂:“少爷,你坏死了。”娇笑着走出去几步,又回身道:“夫人说港口的铺子过了年就雇人去建,须要快些儿建好,还叫满子小姐去守店。”
阿慧闷闷的应了一声。前几日合明柏说话时积攒的勇气都已用尽,面对母亲地积威,只余无奈和对张家的痛恨。
一转眼就到过年,南山村里却是无人有兴致热闹过年。小全哥跟陈大海相给去王宫送礼,新尚王极是客气,合他二人说了些闲话,还要赐宴。陈大海给小全哥使了个眼色,两个坚辞出来,相对苦笑。
林通事却是在宫门外候的久了,见他两个出来忙拉小全哥去吃中饭。明明是两个人,却只喊小全哥一个。陈大海就笑了一笑道:“我去府上说声,就说林大人留你呢。”
小全哥笑道:“有劳陈大哥,俺后晌就回家。”
到了林府,林通事郑重将小全哥请到书房里,笑眯眯问他:“令尊真的是举人?”
小全哥吃了一惊,反问道:“怎么不是?货真价实地举人。俺爷爷陪俺爹进京时还纳了个姨奶奶呢,吵的家反宅乱的。”
林通事看了看窗外,咳了一声道:“不只是举人罢?”
小全哥已是反应过来,看着林通事只是笑。
林通事道:“狄公子,斗胆再问一句。府上在朝中可有亲……”
小全哥想了想,李家跟张家都是松江人,说不定晓得些风声,何况狄家出海在山东也不是秘密,有心人去打听都打听的出来的,因笑道:“俺大舅舅倒是做过松江地知府,小小芝麻粒大的官儿,不值什么。”
林通事家回中国做了一次生意,极是有赚头,也晓得松江知府不是谁都能做得的。小全哥越是轻描淡写。他越是心惊,拿定了主意就道:“这般,你随我来,去见几个人罢。”
小全哥晓得他被自己唬住了。也不怕他耍花样。就随他坐着牛车出首里,朝神宫方向去。到了外边,林通事就板起脸来,也不说话也不笑。
神宫听说曾叫高丽人攻陷过,一路行来。随处可见坟堆,还有一队琉球土兵在掘坑填土,就地掩埋死人。神宫里的人都死了干净,为何还要带他到这里来?小全哥极是想不通,谨守着“以静制动”这四个字,安坐在车上纹风不动。
到了神宫边,一阵风从树林里吹来,隐隐有些臭味。林通事皱眉,问守门的宫吏道:“不是叫你们都烧了么。怎么这样臭法?”
宫吏为难道:“下了几日雨都泡烂了,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
林通事道:“一并烧了了事,过几日神女搬了来,若是染上瘟疫,大家都活不成!”
小全哥猜想死地人必定极多,不然二王子得大半王族支持。又有长公主撑腰。岂会败下阵来?方才他在王宫就察觉宫人比从前少了大半,来往奔走的尚氏王族更是不足从前的三分之一。想来那见不见的人都凶多吉少。
林通事推开大门请小全哥进去。小全哥轻声问:“使得?”
林通事苦笑道:“神宫中人地大都遇害。小半事后也都追随长公主西去。现在无人。”他大步向前,带着小全哥转过一间大殿,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砌着两排石屋,门窗窄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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