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她不是身怀绝技的鬼姬,又有哪个女人有胆子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在众多高手眼皮子底下?若说她是鬼姬,怎么……和传闻中的大不相同啊?
“啊!我明白了!”立刻有弟子甲拍了巴掌,“那相貌定是易容术来着!那女魔头定是不想我们看到她本来的模样,所以故意顶了张普通的脸皮!”
“啊!原来如此!”
这个自以为是的论断立即引来大家的认同。还有不少男弟子乙丙丁之流,暗暗猜度在那张人皮面具之下,那女魔头究竟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随后,立刻又有人对脚步虚浮不像会武的问题做出了合理的解释:“定是这女魔头修炼了什么诡异的武功,所以身骨行走和常人无异,好降低我们的警惕!”
“原来如此,”弟子戊长叹一声,“这般计策,这女魔头好生恶毒啊!”
这些一厢情愿的评价听在许一萝耳中,她暗自好笑。而她身后的田墨,则是咧了唇角不禁摇头:今儿个,他可是当真领略到这些武林人士的想象能力了。这些人做武夫真是可惜了,如此会编,真该去写戏本子的!
将各种议论丢在身后,许一萝径直走到坡顶台上,一眼扫过端坐在台前的五人:唯一认得的熟脸孔,就是那个大夏天穿皮衣的饼脸汉子了。另外四个:一个是须发花白的老人家,慈眉善目的;一个正值壮年,蓄了一把落腮胡子,很是威严的模样;一个五十多岁年纪,发冠高束,看上去相当严肃;最后一个则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白衫书生打扮,唇红齿白面容清丽,只是那微弯的眼和那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看得人怪寒碜的。
许一萝不知道,这五人依次正是:东北镇霸三正鞭葛东成、崆峒掌门司徒空、千里庄庄主石无归、神刀门门主龙应胡,以及仙侠门门主史非花。
想也没想地,许一萝冲那白发老者作了一揖,算是打了招呼——且不说别的,就看在对方是个老人的分上,也该有些礼貌。
但这一揖,在对方理解来,却全然不是礼貌之意了。
司徒空暗自思忖:既然这女魔头先拿自己开刀,他自然也就不能只是摸着胡须看热闹了。当下,老人家站起了身,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率先问出众人都迷惑不解的问题来:“阁下可是九幽鬼姬许一萝?”
“正是,”许一萝想也不想地道,“要神兵秘笈,那都是子虚乌有,只有这烂命一条。诸位放人吧!”
“好个关心下属的鬼姬,”史非花拍掌笑道,细长的眼睛瞥向她,“就不知是关心下属,抑或是心上人了……”
“与你何干?”许一萝也不反驳,只是淡道。
就在葛东成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说些“姘头”之词的时候,只听坡下人群中,竟传来熟悉的喊声:“许——姑——娘——”
众人皆惊,几百双眼睛“刷刷”地望向声源,只见丐帮阵营中,突然站起一个人来。那人衣服破破烂烂、邋里邋遢,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大喊,随即径直跑上台去——不是徐十三,还能是谁?
“你?你怎么会搞成这样?你成了丐帮中人?”问话的不是许一萝,而是跟在后面的田墨。
徐十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五日前我被薛……”说到这里,他突然捂住了嘴,惊觉过来:在这里报出薛沈二人的名字,岂不是要连累他们?于是他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两声溜了过去,继续道:“五天前我逃了出来,然后就一直在找许姑娘和你二人。可人海茫茫要上哪儿找去?我又身无分文,没吃没喝直饿了两天。后来突然想到,不妨将自己扮得一副叫化模样,混到丐帮里面。我没想到你会来,只是想看看,这该死的‘诛幽大会’究竟是怎般模样。”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许一萝说的。却见许一萝瞪了眼道:“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你若有难,我怎么会袖手旁观?”
“……”徐十三一时无言,只是望着许一萝,呆呆地看着,不知不觉竟红了眼。也不知怎的,鼻头一酸,他“哇”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扑上去将她抱在怀里,边哭边道:“我……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你会来……一直都是我缠着你跟着你,我怕你只把我当作跟班,像田墨一样……(”喂,什么叫‘像田墨一样’?!“田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真的会担心我……会为我来……”
许一萝的脸涨得通红,不过反正被死死抱在他的怀中,谁也瞧不见。耳边只有他的呜咽声,她不禁扬起了唇角,“傻瓜……”
一时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大会现场,突然转变成八百来号人一齐看戏的模样。超过一千六百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台上两人深情拥抱。在口瞪目呆静默片刻之后,台下突然响起一片叫嚷声:“搞什么?女的没哭男的倒哭起来了!是不是男人啊?”
“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这种小白脸?!什么眼光啊!”此言大有“这家伙还不及我呢”的意味在其中。“咳!”田墨适时地咳嗽一声,打断那二人世界,“二位是不是该看看场合再抱?”
徐十三立刻瞪起眼来,“田墨你什么意思?嫉妒是不是?这几天我不在,你可没干什么坏事吧?许姑娘是我先认识的,就算是你也不许抢!”
田墨的眼角再度抽搐,额头上的青筋“啪”的一声爆裂,他忍无可忍地冲上去,抓着徐十三的领子猛摇,“你给我清醒点!你以为我是你啊!被迷得疯疯癫癫成天跟着她屁股后面转开口是她闭口是她整个一副小媳妇模样!”
徐十三被他晃得眼冒金星,好容易回过神来,第一句话:“你什么意思?你敢看不起我家阿萝?”
“阿萝?!”
许一萝和田墨同时惊叫出声。前者脸上青白交错,立刻狠狠地冲徐十三腿弯踹了一脚,直踹得他抱着腿嗷嗷直叫。而后者则是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随便从谁身上扒件衣服下来,披上以御寒。
眼见这三人目中无人的表现,司徒空咳了一声,再一声,可依然没能吸引那三人的注意力。老人家无法可想,只得多咳几声,没想到这下倒真的呛了喉咙,连咳成一片,差点没背过气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下倒引三人的注意了。徐十三顿时奔过去,边帮老人家拍背边道:“老爷爷,我看你年纪也一大把了,还不留在家里晒晒太阳带带孙子?江湖上是很危险的啊。”
要你说!老朽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司徒空暗骂,不过实是因为咳得气喘,未能将一番教训说出口。
好容易顺过气来,司徒空细细打量了许一萝一遍,“这个……可否让老朽一探脉相?”
“喂!就算你是老人家也……”徐十三刚想阻拦,就被许一萝一脚踹得没了声儿,田墨在旁边看着,幸灾乐祸。
许一萝心里明白,这老人家是见她不会武功的模样,心下大奇,所以想搭脉以试她有无内力,是否当真不会武功。她当下大大方方地将手腕伸给老人家,“无妨。我本就不懂武,老人家您一探便知。”这老人家看上去眉目和善,或许可将真相告之,以解这多年来的无知流言。
“司徒掌门!”石无归“蹭”地站了起来,伸手拦在司徒空身前。只见他紧锁了眉头,“切不可着了这妖女的道儿。”
“哈!笑话,你这七八百号的人儿在这里,还怕我们区区三个人吗?”徐十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葛东成立马站起来鬼叫:“谁知道你这女魔头打的什么鬼主意?或许装出不会武功的模样,事实上是要引得司徒掌门轻信!”
“姓葛的!莫要将别人都想得和你一般下作!”徐十三怒道。
田墨皱了眉头,“哦,原来阁下姓‘葛’。这位葛狗熊,五日之前的土地庙中,你可并没敢将什么‘女魔头’之类的喊出口啊。”
当下,田墨朗声将三日前葛东成答应交易的事情抖出来。直说得葛东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愤怒之下抽了鞭子就向田墨抽去——田墨那点捕头的功夫,在这些江湖高手面前,便只是些小孩子玩意了。眼看这鞭子躲不过、正要落在他头顶,突然一道白影闪了过去——“葛老大,当众杀人灭口,可便不好笑了。”只见那史非花眯了眼,似笑非笑地道。
原来史非花刚才轻轻一剑,已卸了葛东成举鞭的膀子,疼得姓葛的捂了血淋淋的断臂杀猪一般地叫。
“啊!你……你没死?”徐十三这才注意到史非花的存在,失声叫道。史非花也不言语,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田墨皱紧了眉头,死盯着史非花瞧:这男人,怎么有些面熟,好像哪里见过似的……
就在田墨盯着对方猛瞧的时候,那史非花显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既然转身冲田墨轻轻扬了扬唇角。那笑容不知怎的,看上去甚是别扭,直让田墨打了个寒战,他立刻移开了眼,再不去看那家伙。
这一番变故下来,龙应胡与石无归拎了葛东成的领子,看来是在商量着要如何处罚这个勾结魔道的家伙。
而司徒空,则搭上许一萝的右脉,惊道:“当真是全无内力的!”
众人哗然。坡上八百号人,皆是震惊:传说中武功盖世的九幽鬼姬,竟然是个没有武功的!这怎么可能?
许一萝淡淡一笑,“我原本……”
“她原本满身好本事,却选择了自废武功。”史非花打断了许一萝的话头,用内力朗声道,声音响彻整个石家坡。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无不惊异: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满身好功夫,却选择了自毁?
而在这些惊讶的人当中,又以作为当事人的许一萝、徐十三和田墨三人为甚。三人皆目瞪口呆地望着史非花,茫然地“啊”出三声来。
史非花敛去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而正色走到田墨面前,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田大侠,一切果然如您所料,非花佩服。”
田墨张大了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