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哭了。
从鼻腔蔓延到心脏，溢满了酸楚的液体，难以控制。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知道妈妈会非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早就知道跨过这道坎需要很大的努力……
可是我不知道妈妈会用“病”、“不堪入目”、“恶心”这种字眼来形容自己养大的儿子。
我有些失望。
我再说一次，车还停在那边，你给我回去，我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妈……
我怕……我怕我说出更加伤人的话。妈妈每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她全身战栗的发抖。
可……
你放心，找不到地儿，我会叫出租车的！
我观察着妈妈，她在流泪，可眼里写满了决绝，甚至还有点……厌恶。
我只好悻悻的转身，朝旅行车走去。
——没想到更加巨大地爆发还在等着我。
我说过，我们总是有这种能耐，用一颗又一颗的核弹，将原本欢乐、幸福、美好的生活，炸得支离破碎。
临上车前，我听到我最爱的少年坐在车上，自嘲的说话。
在那一瞬间，远处的阳光似乎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仿佛遁入亘古初开的混沌。
他说——
呵……爸，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和殷向阳的事，原来你为人这么“豁达”，我曾傻傻的以为用同殷向阳的恋情，可以让你忧心，可以让你愤怒，我太天真了，我败了。
我扶着车的把手，恍然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手指渐渐僵硬起来。
……
顾老师不屑的摇头。你真以为顾熠城爱你？我怕你乐极生悲。
……
顾老师的声音变得一本正经，直起身板。但是如果有天你伤心流泪，需要一个肩膀或者一段感情的支持，我永远在你身边。
……
顾老师不怀好意的指着顾熠城：“如果你真爱他，就别利用他！”
……
顾老师环住我的肩，语重心长。顾熠城根本就不爱你，他向你表白、同你交往，是另有目的！
……
顾老师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蹦到我的脑海里。
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暗示我。
可我不相信他。
我信任我最爱的少年，我以为既然是“真爱”，那么就一定要彼此信任，就算曾经被朱小井连续欺骗了两次，就算我难以相信感情，但我依旧决绝的选择相信顾熠城！
不行，我要逃，我要冷静的分析，这绝不是真的，他爱我，他很爱我，他如果不爱我，为何还要同我做最好的朋友，为何同我交往，为何在他进入的时候对我说：“如果相信我，就让我进入！”
如果仅仅是因为利用我，这也未免做的太过了吧！
所以，这就叫做断章取义是吧！我听到的不是事实的全貌，不能因为顾熠城的这一小段话而胡思乱想啊。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准备悄悄的走开，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殷向阳——顾老师发现了我，怒斥。顾熠城，你别讲了，你利用殷向阳的事都被他听到了！
顾熠城诧异回头，也发现了我，紧张的站起来。向阳……
你还想说什么？顾老师抢白，向我解释。虽然我弟弟同你交往的确另有目的，可你不要太伤心啊！
……我闻言，踉跄的退后一步——所以那段“局部”表达的意思同“全貌”一样吗？
顾熠城怒视顾老师一眼。向阳，其实……
我的嘴唇早已不受控制的*，缓慢而窒息的问。顾熠城你说啊，你想说什么，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说是你把日记本放在我妈的座位上？说你和我交往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说你只是那我当做工具？你说啊！你怎么不说？敢做不敢承认吗？
……他愣住，不发一言的看着我，半晌，闷声问道。向阳，你不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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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8。相信抑或不信
……他愣住，不发一言的看着我，半晌，闷声问道。向阳，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顾老师早就告诉我了你的计划！
那不是真的……
不要说，我不想听！
我捂住耳朵，决绝的，向不知名的方向奔跑，不知道要去哪儿，只知道我要逃离这里。
这一定是个噩梦，我一定还没醒来！
身后有双火热的手捉住了我的衣摆，我一惊，他也就顺势将我揽入怀中，弥漫着尼古丁的成熟气味。
我死命的挣脱，他的拥抱却如同桎梏，越来越紧，紧到我透不过气，无法动弹。
——顾熠杰。
我说过，如果你受伤了，需要一个拥抱或者一段感情，我会永远在你身旁！顾熠杰牢牢地抱住我，如同安抚一直不听话的小兽，声音轻轻的。别伤心。
顾老师……我失神道。真的是他吗？他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吗？他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利用我吗？
殷向阳，别为他哭，不值得。顾熠杰轻轻拍到我的背。
我不相信！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绝对是梦！就算全世界都欺骗我也好，他也不会骗我，不会利用我！他是爱我的！他昨天还要我相信他，他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你不要一厢情愿！你刚刚也看到了，他被你的问得哑口无言。顾熠杰的话如同惊雷般打破我的幻想。
我绝望的摇头，咬住他的手臂，他吃痛的松开手，我趁机作势要逃。
他拎住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抓回来。
我气愤的踹他穿着拖鞋的脚。
他扬起手来，今天的第二个巴掌吗？好吧，来吧，把我打醒，让我从噩梦里苏醒！
修长好看的手指“咻”的一声，掴下来——
却精准无误的停在我的脸颊边。
我愕然的愣住。
他扶住我的肩膀。殷向阳，你冷静一点，理智一点好不好？不要自己骗自己！你问问你自己他有没有亲口对你说那三个字“我爱你”？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复仇罢了——他不爱你！但你不是为他而活，你要快乐地向前。
我感觉自己失去了视觉嗅觉触觉，只剩听觉还苟延残喘。顾老师，你真坏！你就是不想看到我和他好是不是？你快对我说，就算是骗我也好——顾熠城是爱我的，他绝对不会利用我！
顾熠杰静静注视我三秒，眼神无奈，接着残忍的说。你醒醒！这不是你的梦，你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他的确不爱你，他的确利用你！
坏蛋！我又哭了，懦弱就这么在身体里滋生繁衍，眼泪决堤的倾泻而出，我抱住眼前唯一的救生筏——妈妈不理我了、顾熠城欺骗我了，我孤立无援，除了贪恋眼前这拥抱。喃喃。如果你是他，多好！
——顾熠杰，你放开他！
我最爱的少年出现了，不过这次不是以英雄或者王子的姿态，而是以一个薄情掠人的骗子的形象出现。
顾熠城，你还有什么脸来找殷向阳？顾熠杰将我挡在身后，质问来人。
我们在交往！他理直气壮，现在听来却有一些讽刺。
交往？可笑！利用他人感情也叫交往？
我有没有利用别人不需要你这种煽风点火的家伙评论。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明明做错事情，却从不知悔改的死样子！顾熠杰愤慨的说罢，一拳挥向顾熠城。
顾熠城一手接住顾熠杰的拳头，不屑的开口。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老了，你这挑拨离间的家伙！
顾熠杰被自己的亲弟弟如此蔑视，自然不甘示弱。
很快，两位顾家少爷扭打在一起。
又是黄昏，街上下班的行人很多，纷纷上前围观，有人操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大概是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累，不想动，不想说话，但我知道我要逃开，我还无法面对，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缕清思路…
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我悄悄的转身，沿着下行的街道，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恍若走向无尽的深渊。
黑夜
9。互相伤害（上）
七月二十三日
旅行的最后一天。
在返程的飞机上。
妈妈坐在我的旁边，神情漠然，怎么也不肯和我说话。
我把这本该死的日记本拿出来，她的目光才稍微惊诧的动了动，鄙夷的吐出两个字：“还写？”
我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湿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不知为何，我这个大男生就是如此哭哭啼啼。
“我不上网，不玩网游，不打篮球，不谈女朋友，学习课余之外，嗜好就是写日记和唱歌，难道要因为你看过我的日记，而放弃我唯一的爱好吗？”我顾不上其他人的感受，默默地释放自己内心的不满。
“……”妈妈噤声，不再说话，将头顶上的灯关掉，闭上眼睛，不知是否在佯装睡觉。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眼就发现了顾熠城，他在哪儿都鹤立鸡群。
他对视我的目光，接着厌恶的转向别处。
我回过身来，对着日记本，把昨天的故事写完。
我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想要逃开。
可是那扭打的两个人却还是发现了我，他们很快追了上来。
拉住我，我转过身，是顾熠城。
看见他眼神焦急的模样，我突然很想大笑一番，他什么时候学会朱小井那一套？要爱就爱嘛，不爱就不爱嘛，干嘛总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套剧本。
现在他演的是谁？
殷向阳，你听我解释！顾熠城拉住我。
你别来烦殷向阳，你闹得还不够吗？你让他静一下！顾熠杰也追上来，拦住顾熠城。
你！他似乎面带愠色，眉角皱在一起。
顾老师，你让他说，看他怎么解释。我有气无力地说。
可是……顾熠杰面露难色。
怎么？怕真相水落石出？顾熠城激他。
是啊，我听得清清楚楚，某人说“爸，我以为同殷向阳的恋情可以让你忧心，可以让你愤怒”。我不动声色的讽刺回去。
不是的，殷向阳，你掉了很重要的一个字“曾”——“我曾以为”！之前我的确有这种想法，可是之后……他苍白的解释。
“曾”？我冷漠的打断他的话。它代表今天之前，你以为你可以利用我来打击你爸爸，可是今天你你实施计划之后，发现的计划不奏效，所以用了“曾”这个字，仅此而已，不是吗？
所以……顾熠城脸上热切的神色暗淡下来，嘴唇微动，一字字的吐出。你还是不相信我！
哈哈。我笑了，笑声里带着欲哭的冲动，步履蹒跚的走到他面前。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就算我被朱小井欺骗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