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谁在哪里?
第二章
一开始的楼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和投入进去的,精神控制力对于年幼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天方夜谭的东西。
他总是坐在大树下尝试分辨风吹过树叶产生的摩擦声时就悄悄的走了神,被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的干爹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又或者是战战兢兢的靠坐在床上想要抵御生理疲倦带来的乏力和混沌,又被悄无声息来到床前的干爹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干爹还曾经在他吃饭中起来盛汤,又回头落座时用脚勾走了他的板凳,端着热汤的楼忆一个屁股蹲坐了下去,手里的热汤扣了自己一脖子。
第一次被冷水当头浇下后,楼忆看着干爹离开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又憋了回去,回到屋子里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小床的床尾摆放了一套干燥松软的衣服;被热汤扣了一脖子那次,晚上睡觉时发现枕边躺着一罐捣碎了散发着清香的清凉药草膏。
从如坐针毡到应付自如,在楼忆长达九年的训练生涯里这无疑是最地狱的一年,之后八年里所有的体能肌肉和敏捷训练和这一年的精神拷打相比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楼忆记得那次午饭后他歪坐在大树下习惯性的捕捉着身边一切的音源,在干爹轻稳的脚步到达他面前之前准确的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眼睛里盈满了自信和胜利。
意外的,这次干爹手上却没有带任何的用来测试他的物品,只是屈膝在他身边的草地上躺下,仿佛只是来睡一觉而已,不同的是干爹百年冰山的脸上因着上翘的嘴角竟然流泻出一丝笑意。
楼忆继续闭上眼睛捕捉着身边的声音,树叶被风吹过时的轻抖,小草被轻拂时的低声吟唱,小鸟飞过时呼扇的羽翅,干爹在一旁轻浅的呼吸,楼忆年幼稚嫩的小脸上也挂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从远处看去,山坡上的这俩人如寻常父子般一坐一卧,平静安逸美好。
跟着干爹练习功夫的日子过的很快,时间飞速的拉长了他的身影,也拉垮了干爹的身体,开始整夜整夜的咳嗽。干爹虽然话少,却教会了他用眼睛和耳朵观察穿透身边的事物,所以他想或许干爹的身体本来就只剩一具空壳,内在已经被长年的杀戮和斗争一点点啃噬干净了。
楼忆还记得干爹教他的最后一招是影刃,薄如蝉翼的刀片紧紧的贴在小臂内侧的皮肤上,割开敌人喉咙或者刺穿对方后心软肋的时候只有一道微光划过,轻薄的仿佛只是流过眼尾的一丝光线。
那天他将练成的影刃演示给干爹看,干爹好像很激动,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彩,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干爹如此的眼神,这种回光返照的光彩淡去之后,干爹的身体就像失去养分入冬的大树一般渐渐枯萎老死。
楼忆还记得干爹临走前的那个下午,粗糙的大手很用力的攥着他,干裂的嘴唇几度开阖之后吐露出微弱但是坚定的话语:“你是个男人,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懂得克服恐惧,哭泣和眼泪都是不必要的。”说完这句话,干爹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清亮,在看到他郑重的点头之后,那光芒才渐渐的黯淡下去。
楼忆将头贴在干爹胸口,拿起干爹已经冰凉的大手放在自己头顶,就好像回到五岁的那天,这个孤傲决然的男人,在走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牵挂的吧,他想。
在干爹的床前跪了一整晚,当清晨的曙光微微透进屋子的时候,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摄心的酸麻感从双腿直抵大脑皮层。
楼忆走到屋外,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从怀里掏出了干爹之前交给他的信筏。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交代着他要去耶路撒冷找一个叫做阿泰尔的男人,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后来,他料理了干爹的后事,背起行囊,找到干爹留下的线索联系上阿泰尔,跟随在他身边呆了三年学习希伯来语和英语以及执行一些简单的团体作战任务,再后来的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
火盆里的新加的木炭发出噼啪的响声,也拉回了他的思绪,藏在帽兜下的眉头轻皱了下,已经好久没有回顾这段往事了。
楼忆站起身来:“我回去了。”对面的男人闻言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掀了掀眼皮,呶呶下巴示意了下桌子:“这次的份儿,去吧。”
收起钱袋下楼经过门厅的时候,看到丹尼坐在那里,修长有力的双腿交错着,腱子肉虬结的胳膊抱在胸前,靠着墙假寐。
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丹尼睁开了眼,涎着一脸怪笑着说:“楼~~佣金拿到了吧?这次给了多少,嗯?”
楼忆从怀里掏出刚才得到的钱袋,面无表情的从里面抓出几磅硬币丢向丹尼,俊秀的脸上依旧是纹丝不动的表情。
丹尼在空中漂亮利索的接过丢来的钱币,无视楼忆的冷漠,猛的跳起来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挂在他身上:“嘿嘿,楼,等我把后天的任务做完就还给你。”说完就拍开厚重的木门,朝着对街的巷子奔去。
看着越跑越远的背影,楼忆垂下眼睛,“赌博,女人,酒精”这是他加入Blood Legion之后载入认知领域里的信息。
军团里的男人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带着自己的地域性的传统和文化,然而大家的信念又是相同,那就是对于因为贪欲而产生的侵略和暴力夺取的反抗和反击。
丹尼在某次任务结束后一边灌着酒一边大笑叫嚷,这个西欧男人英俊的五官滑稽的皱在一起说要找个火辣的女人来洗涤自己的灵魂,大家哄笑着打趣说他只是想借口洗涤下无耻的□。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无休止的杀戮和血沫让灵魂都蒙上了一层朱色,大家用着各自的方式去释放和消化杀人之后带来的精神损伤。
楼忆不是太懂干爹将他送来这片陌生国土的真正意义,可能在干爹眼里这是一份有关于信念和希望的传承,也可能本身就没有意义,干爹只是做了他力所能及的,剩下的路在自己的脚下。
十九岁的楼忆没有花过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记得干爹临终前交代“保护自己,克服恐惧。”他紧了紧身上的斗袍,将脸藏进帽兜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有些微暗,耶路撒冷的冬天是温润多雨的,凉凉的夜风带来了丝丝的细雨,吹打在脸上像无数的小手在轻轻挠着,楼忆沿着巷子走到集市区的摊铺上买了些许熟食和一瓶烧酒。
十字军的侵夺和驱逐让这片土地的天空都染上了血色,临近夜间的集市零零落落的几个摊铺还开着,摊主缩手缩脚的坐在铺子后面,疲倦的面色上缀着小心翼翼,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面对着这种纷乱的现状,他们的表情从开始的恐慌逐渐转为麻木。
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这样的一队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对着生活所给予的磨难有着顽强的适应力,他们会很快的从鸡飞狗跳的环境中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夹缝,疲倦应付着,却不会轻易倒下。
楼忆沿着石板小路向城东的方向走去,想着回去了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下,这几天为了营救上次行动失败时被十字军关押的同伴,他几乎有三天没有合过眼,无奈他们军团在这个城镇的人数太少,刺客联盟的主力流被牵制在苏尔和教皇的势力对抗着无法支援。
回想着前两天在湿冷的下水道里潜伏的日子,在那种逼仄脏污的环境中,生理的疲倦已经全然被高速运转的大脑和全部调动的神经末梢挤压到了身体的角落里。
他在下水道里靠着脚步声和响动仔细分辨着上面牢房里十字军换班、吃饭、娱乐、休息的时间,最后在第三天的凌晨,趁着人类生理上最放松和倦怠的时刻,让牢房里看守的生命凋零在了睡梦里。
杀人的感觉于楼忆来说总是异常的清晰,手上的薄刃精确的插入到敌人的软肋里,刀锋顺势切开体内的脏器,数到十秒,敌人就再也不会醒来。
干爹教给他制敌的方法有很多种,对于他来说,人体是何其脆弱的物件,身上布满了致命的破绽。楼忆最喜欢的方式还是一击致命的软肋,被薄刃切开的脏器出血速度很快,却不会四处喷射,污染大地。
脚步顿了顿,楼忆觉得今天自己想的有些多,过于疲劳果然是很危险的,精神力容易涣散且难以收拢,于是他提了口气,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前面再转过两条巷子,就是自己的住所了。
突然,旁侧的巷子里传来几声猥琐的笑声,听声音是几个操着西班牙口音的人在用希伯来语说着些侮辱性的词语。再细细的听,猥琐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个清脆的带着愤怒的反抗声,这样的情况在眼下是司空见惯的,十字军对当地人的驱逐经常会演变成暴力的威胁甚至殴打乃至侮辱。
楼忆不想插手这件事儿,军团目前的现状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尤里已经打算在丹尼完成过几日子的任务后,从这里撤离去苏尔和阿泰尔的势力汇合。
然而正当他打算悄然离去的时候,那清脆的嗓音突然变的高亢,愤怒声中也牵起了丝丝呜咽。
☆、第三章 初遇
第三章
借着旁边屋子透出的微光,楼忆看了看巷子里建筑的走势,巷口是个已经歇业的商店,屋势较低,延伸到巷子中间都是两层的居民小楼。
巷内的呜咽声变的破碎起来,带着颓败的趋势。楼忆再没有犹豫,借着商店的窗台攀上了屋顶,猫着腰寻着夜色的掩护,脚尖轻点之下居然使出几个长距离的大跃,可见白袍下的躯干对于肌肉的控制和爆发的把握是多么的精确。
转眼来到那处嘈杂声的上方,楼忆用小腿勾住屋顶边缘的凹槽,轻盈的身体倒挂着翻下去,像只藏匿在黑暗世界的鬼影一样将自己隐藏进了屋檐的阴影里。
下方墙根处站着三个十字军士兵,其中一人身穿的冷硬铠甲褪去了下半身的那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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