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何进对妹妹的想法不理解,只是闷闷不乐地想:政治上的事儿,有我在,用得着你出面吗?他不知道,现在妹妹最担心的就是他操控政治。
何进对袁绍一摊手,无奈地摇摇头,说:“放过大部分宦官,杀几个实在不像话的,我看就行!”
何进这边打算诛杀宦官,却迟迟不行动。他以为搞政治就是杀猪,下午动刀子和上午动刀子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地上多了几堆猪粪而已。
宦官不是被捆绑了四蹄的猪,干等着何进动刀子,他们决定反击。那几天,大家都很忙,只有灵帝是个闲人,本本分分地躺在灵床上。17岁的刘辩,沉浸在男欢女爱的甜蜜之中,忙着和宫女上床。袁绍忙着忽悠何进;何进忙着督促太后下决心;太后忙着巩固儿子的皇位。舞阳君和车骑将军也很忙,忙着收礼。他们的礼是宦官们送的,宦官们听说何进准备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共同的压力让他们团结起来,成群结队地来给舞阳君和车骑将军送礼。在宛城的时候,家里的钱都由何家人掌管,舞阳君和车骑将军花一文钱也得从何家人手里讨,这在他们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不用讨,就有人送礼上门,哈哈,感觉真好啊。
收礼就要办事,舞阳君和车骑将军就时不时地在太后面前说宦官好话。
女儿啊,你能走到今天,多亏了宦官,可不要对不起他们啊。
妹妹啊,姓何的有野心,当心他是第二个王莽啊,要坐稳天下,还得信宦官啊。
六月七日,盛夏炎炎,洛阳北郊邙山,文陵,灵帝的下葬仪式正式举行。
太常跪着,大声下令:“哭!”
大鸿胪第一个大哭,文武百官按照程序放声大哭。哭了十五下之后,大鸿胪停了下来,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
十五举音的仪式完成,又是一番忙碌,灵车来到前面,司徒跪下,高喊:“大驾请舍!”就是请死去的皇帝到坟墓里去。这时,太史令站在车的南面,面朝北宣读哀策,对皇帝尸体拍马屁,负责记录的掌故站在太史令身后,记录皇帝尸体在人间的最后时刻,其实也没什么好记的,为了避免掌故因为无所事事而尴尬,就规定他这时必须哀哭。
哀策宣读完毕,太常再次跪下发令:“哭!”又是大鸿胪第一个哭,然后文武百官按照程序哭。
皇帝灵柩下葬时,按照程序就不要哭了。下葬了,祭祀的衣服都送来了,所有人换好衣服后,东园匠替换太常登场了,他大声下令:“可哭!”这时,墓庐里的妃嫔和皇亲宗室就开始哭。
然后,需要新皇帝刘辩出场了。只是,他出场时嘴角泛着几丝甜蜜,因为刚才在墓庐里哭泣时,他把手探进宫女的怀里,感觉到了无限春光。需要刘辩做的,就是完成“进赠”礼,把玉圭和币投到坟墓里,表示对先皇的侍奉。
进赠之后,太常再度上场下令:“皇帝敬再拜,请哭!”又是大鸿胪第一个哭,然后文武百官和皇室成员按照程序哭。
司空带人给坟墓填土,下葬礼仪主体完成。严格有序的葬礼上,哭声连连,可是每个人都心不在焉。除了皇帝是盼望着回宫后上床尽欢之外,其他人都心事重重,提防戒备,策划经营,一切都那么诡秘。
这都是因为一个核心人物缺席了葬礼。
这人就是国舅爷大将军何进。太后想,他不出场,那是不把新皇帝放在眼里;宦官想,他不出场,那肯定是在筹划动手的事情。
太后和宦官们都想对了,但是想得并不全。何进的确没把新皇帝放在眼里,他认为新皇帝是一个不成器的孩子,要治国还得他这个当舅舅的说了算,他也的确是想对宦官动手,但是他不来送葬,是担心宦官先动手把他杀了。
“杀就杀了,太后还能杀了你不成!”袁绍再次督促,可是何进还是没有动手。他还是害怕宦官。这是因为宦官是权力的代名词。这个从宛城走出来的屠户对权力有种天生的畏惧,在他杀猪卖肉的时候,即使县衙的差役也可以随时踢他的摊子砸他的店,何况是天子身边的宦官呢。而对袁绍的依赖,也是源于对四世三公之家的膜拜。
宦官和袁绍,做了大将军的屠户何进到底要选择谁呢?
何进想赌怕输,在他纠结不定的时候,宦官和袁绍都没有耐心等下去,他们自己出手了。
宦官对太后说:“大将军专门杀您身边的人,这是想擅权啊!”
袁绍呢,忽悠何进召外将入京,借此威胁太后。别人要对付妹妹,何进居然答应了,宣召八路外将进京,其中就包括丁原和董卓。按照何进的安排,八路大军屯扎在城外,单等孟津方向丁原举火为号,然后所有人一起杀入城中,诛杀宦官。
太后极力反对哥哥的决定:“不行!”
何进犹豫了,下令各路大军就地驻扎。大将军啊,军国大事,你以为这是杀猪啊,想歇歇就歇歇。
就在这刹那的犹豫间,何苗找上门来,教训哥哥:“我们刚从南阳来的时候,都是草根穷光蛋,依靠内宫宦官才有了今日贵富。你以为国家大事就像杀猪一样容易吗?做错了,覆水不可收。你好好想想,马上与内宫宦官和解。”
何进更加动摇了。袁绍慌了,诛杀宦官的摊子是他铺开的,要是不把宦官杀了,那以后宦官就会杀他。他只能把何进拉下水,威胁他说:“你已经得罪宦官了,再犹豫就会生变。将军还等什么呢,为什么不及早下决定呢?”
何进又向袁绍那边动摇了,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处置宦官,同时他又任命王允为河南尹。对这两个官职的直接任命已经超出了大将军的职权。何进的确没把皇帝外甥和太后妹妹放在眼里。
更过分的是,何进又下令虎贲中郎将袁术先派二百名虎贲勇士直入宫中,缴了负责警戒的黄门宦官的武器,取代了他们。
袁绍派出的密探遍布京城,清点哪里有宦官,而驻扎在城外的董卓也得到了进兵皇家园林平乐观的命令。
毕竟是女人,何太后害怕了。女人总有心软的一面,她把诸常侍小黄门宦官集合起来,对他们说:“我管不了那个杀猪的,你们各自回老家吧。”
诸常侍小黄门面面相觑,回老家就能活命吗?国舅爷和太后娘娘是兄妹,他们偏不信国舅爷真的不给大家活路。诸常侍小黄门一商量,一起找到何进,集体下跪,谢罪讨饶,要杀要剐,随大将军高兴。
何进又动摇了,悲悯地对宦官们说:“天下纷扰,都是因为忌恨你们。现在董卓马上就要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你们为什么不趁早各自回家呢?”
何进也就是经营一个肉店的能力,现在做大将军,简直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后汉书》评价他“智不足而权有余”,恰如其分。
袁绍恨铁不成钢,跺着脚说:“他们送上门来,怎么不就地解决问题呢!真是……真是……”“真是猪”这句话,他最终是没有说出来。
何进对袁绍说:“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也许何进不是“智不足”而是“智过度”。他是不是在担心诛杀了宦官之后,袁绍会对他下手呢?反正计算过度的何进失去了一次次一局定乾坤的机会,死神却悄悄地找上门来。
袁绍知道何进是指望不上了,就决定自己解决问题。各州郡接到同一个命令,逮捕宦官的亲属。你何进不是要宦官回老家吗?我就让这些小子无家可归。命令是以大将军的名义下发的,但是何进并不知道这件事。何进不想与宦官翻脸,袁绍就逼着宦官与何进翻脸。
宦官头目张让曾经被灵帝奉为父亲,现在突然被撵回家,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扑通一下给儿媳何小妹跪下,痛哭流涕地说:“老臣有罪,本来应该滚回老家去,可是我一直蒙受皇恩,现在让我远离宫殿,怎能忍心割舍。我希望能再回宫为太后和皇帝效劳,如此,死可瞑目。”
何小妹何尝不想让公公在宫里风风光光地做官呢。她找到母亲舞阳君,哭哭啼啼地说:“哥哥太欺负我们姐妹了!”
舞阳君拉着何小妹进宫,对太后说:“不能让姓何的那小子骑在你头上拉屎!”
利益的洪水稀释了手足之情,几近于无。妹妹一想,要是身边没有宦官,那以后怎么对付哥哥呢?
太后收回让宦官回家的命令,先前回家的再回来,大家都官复原职。
事情一直僵持到八月,何进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对宦官不再是杀光,而是只杀常侍级别以下的;杀宦官腾出来的位子,从五官署、左署、右署的郎官中选拔,而三署郎官大都是士族子弟。何进想在宦官和士族家寻找平衡。
何进拍拍大腿,谁说杀猪的没头脑呢,这样皆大欢喜的主意,谁能想得出呢?
这么好的主意,恐怕妹妹理解不了,最好是当面和她谈个透彻。这样想着,何进进宫了。
何进的到来,让宦官们心惊肉跳。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提醒:“这小子说有病,不临丧,不送葬,怎么现在颠颠地跑来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肯定是要太后对我们下手。”
张让这只老狐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说:“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就不信这个杀猪的能成事!去听听,看看他的尾巴向哪边撅。”
具体执行探听任务的,当然都是级别较低的宦官,都在常侍级别以下。他们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何进说:“把常侍以下的宦官杀光……”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去向张让汇报:不好,大将军要杀光我们!
张让说:“好吧,就看谁先杀掉谁!抄家伙!”
内宫宦官藏有兵器,这是很不正常的。何太后作为中宫之主,实在是太纵容宦官了。可是,有无可能这是她批准甚至要求的呢?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对付哥哥。
何进向妹妹谈完自己的奇思妙想,兴冲冲地走了出来。
可是,又有小黄门追上来,说是太后宣大将军。何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