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傻子刚冲出门店的时候,李景明和刘建云都反应过来了,李景明连忙喊道:“西面!西面!”示意乡勇们的火力西移。大江东在南面听见季傻子这边的呼喊声,哪会不知道配合,忙得带人也往前压了一压,枪声一时大作,众乡勇见状哪顾及得了什么西面,前面都要顶不住了,全都对着南面使劲开火。刘建云没管李景明,只是大嚷:“后队,后队,跟上,后队跟上。”现在因为jǐng戒护厂队拉的老长,火力根本不能和刚才比,所以他大喊后队跟上。
霰弹枪特有的咔嚓上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冲到眼前的胡匪被一个个打得血肉横飞,可最后毕竟是近百号的胡匪冲锋,前队三十号人火力不足,而且距离又近,胡匪前次是过来的时候没注意月sè被发现的早,还没有完全冲起来就被打退了,现在是摸到了街边上,冲过来也就是三五丈的样子,这个距离太窄了。很快,胡匪便冲了过来,和前队混在一起肉搏。这霰弹枪虽说是近战利器,但买来的时候却没有配刺刀,其实这东西生产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要装刺刀,肉搏起来很不得力。前队一时被牵制住了,其余胡匪连忙往乡勇的后路冲去。
见后面的胡匪冲过前队往乡勇杀去,刘建云心里暗呼一声:完了。但幸好后队上来了,便急忙带着后队对着绕过前队的胡匪连连开枪,胡匪们冲过前队士气大振,本想一股作气杀到乡勇们的后面,谁知道被后队四十多把霰弹枪一顿乱枪打过来,几十号人顿时倒了一地,街面响起了一片哇哇惨叫声。刘建云见止住了胡匪的攻势,忙带着人冲到前队去帮忙,不过这帮忙不是上去肉搏,而是大家伙抽出左轮手枪借着月光开始放冷枪——护厂队的衣服都纯白的棉衣,在月sè下异常的显眼,随着叭叭的枪声,土匪倒了不少。
就在刘建云解决了冲过前队的胡匪的时候,对垒的乡勇们却是一阵大乱,本来这些家伙只是士绅们的贴身保镖,遇到小股胡匪还能靠人多枪好吓唬吓唬,这次对上这么大队如此凶悍的胡匪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此时只见前面的胡匪逼近,而后面似乎又有胡匪杀过来,那渗人的哇哇之声就像是在身后,马上就有五六个人扔了枪转身往饭馆里跑。李景明见此心中大骇,忙喊:“顶住!顶住!”连开几枪嘣了好几个逃跑的,可无奈兵败如山倒,根本就弹压不住,大片的乡勇往饭馆和东街里跑,大江东见乡勇败退连忙招呼胡匪起身冲锋。李景明也算是个狠人,狠咬牙骂道:“吗拉个巴子的,拼了。”带着十几个巡jǐng挺着刺刀啊呀呀的反冲上去,胡匪攻势顿时一顿。
刘建云正带着后队围住冲进前队的胡匪,冷枪之下四五十号人被干掉大半,却听身后一阵呀呀啊啊的叫声,回头一看只见乡勇们全部往饭馆和东街那边跑,眼看这胡匪就冲过来吧自己给包圆了。“后队,后队。”刘建云手足冰凉,歇斯底里的狂叫了起来,边叫就边带头往南面冲,边冲边放枪。后面的护厂队听到叫声连忙紧跟上去,打光了的左轮枪都扔了,拿起霰弹枪又开始狂轰。
大江东刚把冲过来的这拨狗子的最后一个砍到在地,正要追击那帮逃跑的土豹子不想又是一波狗子冲了上来放枪,砰砰砰的枪声里冲在最前面的炮头们倒了一片,后面的崽子们眼见冲到一丈远的地方,接着又是一阵更密集的枪声响起来——形势危急下,之前和西街胡匪肉搏的护厂队大都转了过来,也幸好刚才肉搏的早,枪里还有三四颗子弹,这一顿枪立即把冲在前面的一大片崽子都给打没了,后面的崽子要么趴在地上,要么退到了两边的店铺里。大江东久经战阵,知道攻击的最佳时机已过,狗子们的后队上来了,于是也不再催促,街面上枪声顿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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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狗子:巡jǐng;土豹子:乡勇;秧子:被绑票者;炮头:尖兵;插千:卧底;响子:枪支;翻张子:面饼;
第九十二章 钟声
刘建云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刚才真是惊险万分,要是自己转向稍微慢那么一线,那么等南面的胡匪冲上来那就全都完了。这其实是得益于李景明的那一个反冲,要是没有他冲上去让胡匪延了一会,也没这一线生机。东面和西门的胡匪都被干掉了,两路加起来快有两百号人,现在南面听枪声最少也有一百,今夜进城的胡匪到底有多少?刘建云深怕又哪里跑出几股胡匪来,他忙找到钟观光,“先生,眼下胡匪攻势稍歇,楼上的秋老爷还是换个地方好些。”
钟观光从开始到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慌乱间只跟着大家伙一起开枪,此时枪声一歇被刘建云一叫半响没有反应,其实初上战场的人大多如此,枪声一响脑子就发木,做了什么全然都不知道,刘建云没有急催,只待好一会钟观光才回过神来,然后又问了一遍,“好!好!马上带人把秋老爷他们接下来,接下来。”刘建云赶紧领命而去。
进了饭馆刚要上楼,只见楼上“叭叭”的几枪打过来,他连忙疾呼,“自己人,自己人,胡匪退了,胡匪退了,我找秋老爷,我找秋老爷。”
楼上闻声一阵sāo扰,一会楼上安静下来,县令秋老爷的声音响起来了,“是李巡长吗?”
刘建云回道,“回秋老爷,我是钟老爷属下刘自生啊,李巡长还在外面拒敌。”如今这当口,他可不敢说李景明已经殉职了,城里的巡jǐng都打光了。
听说是钟观光的部属,秋县令顿时松了口气,忙对士绅说道:“是自己人,他是我家侄的属下,让他上来。”守这楼梯口的十几名乡勇立即移开了枪。
刘建云上来见礼之后,忙道:“秋老爷,我家老爷就在楼下,适才胡匪被打退了。现在底下乡勇已散,只靠我家老爷这几十号人这里怕是不好守。老爷还是移步往城东而去,东关那边基督堂修的甚是坚固,请老爷和各位老爷在那边稍候以待援兵。”来通化一个多月,城里的一些街道建筑刘建云还是知道的,东关的基督堂本在庚子年间被毁,去年通化被清军收复之后,教会就派人花巨款修复了。此次修复都用的石料,房屋甚是坚固,是以刘建云才回建议撤到那里。
刘建云此话一说,众人的心又提起来了。本来还以为胡匪真的退了,谁知道只是暂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攻了进来,如此情形心里都是趋于离开此地往东关而去。可是秋县令毕竟是朝廷命官,对这洋人还是很忌讳的,“那基督堂可是洋人的产业,如万一损坏可如何是好?”
刘建云没有做过官不懂大清官吏的心里,见他犹豫只好说道,“老爷,不管去不去基督堂,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只需一把火这便呆不住啊。还是先撤了吧。”刘建云话一说完,众人都放声回应,秋县令见此也只好同意,饭馆确实不安全。
正当楼上的士绅老爷们从后门撤退的时候,东街那十几个溃逃的胡匪终于从东面绕了大半个城到了南街的大江东队伍里。
“什么,丁蓝旗睡了,他的那些崽子也都睡了?”——胡匪为了讨吉利,从不说死字,死了只说睡了——大江东黑脸越发黑了,这个消息他之前就有猜测,要不然刚才猛攻的时候怎么不见丁蓝旗的动静。只是以他对丁蓝旗的了解,很难相信这个鬼头蝦蟆眼被人给灭了。他抖着手用枪指着这几个逃出来的崽子,喝问道:“说的都是实话?”
这几个小崽子马上叩头赌咒,大江东见他们不似作伪,心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马师爷见状,连忙安慰道:“大当家的,此次进这圈子走的是西门,大为不吉利。我看……”
大江东闻此言立即找到些安慰,忙问道:“师爷怎么看,今次还有戏么?”
马师爷其实心里也没底,三百号人被干掉两百,城里的狗子却不知道还有多少,还有那些逃散的乡勇,因为没有乘势追上去,等他们回过神来联合刚才那帮狗子,那人数就比自家多了不少,要是再把城门给封了,那可就惨了。当然撤退的话不能说,毕竟送了这么多人命在这城里,总得捞些个什么吧。
“大当家的,此战还得从速啊,丑时一过,鸡鸣一起,那我等将大不利。”马师爷终于编好了个鬼话。“丑时?鸡鸣?”大江东满脸迷糊,这么说来只有夜里干活了。可夜里除了放亮子之外什么都干不了。而且现在占据的城西城南面的看屋子也知道住的全是穷鬼,能榨出什么油水来?城里最富的东关隔的远着呢。看来这饭馆还得打下来,大江东心中定计,就把那几个跑回来的崽子都哄了出去,马上叫人着手放亮子过去。
饭馆的几十个人不到一刻钟就撤出来了,此处距东关不远,护厂队按照之前刘建云的安排已经砸开了基督堂的大门,众人赶紧都钻了进去。秋老爷虽是很不乐意,但是此时保命要紧,也赶紧进去了,至于洋人的事情只好等胡匪退后再禀朝廷了。护厂队的人也逐渐退出了街口,埋伏在东街的两边,刘建云不知道胡匪到底有多少人,只好死守以防万一,此前幸好减员不多,加上楼上那十多个乡勇初估余下还有仈jiǔ十人,这些人凭借霰弹枪和地势还是能守一守的,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些溃退的乡勇跑哪去了,要是有他们在那才是万无一失。
“王老二,王老二,”刘建云喊着一个名字。一会一个汉子冒了出了,“你带几个人看能不能抓个胡匪过来,问问今晚上到底来了多少胡匪?”虽然干掉了两路胡匪,但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人数使得刘建云很不安。
王老二应声下去了,他本是个天目山的猎户,动作利落枪法也准,很快带着几个人隐没在夜sè里。正等着间,刘建云只见南街的胡匪每人拿着几个火把远远的往复盛饭馆扔,这木楼本是在庚子年间被毁,去年才是新建,却依旧盖的是木楼,不一会功夫就燃起了大火。一时饭馆边的邻铺里尖叫阵阵,有几个人出门之后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