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秋老爷的憧憬不同,同在凉棚里的钟观光却在计算着建设事宜。按照密报,这轮船上除了装的大部分都是从天津买来洋灰,少部分是机器以及天津装过来的棉布等洋货,当然还有一些藏在船底夹舱里的军火。不过,军火已经在五女山城卸了,棉布什么的也不要他管,关键是这船上的洋灰他倒要好好想想怎么个放置,还有就是钢轨这次没到,等下德国人马丁又要嚷嚷了。
按照德国工程师的设计。未来的通化工业城可不是在老县城,而是在溯流而上的二道江北侧——后市通化市的位置。通化地处山区,浑江两岸平地稀少,测绘下来唯有那里才有地方立一座新城,而且炼钢非常需要水的,把工厂办在江边正好。煤矿、铁矿虽在浑江南岸,有一些不便,但从江上设一座百多米长的铁路桥,通过铁路自然可以把浑江东南面铁厂的煤和七道沟的铁矿石拉过来,至于浑江西面的马当镇铜矿。则连桥都不要,直接修一条大约四十里的铁路,到时候铜矿石遴选之后也一并拉到新城冶炼。
图纸上画起来很是简单,但是建起来确是实艰难,不说两条加起来一百三十余里的铁路。单是二道江筑城就是大工程,要想当初通化县城筑城可是花了四五年功夫才弄好的。如今要在两年时间里凭空的建一新城何其艰难。工人却是不愁的。日本人占领安东之后,把安东大东沟那边屯的木头都没收充军了,现在沿江的木把子都没活可干,听说通化这边招工,全一窝蜂的跑了过来,但筑城的人员调配、后勤支撑、施工管理。物资运送,资金投入都是很艰难的事情。钟观光虽然有一套杨锐给的pmp课程,但是对于他而言这东西实在太先进了,虽然所学有用。但是他还是累的够呛,加上平日里不注重食宿,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几岁,甚至有天夜里还曾咳过血,当然这染血的手巾很快被他给扔了,没人知道这事情。
钟观光又看了一眼货单,上面有三千多桶洋灰,这洋灰都是木桶包装,一百七十多公斤一桶,算下来的话有六百多吨,都是用来筑城的,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的一部分,真要完成新通化城,没个十万桶是不可能的。这也是杨锐出的主意,说是这东西简单好用,比切石头墙块多了。只是这东西不能碰水,二道江那边都在打地基挖壕沟,仅有的房子也是工人们的窝棚,虽是九月雨水少但这东西不能放在外面,要不然来几场秋雨那就毁了,还是卸在县城吧,钟观光如此想到。
正想着洋灰的事情,不料德国大胡子马丁跑了过来,他可不是来参加庆祝的,“钟先生,为什么我没有看到我的铁轨,只看了一堆没有用的短钢管。几个月前,我就已经要求航线一通就要把铁轨运进来。”二道江的铁轨按照计划是要先铺的,只不过那艘拉钢轨的轮船走到半道就返航回天津去了,所以他跑上船找遍了也不见钢轨。
对于大胡子马丁钟观光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他很难伺候,可做事情还是很敬业的,就是脾气大些,根本不把老板当人看。据说当初德国青岛建港的时候,他本来就是副总工的,但因为脾气得罪了人,耽误了大人物挣钱,所以只做了个副手的副手。这次东北要总工,青岛那边的德国人就把这个刺头给扔了过来。
“马丁先生,钢轨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轮船出现了一些故障,所以回天津修理了。”钟观光扯着谎,总不能告诉这个德国人说是杨锐的命令下运几个伤员去了天津吧。“我保证,你在这个月一定能收到……五百吨钢轨。”
“五百吨不够,”马丁补充道,“按照计划我们最少要四千吨铁轨。”连通马当铜矿和铁矿的铁路加起来有七十多公里,即使铺设简易铁路每公里也要五十多吨铁轨。
钟观光其实也在因为铁轨的事情而忧心不已,听他说道这四千多吨铁轨很是头疼,但也只好安慰道,“你放心吧。马丁先生,我们订购的轮船第二批马上就要交货了,到时候不是两艘,而是六艘货轮,只要来回两次,这些钢轨就可以到齐。下个月你就能看到四千吨钢轨到达这里。”
见自己要的都得到了满足,又或者是看见中国人马上就要放他很讨厌的鞭炮,没有过多的停留,大胡子马丁说了声“但愿吧”就撤了。为了庆祝航线开通,士绅们可是折腾了不少东西,霹雳巴拉爆竹的爆炸声中钟观光满是忧愁。旁边看热闹的陈去病见洋鬼子走了,凑了上来问道:“宪鬯,你怎么不高兴啊,这轮船到港可是大喜事啊。”通化县城学堂一开。陈去病以校长的名头很受满城士绅的尊敬,他在通化虽然吃不惯高粱米但也是意气风发起来。
钟观光看了他满是兴奋的脸,说道:“佩忍兄,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光是几千吨钢轨就要二十万块,还有洋灰,十万桶也要二十多万块,这还不够购。真是……”当初做计划的时候,只考虑了矿山开矿和设备成本,三个矿加上小型冶炼设备想来一百万块已经够了。谁知道基建甚是费钱,凭空增加了五十万块不止。
陈去病却是对算账不甚了解。他劝说道:“宪鬯你担心也是没用,想当初在沪上的时候能想到咱们能有这么大基业吗?船到桥头自然直啊,多想无益,今天既是庆典。那就要喝几个,不醉不归啊。”
钟观光心里苦笑。这陈去病自从喝过这辽东烧刀子之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爱上了这口,说是真男儿才喝和真烈酒,江南的黄酒、米酒都是女人家喝的。“佩忍兄,我可喝不过你,你还去找刘建云吧,你们俩刚好打个平手。”
陈去病见钟观光拒绝。怕等下午饭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人,急忙上前拉着钟观光的手说:“宪鬯兄啊,小弟今日可是有事相求的。你也知道,上次筹款也就那么几千两。如今这钱可是不够花啊,通化县城里学堂不算,县中其他地方也办了十几个学堂。以后还有怀仁、宽甸、新宾等地,这么一圈下来,非有上百个学堂不止,入不敷出啊。”
钟观光早猜到他是什么事情了,见他现在才说起便笑道:“佩忍啊,你怎么在我这里哭穷啊,上次那个张焕榕家里不是又捐了两千两给教育会吗?”
张焕榕被胡子掳走后又回家报了平安之后,张家老爷子可是送了不少礼到山上,一是表示对放人的感谢,二来嘛就是打算结交一个强援,这世道是越发乱了,有个什么事也要留条后路。对此,杨锐也没有客气,送来什么就收什么,另外还弄了从胡匪手里缴来的三十杆单打一作为回礼。如此礼来礼往,大家虽未见面但是交情却不是太浅,是以陈去病知道之后,又跑到老张家忽悠了一下子,弄来了两千两办学经费。
“别提那两千两了,宪鬯兄,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家伙吃起饭来那是跟抢差不多,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学校学生加起来快一千号人了,后面还有更多学生进来,光吃每月都要几百块,还不要说营建校舍,校服什么的。”说到学校那一摊子事情,陈去病很是头疼,有些话他不好说出来。
钟观光打了个哈哈,说道:“别愁了,别愁了,你把申请单写上来吧,要是不多……”他话还没有说完,陈去病就掏出单子递到他手里了。原来早就下好套了,难怪哭穷哭的厉害。钟观光苦笑着只有接过,幸好上面数目不多。
见钟观光没有什么异议,陈去病心顿时放了下来,一下没忍住便说道:“宪鬯兄,这竟成也对学生太好了吧。这几县加起来学龄儿童要在四五万人,虽是要什么考试入学,可人还是不少。一天就要吃半斤多高粱米,一年下来吃两百天,这可是四五十万斤米啊,还要给他们发衣衫,上次不知道谁说的还要给学生每天一个鸡蛋,学校以后都要变成养鸡场了,要不是江浙来的那帮学生能吃亏,不然早就回老家了。”
钟观光苦笑,发鸡蛋这事情有谁,还不也是杨竟成杨大会长吗,一天一鸡蛋,老师都要变养鸡专业户了。当然,这也是在开会商量的时候说说,面对陈去病还是要劝慰的:“佩忍,你就别抱怨了,你申请的钱明天就让人过来领。竟成考虑的长远,人是多了些,但以后用起来就少了。再说,一个学生一年也就吃个一百多斤米,东北高粱米便宜,也就一块钱多点一石,四五万人穿衣吃饭穿衣加上先生的工资也就十万块钱一年。今年咱们仓促了些,明年我们做个计划出来,你就不要再这样一趟趟的跑来跑去了。”
陈去病道:“跑来跑去倒也没事,我就是……”他眼睛瞄向那些士绅,“……就是气不过啊,农户家孩子我知道,不要说有余钱,吃饭都难,可他们这些人不少人家底厚实,儿子在学校里吃着穿着,自己却是一根毛都不拔,真是为富不仁……”
陈去病说的问题钟观光早就知晓,不单通化,就是全天下士绅都是如此,若是本宗本社的倒还罢了,要是让他们打开门来接济外面的人,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听他说完便不言语了。(未完待续。。)
ps: 更正:第四十二章 林少白,应该为“林少泉”。搞错了还请大家原谅!
第四十六章 路款、死得其所
庆典弄完,钟观光便找了个由头骑马出了县城,往二道江行去。这二道江就是通化县城往北十里的浑江上游,本是一片荒地,如今却是通化县第一热闹的所在,白日里方圆几里都是人山人海,一队队工人喊着号子劳作,到了晚上发完生米,工人们就回到自己的窝棚里起了炊烟——起先工地附近窝棚搭的到处都是,后来整顿了之后才显得有次序一些。几个月下来,这片杂草丛生的河滩完全变了模样,四处的树都被砍光了,地也平整了,地下还在德国人的指挥下挖了不少横七竖八大比房子还大的排水沟,一些临时的木头房子搭了起来,充作临时办公室和物料库房。现在这边主要的工作就是修堤坝,东北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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