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子弹?”李二虎有些愣了,但马灯下看王世徵一脸平和似乎有点信了,便道:“只要不走这段、这段就行,这边不像东面的山地,平坦的很,”李二虎对着战区地图,指了几个地方,“还有就是刚才飞雷炮轰了一会,估计地上坑坑洼洼比较难走。”
王世徵把他说的那几个地方再次点了一边,对着左右说道:“这几个地方要避开。”
他这边吩咐着,但李二虎还没有说完,“不过要是冲到第一道堑壕,这可是有三四里路呵,出庄子三里有一片树林子,虽然早先清理射界的时候。树都被砍了,但还是留下了树墩子,你的车怕是不好过。”
“在什么地方,林子有多大?树墩子有多高?树和树之间的间隙有多大?”
“林子两三百米大吧,树墩子有的高有点低。俺给你找个熟悉的人来……”见王世徵这么关心这树林子,李二虎便要叫人去把原先驻守在那块的人走来。
“不要了,马上要天亮了。还有,等下你的人记得要离我四十米外!”王世徵摇摇头,又对李二虎叮嘱道。任何的进攻都是无法完全准备充分的,很多事情只能见机行事了。
“现在是五点整。五分钟之后开始进攻,大家各自回去吧,记得不要停留,一直往前。”时间差不多了,面对着几个车长。王世徵最后交代一句,然后向车长们敬礼。诸人一听说五分钟之后进攻。神色都是一紧。也立马回礼,之后便离开了。
诸人走后,王世徵也把身上的棉衣给脱了,然后裹上副官准备好了得石棉布,刚到这里找他的徐敬熙一见他也裹石棉布,便冲了上来。“莪孙,你怎么也要上战场,你这可是违反作战条例。”火龙部队的作战条例是参谋部特别制订,徐敬熙本来就是参谋部的参谋。对上面的内容清楚的很。
王世徵没有搭理他,一边裹石棉布一边道,“我必须去,不然我的兵会害怕!”
“你!”
“是的,惺初。看到那东西是个人都会害怕,我得去!”王世徵穿戴好了一身,又把自己的帽子、领章、腰带理了理,坚持说道,然后他走到一号车旁边,又对着里面的人吩咐道,“把我的旗子竖起来,高一点,让其车能看见。”
之后他便坐在了车里,然后问向其他士兵,“检查了吗?”
“都检查了,一切正常!”
“好,那就开始吧!”王世徵说道,“前进!”
暮色即将散去的当口,从一师的阵地上忽然驶出一种白色的怪车,这种车两辆一组,前后跟随,每组相隔几百米,车子的周边都是用白色的布包裹着,其中一辆上面插了一杠火红的旗子,没风的早晨旗子没有飘扬,让人看不清旗子上面写了什么。车子驶出阵地不久,便有日军对准他们开枪,但是似乎子弹无法穿透车厢,无论中了多少枪怪车都还是缓慢却执着的往前开进。
“八嘎,那是清国人的什么东西,大号的棺材吗?”上等兵松井太郎看着远处驶来的东西很是不可思议,这东西的形状其实就像个棺材,只不过它比棺材短一些。
“别担心,一会炮兵就要开炮的,不管它是什么都会被炸成一团碎片。”听到了士兵的议论,古贺中尉在一边安慰道,马上就要进攻了,他不想士气被清国人的怪车影响。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与五浊恶事,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治理,调刚强众生,知苦乐法……”车中的王世徵闭着眼睛,他念述着经文,对子弹打在车体铁板上“铛”、“铛”的声音充耳不闻,车里的另外几个士兵也如出发之前那样的平静,虽然他们已经驶出阵地有一百米了。
怪车继续前进,越来越多的日军士兵被他吸引,他们搞不懂为什么敌军会把这种车子开出来,更无法理解它是怎么行走的,同时大家都对车顶上的那个对着天的管子很诧异,很多人猜测那是清国人的火炮?正在这时候,一小队日军终于上前了,他们举着那种人形靶一般的防弹铁盾牌,想靠近之后用手工炸弹把怪车炸毁了,只不过他们还没有上前,就被子弹打死在地,这时,大家才看见,在车子的后方还有敌人的步兵。
射击的枪声使得整个战线的日军都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而在前一个小队失败之后,又有两个小队迎了上去——日军指挥官虽然不知道这个不断逼进的车子是做什么的,但是军人的直觉让他们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威胁。
“距离敌阵还有多远?”无比平静的王世徵问向观察员,随着车后步兵和敌人越来越激烈的交火,他感觉就快要到了。
“一百米以内了,长官。十米之后就能进入射程”前面的观察手说道,他对着百叶窗似的观察口瞭望着前方。虽然不断的有子弹打在观察口上,但是上面窗格与窗格之间的间隙太小,子弹命中之后都弹了出去。
“嗯。”王世徵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估摸着距离快到了,他的眼镜睁了开来,不缓不急的说道:“开火吧!”
古贺中尉看着己方的士兵完全无法阻止车子的前进,他端着步枪准备把车子上的那面低垂的旗子打掉,以振奋己方的士气,可他还没有来得及瞄准。就见一条火龙从车子上飞出,张牙舞爪的直向己方阵地扑来,看到那铺面而来的汹涌火焰,中尉直觉得全身发冷。
承受二十五个标准大气压的火龙腾空近百米,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热的轨迹。然后落在了他相邻的一段阵地上,火龙一落地。便火舌四溅。落点十几米内的士兵都点着了,他们猛的窜出阵地,满身是火的四处翻滚,撕心裂肺的叫起来,在他们的翻滚中,那些身上没着火的士兵也给点着了。更多的人惨叫起来,整段阵地都成了一片火海,火海里的人起先还是喊叫挣扎,可一会就没有了生息。在烈火的灼烧中变成一段焦炭。火焰是凶猛的,但是喷出火焰的人似乎并不满意只有一段阵地被毁灭,在火龙着地的瞬间,操作手又转动着喷火管,让灭绝的火焰横扫整片阵地,古贺中尉只觉得眼前一红,霎那间便被火焰吞没。
朦胧的晨光中,四辆会喷火怪车吐出的火龙异常明亮,它点着了日军六七百米的阵地,火光浓烟冲天而起,第十四旅团的士兵这时候都从掩体里站了起来,惊惧的看着不远处吞噬着一切的火焰,在其他士兵的惨叫中,他们瑟瑟发抖。枪炮是可怕的,但那只是一瞬,可是如果被火龙吞没,在烈火中挣扎却使得所有人恐惧,所有的士兵都下意识的往后撤步,试图远离那辆仿佛来自地狱的怪车,而此时,喷火车的机枪射击孔也已经打开,马克沁机枪每分钟六百发子弹编成的火镰收割着惊慌失措日军的生命,整条战线的日军开始崩溃。
在前线士兵崩溃的当口,炮兵指挥所里面的鹤见数马中佐接到了师团长电话,里面师团长什么也没有细说,劈头就喊道:“马上开炮!马上开炮!马上开炮!”
等师团长说完,鹤见数马中佐强调道:“现在光线很暗,我们难以看清……”
中佐话还没有说完,师团长就吼叫着把他的话打断,“马上开炮!马上开炮!马上开炮!”
无法明白前线发生了什么的中佐碍于师团长长的命令,只得向传令兵道:“马上开炮!”
一发炮弹落在了王世徵的后头,猛烈的炸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弹,因为已经推进到了敌人之前的突袭阵地,所有的炮弹都落在喷火车的后头。
“日军开炮了,放烟雾弹。电话记得和后方保持畅通。”王世徵一脸沉静,不管外面焚烧人体的味道有多臭,惨叫有多凄厉,他都不为所动,既不呕吐也不恐慌,他只是在小声默念着经文。作为士兵,杀人是正常的,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如此的厮杀,特别是如此惨忍的厮杀让人的心灵需要籍慰。
在天空渐渐明亮的时候,一团团白烟把喷火车包围了起来,白烟中不断的喷出罪恶的火焰。白烟不断的前行,机枪不断的扫射,日军不断的撤退。在喷火车的后面,李二虎的营跟着白烟一步步往前,接收着日军退出的阵地,没有抵抗,没有厮杀,但是全营的士兵全部都无比的紧张,冷汗布满了全身,不断有人在行进中呕吐。
李二虎冲上日本人的堑壕,正要跨过的时候,烧了许久的堑壕中忽然窜出了一个浑身带火的人,火人带着火四处打滚,不断烈声呼喊哀叫着,挣扎中他看见李二虎几个人,又从地上爬起,似乎想让人帮他灭火,突入而来的火人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李二虎拔出手枪可扣扳机怎么都抠不动。就在火人冲到他身前几米的时候,后面卫兵的枪响了,枪声中火人颓然倒地,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渐渐的没了生息。
李二虎看着还在燃烧的人体,把手枪一扔,摸了一把冷汗,骂道:“娘的,吓死俺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前进的团团白烟中。一声爆炸之后又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光,附近几十米都被炸出的火油点着了,李二虎心中一稟,猜测应该是喷火车被日军的炮弹打中,他不由的想到之前在防炮洞里那几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军官。想起那个手上拿着佛珠的年轻军官对他说的“你的人离我四十米外!”的话语,顿时收回阵地的喜悦却被一种悲凉所代替。该死的小鬼子!该死的洋毛子!为什么要来俺们这里来呢?为什么就要打仗呢?日本就不好嘛。都在上面过了几千年了。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李二虎在夜校里知道了整个天下其实是一个大球,球上面有很多国,日本就在中国东面的一个岛上,虽然先生说那岛上时不时就有地龙作怪,所以岛上的人就不断的想着要到中国来,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举家搬迁的举动。家里再破也是家啊,又不是活不下去,为什么要换地方呢。
看着白烟中爆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