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却思量道:“我们沪上,所以才不能找濮兰德,反而去天津会好一些。”
杨锐说完,谢缵泰欲言有止,虽然刚才那一番话他说的很是畅快,但是临到实践的时候,他又很担心杨锐会出事,以前杨衢云就是这样牺牲的。看出他的担忧,杨锐再道:“重安兄说的对,我们不能老是缩在暗处,是应该是站出来了。”
这一次谈完,谢缵泰便北上天津联络莫理循,陈广寿则负责此次北上杨锐的安全,而杨锐自己,则亲自去找了章太炎,在这一次专访之前,很多问题,确切的说很多理论上的问题是要去找章太炎的。
“真的要去天津,难道沪上就不行吗?”章太炎也如谢缵泰那般说道。
“天津有天津的好处,莫里循的名气比沪上这个濮兰德大太多了,洋人对他的文章和观点很是信任,在中国只能是找他。”杨锐解释道。
见杨锐这么说章太炎道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那竟成此来是想如何?”
拿出一分民报,杨锐指着上面一篇文章说道,“现在同盟会在攻击我们,说国粹主义就是**,中国向来没有民主共和之传统,也无重视民权之传统,即便是有民本之说,那也是统治者为了更好的愚弄、管束底层百姓而编造出来的骗人之说。”
杨锐读着报上的内容,只感觉章太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锐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编著国学典籍,打嘴仗的事情就一直交给王小霖的宣传部了。却不想几个月不到,同盟会那些不学无术之留学生,居然对中国的历史开始指手画脚。杨锐见他如此,并不停止而是继续说道:“同盟会的人还说,若要给实行民主,保障民权,那就只能是学习米国,建立共和国体,建立三权分立之权利结构,如此才能使中国……”
“真是不学无术!真是不学无术!”章太炎果然大恼,双手挑起,狠狠的摧在桌子上,直弄得纸片飞舞,墨汁四溅。杨锐早就看出他要发飙了,是以早早的就避开。“枚叔兄,说说,这帮不学无术的家伙,真没才能给他们大大脸,还有我们的政体,到底是怎么一个模式,不然那帮王八蛋要有攻击我们独裁了。”
“中国之民主,或是说中国之议会,早在三千年前就有之。”章太炎站起身,拿起折扇开始扇来扇去,“只是这些不学无术之徒数典忘祖罢了。”
章太炎第一句就话就把杨锐吓了一跳,三千年前就有民主议会,不是章太炎读书读傻了吧。不过见他如此,直到不好打断,只得等他往下说。
一个月后,天津利顺德大饭店。
莫理循跟着这个半个月之前认识的,自称是复兴会外交事务负责人谢,来到利顺德大饭店,这间在维多利亚路上的大饭店是天津最为著名的外交饭店,美国领事馆就设在饭店内,而英国领事馆则多次在这里召开会议。莫理循对此处也极为熟悉,当然,他的月薪并不能使得他在这里住上多少个晚上。坐着电梯来到三楼,在一间开着门的房间,两人此生第一次见面。
杨锐对于莫理循早有耳闻,通化铁路被满清准允还有一份他的功劳,而日俄战争中他所发挥的作用更是让人惊叹,这个头戴黑缎小帽,身穿青袍马褂的洋人根本就是一个无冕之王。同时,他的这身中国式的打扮很是让杨锐吃惊,幸好,他自己穿的不是西式衣衫。
杨锐打量着莫里循,莫理循也是打量这个价值三十万两白银,合五万英磅悬赏的革命党领袖杨竟成,在后来的回忆录里,他写道:我第一次见杨的时候,他穿着一件中国古代的衣服,这一般只是在东方的山水画里才能见到,那时候我很惊讶,不过衣服虽然独特,但是却很优雅……
“你好,莫理循先生!”杨锐朝着他拱手道。
“你好!杨。”莫理循只会着这么一句中文,而后便是英语了,“见到你很让我惊讶。”
他这么说杨锐也不奇怪,负责联络的谢缵泰并没有表露客人的身份,只在确定莫理循有空赴天津的时候,才在火车上告之这一次要见的是复兴会会长杨竟成,之前只是祝这次见面一个复兴会的代表。
两人都没有客气,莫理循第一个问题就是询问复兴会将会怎么答复清政府的议和——在肃亲王和良弼的努力下,光绪答应了那一份或真或假的议和提案,但是在答应的同时,军备筹集却没有停下。
“现在清国政府并不是我们承认的政府。”杨锐答道,一句话就把满清的合法性给否决了,“他们能代表的只是五百五满族而已,不能够代表四万万汉人。他们的统治权是由暴力得来的,而不是合法的从明朝继承过来的。当然,明朝的统治权虽然也是暴力得来的,但是他们反抗的是蒙古人。我想,对于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人,西方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认为他是合法的吧。满人为了得到权利,他们残酷的屠杀和镇压汉族,这种屠杀两百年来一直很频繁,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在1906年的杭州,所以,我们和满人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因为他们本身不是合法政府。”
杨锐用汉语回话,而谢缵泰用英语翻译,莫理循边听边记,然后又道:“正如谕旨里说的,杭州屠杀并不政府的本意,事后光绪皇帝已经派出大臣去杭州祭奠那些被害者。杨,战争中的附带性伤害是难以避免的,为什么大家不能冷静的谈判,而非要通过战争来解决呢。”
莫理循的提问很有立场问题,杨锐对此只是一笑,道:“莫理循先生,我更愿意把五百万满人杀光,然后亲自去祭奠他们。”
杨锐话里的意思只让莫理循生寒,他终于从杨锐的温文尔雅中挣脱出来,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军人,一个革命党,他的手上有俄国人的血,有中国人的血,他的部队在上个月围剿了近三万名政府军,杀死了其中四千余人,这些政府军的棺木堆满了整个杭州郊外,即使那些棺木现在已经被运走,但所拍下照片上那黑压压无边无际的棺木,还是让看见它的人只打冷颤。想到了这些,莫理循感觉或许应该跳开这个的话题,谈谈别的。(未完待续。。)
丁卷 第六十三章 远古
“杨,那是不是说,战争还要继续?”莫理循思索后,跳过了和谈这个问题。
“当然会继续,战争会直到彻底的推翻满人的统治为止。”杨锐道,说的无比坚定。
“可是国会已经召开,现在所有人都在想着改变国家的面貌,有很多人担心革命会打断这一进程,从而使国家变的四分五裂。杨,难道在你的观念里,谁来统治这个问题比整个国家的发展和民众的幸福更为重要吗?”莫理循完全是以改良派的观点来提问,不知道是因为支持渐进改良的观点,还是他想以此来对杨锐施压,从而获得一些东西。
“谁来统治和国家发展、民众幸福并不矛盾。”杨锐直击他的假设,“甚至,谁来统治的问题解决好了,才会加速国家发展和提高民众的幸福。满清政府是一个**的政府,他每年收取两万万两白银的税款,但是因为内部的腐化,民众真正支付的税款是这个数字的数倍,而这些税款在收取之后,有一半以上的税款被彻底腐化的官僚系统浪费和侵吞,现在的国会无非是通过选举,让那些议员们加入到这一分赃的行列罢了。
改良是没有办法让一个本已腐朽的官僚系统获得新生的,一个无法新生的**官僚系统永远无法给中国带来什么发展,它只会榨干民众的血汗,然后使那些人,我是说那些满人、政府官员,以及国会和省议会的议员。使他们过上上等人的生活,并且最为可耻的是,当他们将自己盘子里的剩饭。口袋里的零钱,施舍给那些因为他们的压榨而食不果腹的民众时,他们还会因此获得仁慈的名声。
这是一个彻底腐化的官僚系统,一个彻底**的社会。它一边是还在坚持儒家三纲五常的老学究,这些人在国会里面叫做白票党;另外一边是接受西方功利主义思潮的新派绅士,这些人在国会里面叫做蓝票党。前者极为固执,他们不想中国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民众的幸福对他们来说永远没有伦常重要;而后者则极为功利,国家的发展和民众的幸福永远只是他们口袋里的筹码或者口号,通过这些东西。他们想要获得更大的名声、更高的官位。
复兴会的革命不仅仅是要推翻满清的统治,建立一个高效廉洁的官僚系统,还要革新两种文化,一种是儒家的三纲五常。另一种则是源自西方的功利主义。只有将所有民众都发动起来。不被束缚,不求功利,那么整个国家才能真正的发展,民众也才能真的幸福。”
杨锐说的极快,而且同样一段话,用汉语表达永远比英语简短,所以在他说完的时候,莫理循看不到表情。只在埋头苦记。只等杨锐喝了几口茶,他才停下笔。看着杨锐道:“亲爱的杨,你差一点就说服我了。但是我还是难以想象,按照中国的传统,也就是你们所宣传的国粹主义,会建立起一个怎么样的国家?或许我所知的中国历史很有限,但是在我所知道的知识中,中国并没有民主的传统,也没有开议会的传统。杨,难道革命之后的中国依然是一个**的国家吗?”
莫理循终于问到了杨锐之前猜测到的问题,也是现在同盟会和梁启超等人铺天盖地攻击复兴会的问题,前者攻击复兴会**主义,后者则攻击复兴会不遵礼教,妄称国粹。不过,既然会让莫理循专访,这个问题杨锐并不担心。
“莫里循先生,如果我告诉你在三千以前,中国就有民主的传统,有类似国会存在,你是不是认为我在撒谎?”杨锐笑着问道,胸有成竹。
“这不可能!”莫理循也是笑,他只认为眼前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脑子出了问题,三千年前,那时候欧洲还是一片荒地。
接过陈广寿手上的一本书,杨锐笑道:“这是一本尚书,是中国两千多年撰写的史书,所记录的是中国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