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稚晖甚是健谈,可他之所言刘思复虽然认同却依然坚持暴力无法进行社会革命,认为只有教育才是正在革命的正道。胡侃一通并细商好工读互助的具体事宜后,吴稚晖和朱执信两人便起身告辞。吴稚晖习惯走路,租界夜间的街市热闹非凡,两人走了许久才回到住处,憋了半天的朱执信这才问道:“敬恒先生,事情关系甚大,这些人靠得住吗?”
“思复本来就是革命党,怎么会靠不住?”吴稚晖笑道。“他就是起疑也不会出卖我们。”
“可他们……,就他们这样也叫革命?”朱执信来之前对刘思复还是很仰慕的,可他刚才在吴稚晖身边听了半天,才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革命党,他们的那种革命若是能成功,怕要三百年后了。
“执信,大同理想对百姓之吸引力可不小,思复虽然不想动武。可晦明学社中不是人人都同意他的观点;即时那些人现在同意这种观点,但杨竟成稍微有点什么出格的举动。那情况就会马上不一样。”吴稚晖道。“这天下啊,靠杨皙子那套是不行的。唯有忠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才是救国之良方。实行三民主义,使地尽其力、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生产高效、物质充裕,人人不需为生计斗个你死我活,大家都能人人为公,社会最终能进入无政府的大同时代。可惜啊,思复那些人不信仰三民主义,不知道三民主义是实现大同社会的必由之路……”
吴稚晖唠唠叨叨,述说着无政府主义和三民主义的辩证关系。但朱执信却无心去听,在吴稚晖话语告一段落时,他匆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四马路的戏院内,商定好的接头再次进行,不过戏院在放一部美国默片,全场的观众为要显得文明,全是悄无声息,是以坐在一起的两人说话不单要交头集耳,还要极为小声。
“事情安排好了吗?”接头的那人问道。
“都安排好了。”朱执信小心答道。“明天六点半钟人就要到新马路余庆里。晦明学社的人会带着他们去同济大学堂。”
“余庆里?!”来人听到这个名字很是诧异,这可是老地方,于是他再问道:“可靠吗?”
“完全可靠。晦明学社很多人都是革命党,有几个以前还是老同盟会员。不会有事的。”吴稚晖是革命前辈,朱执信对他还是很信的过。
见朱执信说得这么肯定,来人也就信了。可朱执信却对后面的事情不太放心。他反道:“要是杨竟成不去同济大学堂那该怎么办?”
“注意党纪,这不是你该问的。”来人一个‘党纪’就把朱执信给堵住了。弄的他只好尴尬的在看着前面画布上的百般作态的小丑。过了好一会儿,待他再想问其他事情时。刚一转头却发现接头那人已经不见了。他正想走时候,戏院的灯光忽然就亮了,一个士绅模样的人在上头说了几句沪上话,而后身边的观众全都在拍手,不知道下面会放映什么的朱执信看到时间还早,便又坐了回去。
灯光转瞬即暗,一个手持号角的古代士兵映衬着身后繁乱的军营出现在眼前的画布上,在朱执信感到奇怪时,那号角却真的发出声音来,他顿时被摄了心魂一样被定住了。
“你觉得的大明朝气数已尽了吗?”电影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然后是一个武将在利索的杀人,那血喷来的时候,整个戏院都是一片惊叫;然而让人惊讶的还止于此,接下来便是一场激烈的攻城战,炮火在城墙和城下肆虐爆炸,双方士兵喊杀震天……
直到电影的声音再次想起:‘孙传庭所率的可是我大明朝唯一的精锐了’,朱执信才有些明白这是明末时期的电影。和刚才那美国小丑默片截然不同,眼前放的这个短片,虽不明条理,但还是将人看的呼吸急促、惊心动魄,直到短片结束各处灯光亮起,诸人揪紧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不过放松后的诸人看着那白晃晃的画布很是遗憾,只希望那电影还有。
朱执信看着画布失神的时候,马路对面一间戏院的雅座内,进步党党魁梁启超却眉头紧皱,旁边的林长民却道:“章太炎真是疯了,这电影的名字居然敢叫大明劫。”
“叫了又如何?”徐佛苏笑道:“紫禁城那位难道敢把银安殿那位给斩了?”
“纵使不能斩了,可时评也不好吧。”林长民道,“这天下名义上还是朱家的,章太炎他怎么就……”
“咳…咳……”看到两人居然在争执电影的名字,梁启超扇起了扇子,道:“好了。两位,你们怎么不去想想,银安殿那位为何要拍这种电影?”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长民和徐佛苏齐道:“卓如是说这电影是银安殿……”
“那当然。杨竟成柄权在握,他做事的习惯可是先造势、后动手,这样好使自己站在道义的高点。电影局前面拍的电影都是打仗的,可这一部为何要拍明末的战事?要歌功颂德也不会在电影名字上用一个‘劫’字啊。”梁启超道,他合拢的折扇在左手的手心上不断敲击,揣摩着京城那位的意思,最后他道:“你们去找一找熟人,看看这电影到底说的是什么。早一些知道我们也好早一些准备,现在杨皙子好不容易吃了饵,可不能让他给跑了。”(未完待续。。)
庚卷 第四十一章 正确
沪上有很多想看电影,也有人不想看电影。上个月从朝鲜赴辽东,再从辽东到山西,而后又山西再到武昌、南京,最后到达沪上的日本钢铁业代表团就一点也不想看电影,那怕报纸上都是电影广告。
大仓喜八郎、大仓喜七郎、大仓组的总办岛冈亮太郎,协办岩濑德藏等几个这半个多月都闷闷不乐,他们都被大中华煤铁厂矿股份有限公司的规模吓坏了。本来刚到辽宁本溪的时候诸人情绪还很高涨,虽然中国人在大规模建设本溪钢厂——投资两千万华元,建成后将有十二个日出生铁五百吨的大型高炉,年产生铁一百万吨,用这些生铁炼钢,每年产钢六十万吨,这个规模已是日本钢铁业总和的两倍。
规模虽大,但毕竟是没建成,一干人心中不免存了些侥幸,大型钢厂可不是说建好就能建好的。不过等他们到了太原,看到五台山钢铁厂林立的高炉、和城市一般的厂区时,从大仓喜八郎到最下面的翻译、文书,脸色猛然苍白起来。日本也想成为钢铁大国,但却缺少优质铁矿,这不得不依仗于大冶,而中国不但有大冶,还有本溪、五台山、马鞍山这三个超大规模铁矿,更有数不清的优质焦炭,这才是天生的钢铁大国。
不算通化钢厂、本溪钢厂以及汉阳钢厂,就五台山和马鞍山两厂,钢铁产量就超过一百五十万吨,而在两年后,中国五大钢厂的总产量将达到两百四十万吨。这是日本全国产量的八倍,而且时间越久。这个差距就会拉的越大。钢铁业如此,那在此基础上的军火工业也将会是日本的好几倍。就代表团所参观的武汉军工产业园,他的产量已经是日本军火生产的两倍,这还不包括其他军工厂。
面对中国这个庞然大物,代表团不得不从承认,就安全来说,中日煤铁联营其实对日本好处超过中国。而排除安全,因为联营不是合股,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市场和资源调配,因此。日本的钢铁业因为联营将获得充足的原料,从此得到极大发展。但,这本该喜悦的一件事,代表团却将其看成是中国反超日本、成为亚洲霸主的先兆。明治以来千瓦国民几十年的努力,到今天却依然改变不了之前的命运——帝国最终将重新成为中国的附庸。
“父亲,我们能拿到更多的市场份额吗?比如朝鲜,那里离本土很近,我们的钢铁可以卖到这里。”一干人闷闷不乐,喜七郎看着沉思喝酒的大仓。不由出声打破了沉默。
不过大仓还没有搭话,岛冈亮太郎却道:“阁下,本溪离朝鲜也很近,虽然陆运比海运昂贵。但是抚顺是一个露天煤矿,哪里的煤即时是运到日本,也要比日本本地的煤便宜。”
“阁下。中国钢厂的成本比我们低,效率却又比我们高。如果不是保留了本土市场,中国只有生铁能进入。我想八幡制铁所明年就会因为中国钢的挤压而倒闭。”大仓组的另一个骨干岩濑德藏道,中国的人工工资低于日本他是知道的,却不想效率也高于日本。
“诸君,我们不能只看中国,而是应该站在东亚看向世界。”毕竟不同于年轻的儿子和能干的下属,大仓喜八郎终究是一个财阀、一个商人,爱国虽然有,但利润更重要。“米国的钢产量超过三千万吨,独国近两千万吨,英、佛、露三国都在四百万吨以上,就是小小的意大利,钢铁产量也近一百万吨。亚洲要成为亚洲人的亚洲,那中日两国的钢铁产量就不能低于两千万吨,而现在,中日两国加起来都还不到三百万吨,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这头睡狮是已经醒了,可是要想超过帝国绝不会那么简单。现在中国的钢铁和军工业,无非是在杨氏政府强力支持下才达到这个规模,可其他产业却没有很大的发展,即便杨氏政府在竭力振兴实业。国家和国家的竞争其实是国民和国民的竞争,中国国民能和帝国国民相比吗?”大仓说道这里用目光询问着几个下属,然后自答道:“不能!中国其实和露西亚是一样的,他的强大不是因为国民比帝国优秀,而是因为数量巨大。可这只是打仗,商业竞争不是比谁的人更多,而是看谁更优秀。”
大仓终于在单个国民对比上找到了优势,他的发言让人听的精神一振,诸人刚想附和以重新找到自信时,屋外一声通报:三井大掌柜团琢磨阁下、三菱大掌柜岩崎小弥太阁下马上就要到了。三井、三菱是一等财阀、大仓组无非是日本枪炮大王罢了,听闻两大财阀大掌柜要来,大仓喜八郎连忙带着诸人到街边恭迎。
沪上本是最繁华之地,而虹口之繁华近年来又远胜沪上各处,是以在一片喧闹的街市上,两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