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端起盘子里的粥。“四号。”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四号。我所知道的海洛因里纯度最高的四号。我无力地哈哈大笑起来,手紧紧捏着被子,身子抖成一团。“拿走,”眼角瞥到那碗粥,我强忍下胃部的一阵痉挛,嫌恶地道,“给我拿走,我不想吃。”
为什么小猫会不停掉毛?为什么明明我的外伤恢复的越来越好,身体却似乎越来越差?为什么我会不停地打哈欠,为什么每天只有早上最精神?
这瓶药不是什么万能药,却是能让我对默倾南百依百顺的药。
默倾南自顾自优雅地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我的面前:“你的身体不好,多吃点才能抵抗住药物反应的第一阶段。”
我笑得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身体不好?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是你不明白还是我不明白?”
烦躁一瞬间从压抑许久的某处喷薄而出,袭遍了全身。我一下子拍掉他手上的勺,连同他手上装着满满瘦肉粥的碗。“我受够了,”我狠狠盯着他,暴虐地像要把他整个人活活撕碎,“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默倾南,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折磨我!我想通了,你找个你爱的人,为他倾尽所有,放了我吧。”
“你说你很爱我,却连一点牺牲都不需要做吗?”即使身上满是污垢,默倾南就是默倾南,优雅而危险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我干笑一声:“什么是牺牲?为了爱你眼睁睁看着家人惨死就是牺牲?为了你染上毒品就是牺牲?”我的声音像夜枭一样尖利刺耳,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可是你所说的牺牲就是一个无底洞,我怕了,我怕我就算抽筋拔骨也填不平它,我累了,我不干了,老子不玩了。”
“我想通了。”我垂下眼睛,吐出一口气,道,“与其苦苦追求着一个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不如亲手毁了他,再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和他过一辈子。”
“有人会爱你吗?”默倾南的声音很温和,却字字漂着讽刺,“谁还会爱你?”
谁还会爱我?谁还会爱我?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我抱着头尖叫起来:“谁还会爱我?都是你!爱我的人都被你杀了!没有人爱我!没有人爱我了!”脸上湿了一片,我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不,一定还有人爱我,一定的。吴千限爱我,不,他不爱我,但是杰斯爱我,他爱我!”
默倾南优雅地浅笑起来:“杰斯?你不过就是他的玩具,哦不,外加利用工具。”他站起来,居高临下掐着我下巴往上抬,注视着我,道,“他利用你和吴千限那一群笨警察之间的关系,可把那些警察给耍得团团转呢。你可能还不知道情况吧,苏州小区的那幢别墅确实是在做毒品,不过那只是个幌子,为了吸引警察的注意力罢了,真正的大桩买卖是在哪里进行的呢?安然,你猜猜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啦~
30、第三十章 。。。
我抓着脑袋疯狂地甩动,像是要把脖子上这颗疼得快要炸开的东西彻底甩出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不要这么激动,安然。”默倾南双手固定着我的下巴,弯□子和我对视,微笑,然后吻了我的唇。
我的手紧紧抓着头发,手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里,眼神涣散到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我的嘴唇是颤抖的,触碰到默倾南的时候,就抖得更厉害了。
“我不想听,不想听……”我呐呐说出这几个字,呼吸越发地不稳。
“你即使想听,我也不会说。”默倾南柔声道,他的呼吸,他的声线,甚至他身上的气味都是暖的。我有些想不通了,冷血动物怎么会有温度?莫非是转基因了?“我喜欢温顺的动物,只要你乖乖听话,在我身边会过的很好,我有很多四号,足够你生活一辈子。”
“一辈子?”我冷笑,“我的一辈子还剩多长?染上毒品的人能活几年?”
“这不是重点。”他缓缓道,“重点是,最近的你似乎有些温顺得反常了,这很不像你,和你相处的时候,我总觉的有些不安。”
不安?“什么叫做不像我?我自杀不行,不自杀也不行,默倾南,拜托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他的手撩开我散乱在额间的头发,指尖在我的眉眼划过,像是在为人化妆一般细细勾勒。“这张脸多么美,多么完美的一具身体,好想把你的皮就这么剥下来,做成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娃娃,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变态。我咬牙,连牙齿都在打颤。
“你一定在心里骂我变态了。”被子被轻轻褪到一边,默倾南的双手在我的皮肤上游移,“这句话其实并不是我说的。很早的时候,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心情颓废沮丧到了极点,染上毒品,我连最后的自由也没有了。默倾南,你他妈的真够狠,几克白色的粉末就把我的意志彻底摧毁。
默倾南没有注意到我憔悴之极却怨毒至极的眼神,自顾自地说起来:“是我爸,你相信吗?一个父亲对他的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的话,你想像不到他是怎样对待我的,十五岁之前的生活,真像是一个噩梦。”他怪异地笑了一声,嘴角极其怪异地扭到一旁,“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告诉我,让一个人为自己痴迷,再看着他在自己手上痛苦,挣扎,绝望,最后万念俱灰,这种来自胜利者的无上快*感,只有亲自尝试过的人才会明白。”
“在他的游戏里,我是那个崩溃的倒霉鬼,可我想做胜利者,我也想体会一番什么是胜利者的无上快*感。”
默倾南爱他的亲身父亲。他的话音刚落,我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这样一个笃定的念头。
这样的一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百分之百不相信,毕竟是只有像《沉默的羔羊》之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可是默倾南家,我早说过,就是一个魔兽世界,变态总动员,他那个老父亲,我只见过一两次,印象里是个带着金丝边的眼睛,相貌很和蔼可亲,平日里总是呆在书房里翻阅一本一本厚厚的医学典籍的老学究。
好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加变态的令人发指。对于默倾南对父亲的恋情,我只能默默安慰他的美女老妈一下了。
“你赢了,你已经感受到胜利者的快*感了,感觉怎么样?介不介意与我这个受害人分享一下?毕竟军功章也有我的一半是不是?”我自嘲地笑笑,道。
“赢?呵呵。”他轻声笑起来,“我还没有赢,安然,你很强,比我当年要强的多,用海洛因摧毁你的意志本来是我的计划里的可有可无的最后一步,我一直不相信有人的意志会强到让我做到这一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赢的人是你,你成功地逼出了我的杀手锏。”
嗯,这就对了,变态的人就该有这样变态的逻辑思维。
“看来我这一身的伤痛全都是自己找的了?如果我早一点屈服,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苦笑起来,环顾了一下自己形销骨立的身子。海洛因是什么东西,如此强大的毒性加之在血肉之躯上,即使默倾南是神医再世,也免不了我最后惨死的结局。想起教科书里见过的那些排骨一样猥琐之极的吸毒者的照片,我全身一阵恶寒。“其实又何必呢?不过是想让人彻底听话,费劲心思,伤人伤己,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起点,当初只要对爱你的人好一点,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一个永远忠于你的心。”
默倾南竖起一根手指,一脸神秘地在我眼前晃了晃:“这只是个游戏,游戏本身就是没有法则可言的,要怎么玩全看制定规则的人怎么做。而且,有爱情的人就会有希望,有希望的人就还会有思考。在这个游戏里,真正的赢家,或者说我,需要的是一个只能苟延残喘,却永远不会再思考的大脑。”
我凄凉一笑:“你要我到最后连你都不能再爱?抱歉,我做不到。”我伸出双臂攀着默倾南的脖颈,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有努力试过,试过恨你,试过忘了你,但是我做不到。你想要赢吗?想吗?我有个好办法。”
右手在默倾南的脑后搭上左手,我拔掉左手上的注射针,针尖不断冒出晶莹的水珠。
抬手,将手中的针干干脆脆向着默倾南的脖子插去。
“我们一起下地狱,喝了孟婆汤,让我彻底忘了你,你就真的赢了。”
我以为我就要成功了。为死去的妈妈和妹妹报仇,也为我自己报仇。
枪响的时候,我再一次失望了。针掉在地上,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却并不怎么疼痛。
我心痛。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可惜啊可惜。
有些失望地看着站在门框里的薛亦,和上次一样,一身复古的中世纪黑衣,只是蕾丝换成了带点描金边的,他站在那里,一身凌厉的气息灼痛了我。
我抽了抽嘴角,做了个自以为很美丽的笑容,对薛亦道:“你说你爱我,可是你还是选择帮默倾南。”
“默倾南是我哥,而且,我已经放弃你了。”这是他的回答。
我放肆地大笑起来,默倾南狠狠坳过我的手臂,将我摔到床上。手上的伤也应景地开始疼起来。
剧痛。妈的,原来被子弹打穿身子可以这样痛,我眼前发黑,捧着自己的手腕在床上翻滚,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黏湿的液体从我手上流下来,沾了我一身。我把痛到麻木的手贴在脸上,想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我的手。
“哈哈哈哈!”我像疯子一样狂笑,笑声在不算宽敞的病房里四下冲撞。“差一点就可以结束了!薛亦,要不是你,这个游戏就已经结束了!你真该死,我操!”
默倾南站起身,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我,他穿着白大褂,配上这样的表情,活像一个虔诚的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