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闪电猛然劈下一道亮光,他被吓得颤了颤,脑中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赵衍,半天不能言语。
赵衍慢慢靠近他,温柔的逼问:“从那之后你就爱上我了吗?”
许景陌慌乱的摇头,赵衍俯身过来,不容拒绝,“韩维维说你跟着我看着我,你跟着陶京来篮球馆是为了看我吗?”
许景陌慌的退后,急着否认:“不是不是,你别听她胡说。”
天边的一片雪悄无声息的飘落下来,还没落在地面上就消融了。
赵衍又靠近一步,“她还说你为了给我抄笔记感冒发烧了,出了事着急担心,发帖子帮我说话。。。。。。”
许景陌痛苦的摇头,大梦谁先觉!赵衍竟然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后是不是就会厌恶他,离开他?难道连让他做白日梦的机会都要剥夺吗?难道连让他伪装一个【好朋友】的痛苦都要收回吗?他已经如此忍让妥协,竟然还是没法容下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他吗?
一把利刃横胸直插心脏,他快疼死了。
赵衍望着他,温柔的诱哄:“你是故意带我去郊区农村,故意带我去看演唱会的?你想让我开心是吗?”
天边的雪一片一片落下来,落在树梢上,落在瓦片上,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不一会就消失了。整座荒园里透着一种死寂般的沉静,又像包容隔绝在异空世界,里面是如母亲子宫般温暖柔软的召唤,深深的蛊惑着。
真相被抽丝剥茧,一点点的吐露出来,许景陌越慌乱沉默,赵衍越兴奋。
赵衍看到许景陌闭眼忍耐的样子缓缓笑了,他在他耳边道:“她说我伤害你,她骂我虚伪、混蛋。。。。。。”
哀伤笼上了他的眉眼,心里冰凉如水,痛苦忍耐的久了好像也感觉不到痛了,他只有迎刃待死的绝望和麻木。
大雪纷纷扬扬的飞在空中,有一片落在了许景陌的眉睫上,滑落到唇边,惊心动魄的脆弱。
赵衍心有不忍,鬼使神差的,他俯身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只有蜻蜓点水般的一碰,那片雪就消融在两人的呼吸里,赵衍吻着他冰凉的唇不动,呼吸的热气喷上他落满雪的眉睫,也连带着消融了那点白色,像是吻醒雪人一样,一点一点融化了这冰冷的小人。许景陌一脸惊愕的望着他,黑湖水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眉眼,沉迷而幻觉。他被施了魔法,中了魔咒,他相信了,许景陌是爱着他的。
赵衍陡然撤开身子,站起身下台阶,慌不迭的逃跑了。
许景陌保持着被吻的姿势坐在台阶的最顶层,一直坐到身体冷的受不了才往家走。
这个难捱的冬天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这个幻觉的牢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他已经,已经到极限了。
☆、抢回来
许景陌坐在台阶的最底层,雪一点点掩埋了他的眉睫,头发,衣服,他在台阶上坐到天黑了,路灯亮起来,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他望着广场上银白色厚厚的一层雪,想起很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跟在赵衍后面走过了这片雪地。
他跟在赵衍后面走,一直走了近五年,太累了。
太累了,每天都像坐牢一样无望而苟延残喘。
以前他还可以漫无目的的坚持下去,此刻看到赵衍仓皇而逃,他却骤然预见了前方的火光。
不必走了,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赵衍逃跑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许景陌冬眠蜗居到三月份,才拖拖拉拉去了学校。四五月份,他们照例要外出写生。这次去的是北京,皇家园林。一大早老师就带他们进了园子,早上的太阳还不热烈,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在长廊的空地上打太极。他们一行人从颐和园东宫门进入,经仁寿殿、乐寿堂,进入当年慈禧幽禁光绪皇帝的玉澜堂,转过德和园专供慈禧看戏的三层大戏楼,从墙外看不清戏台的繁复壮观,许景陌跟在众人后面,举着相机对着戏楼屋檐一角拍了个遍。自此从一个小门进入中国园林里最长的游廊,这条长廊沿着昆明湖北岸横贯东西,雕梁画栋,绮丽多变,每两根廊柱间都是一幅古典彩绘。长廊上零散坐着一些老人游客,一步一景,倒也不觉得漫长。风从湖上吹来,清清凉凉的十分惬意。
老师带他们从排云门上山,许景陌跟在众人身后也看不到前面的山路,只能机械的迈着半米高的石阶,沿着直线往上攀登,不知道爬了多久,前面的人停在一个高台处不动了。这是颐和园的最高点——佛香阁,从脚下望去,昆明湖、西提、十七孔桥、南湖岛尽收眼底,如同一幅如锦似绣的风景画卷。众人欣喜若狂的惊叹这造物之美,许景陌一边喘气一边拍照,留着素材回去临摹。
随后他们又去参观了智慧海的宗教建筑。自山门而进,对面天王殿暗沉幽深,四大天王面目狰狞,正中一座弥勒菩萨像,双目微启,嘴角微笑。有女生跪在蒲团上向佛像叩首祈拜。过天王殿是一座较为宽敞的院落,钟楼和鼓楼分立东西两侧,树木阴翳下孤寂而静穆。后面大雄宝殿许景陌没有进去了,接近正午的日光照射进殿内一角,他迎着日光在院落里站着,懒懒的睁不开眼。
最后老师带着看了看苏州街布置完作业便让大家都散了。女生们爬了一上午山,累的迫不及待就回酒店,男生们则奔向了十七孔桥和南湖岛。许景陌随便买了点吃的,往西堤而去。整个下午的时光,他都悠悠闲闲的走在西堤上,湖光潋滟,柳岸拂风,实在比在人群里看人头和屁股好多了。他甚至还在西堤的长椅上看完了一本明清史小说。
等许景陌从北京回来,已经是五月底,小满,步入夏天了。
这几个月,许景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像是被隔绝起来,灵魂退缩至内心黑暗一角,落上大锁,记忆封存抛之脑后,他只能把自己锁上藏在黑暗里,以此来躲避现实。
繁忙的课业和奔波的行程让他没有空隙想赵衍,韩维维向他道歉的时候,他都有些抵触去想这些事情了。
既然已经结束,就当做一场梦醒,他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的。
生活砍了多少刀,他记不得了,他不怕痛,他一向会忍。
端午的时候,陶京又从邻省跑来。他如今只要有空,就爱往许景陌的学校跑。这里可是有孟向翔全省第一的后卫!火车一个小时的路程,比公交车还快,他喜欢和许景陌相处。
他一过来,许景陌更没有时间想其他事了,跟前跟后的伺候大爷一样,努力做着小跟班的角色。他们这样的关系从高中开始便固定,成为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许景陌一看到他,就反射性的想做些什么。陶京也反射性的接受他的好。
陶京嫌许景陌学校的场地破,要孟向翔找个好场子拉人玩三对三斗牛。陶京一向路子野,爱冒险,街头篮球这样刺激,他怎肯放过?不仅不放,还要拉着许景陌一起来。
许景陌被他拖着来到一处街头公园的场地,见到的便是蓄势待发的陶京和孟向翔,对面还有三个人,许景陌不认识,看样子也像是大学生,这大概就是孟向翔拉来的人吧。三对三斗牛,还缺一个,许景陌看了一遍周围,下午两点,头顶着大太阳,谁还来公园玩?他顿时惊慌,不会让他上场吧?他那点技术比赛根本不够格!
接到他惊慌的目光,陶京解释,“一会人就来啦,别急别急。”
说曹操曹操就到,公园小路尽头走来了一个人,蓝色T恤白色短裤,干净清爽的模样,许景陌待看清他的样子,却怔在了当场。
赵衍。
想想也是,孟向翔能拉到什么人,与其随便一个同学,还不如时常较量的赵衍。
他们许久没见,赵衍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没有笑,看起来沉静成熟不少。
许景陌看了他一眼,锁在黑暗里的小人猝然受到召唤,蠢蠢欲动。
他咬了一下唇,刺痛猛的窜到大脑,掩熄了火苗。
赵衍和陶京、孟向翔一一击掌打过招呼,在许景陌身后的空地坐下喝水。陶京走到许景陌面前,笑嘻嘻的嘱咐他:“待会你做裁判,不要对他们客气,看到一点矛头就吹哨听到没?”
许景陌从前只懂看球,哪做过裁判,遑论还是三对三斗牛,他有些紧张的摇头:“我不行。”
陶京半俯□,拍拍他的头安慰:“别怕,这就是个玩,你什么都不用管,看到犯规吹哨就行了。”
许景陌还想反驳,陶京已经拉着他走进了场中。
陶京揽着他向众人做介绍,笑着说许景陌是他弟弟多加关照之类。
许景陌被他压着,莫名感觉背后一阵火烫,他怀疑赵衍在看着他,那目光一剑刺心,直贯心脏。
赵衍喝完水站起身,望着许景陌的局促不安的身影也走了过去。他这几个月并不安宁,甚至更为混乱。他证实了许景陌是爱他的,但是却不知道证实后应该怎么办了,只能仓皇逃走。然而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许景陌,无时无刻不在烦恼。许景陌爱他,他也爱景陌吗?他能接受吗?男人爱上男人,这也叫爱情吗?千头万绪,百般疑问,通通都无法解答。这是一个死结,韩维维给他一条引线撕破真相,许景陌给他两难选择堵住出口,谁也没有来问过他的意见,谁也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被卡在这矛盾的跷板上,不能进不能退,备受折磨。
而随着时间的弥久,他越来越想念许景陌。他对他的好,对他的爱,罂粟一般让他上瘾迷恋。他逃走了,许景陌不再联系他。想念便如同洪水猛兽,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心痒难耐,他茫然无措,他伤透了脑筋,他迫切想得到他。
如今宿命的齿轮又推着他走到了许景陌面前,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无从说起,满腹委屈却不可申诉。当他想对许景陌尽诉衷肠的时候,然而一切都颠覆改变了。
许景陌是冷淡的,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