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只道是物业上来收垃圾的,心想物业的还真敬业,这么冷的天也不忘工作,结果打开门,见着的是裹了一身寒气的陈禹锋。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肩膀上尚未融化的雪花静静匍匐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迟暮着实被他吓了一跳,“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吗?”
“我是偷跑出来的,跟他们呆在一起无聊死了,一大帮人除了炫耀工作就是炫耀钞票。你也是,偷偷搬家了都不说一声,害我打电话问了半天才弄到地址。”陈禹锋目光越过迟暮身后,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又道:“你一个人?那正好,收拾一下,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我在楼下车里等。”说完,丝毫不给迟暮推辞的机会,迅速下了楼。
迟暮无奈地摇摇头,不好让对方干等,只好将厨房收拾干净,穿上外套来到楼下,陈禹锋主动打开车门,把他拉进车里。
“你可以先睡一下,路程有些远。”确定好二人的安全带,陈禹锋发动车子。
“还能有多远,你打算一直开到海南岛去?”迟暮无聊地开了个玩笑。
陈禹锋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路程确实很远,陈禹锋没夸张,迟暮眼睁睁开着车子开出了市区,过了收费站,上了高速,一路风驰电掣。高速公路上只有路灯昏黄的光线,陈禹锋车开得认真,没有说话的意思,加上车里暖气又足,还放着轻缓的音乐,迟暮靠在座椅上真的来了股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是被唇上一阵温润的触感给吻醒的。
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陈禹锋偷腥得逞的笑容,正经里带着顽劣。车已经停下了,停在一条河边,窗外是城市特有的霓虹光。
不远处,是横跨过河的桥,桥上,则是高耸的摩天轮。
迟暮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没错,是摩天轮。
“北京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地方!?”他惊喜地用力拍了陈禹锋肩膀一下。
“这不是北京,是天津。”陈禹锋拉着迟暮打开车门跳下车,凛冽的寒风吹过来,迟暮不禁打了个寒战,陈禹锋毫不避讳地从背后拥著他,似要替他挡着风。
“你没来过这里对不对。”陈禹锋亲昵地在迟暮耳边说着,“我上网查过了,这地方叫天津之眼,全世界都数得上号的摩天轮,比伦敦之眼还高。”
“你不会这么幼稚吧……”迟暮不可思议地扭头,距离之近差点碰到对方的唇,“难道大晚上把我拉到天津来,就是为了坐摩天轮?”
陈禹锋笑道:“你害羞?”
迟暮反问:“你不害羞?”
陈禹锋不答,直接将迟暮扯到售票处,买过票之后又扯着人跳上座舱。
座舱里的另外六个人都是高中生模样的情侣,有个男孩子厚实的羽绒服外边还套着校服,牵着身边的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上透着青涩。被一对对年轻又甜蜜的恋人夹在中间,迟暮觉得自己这个叔叔辈的真是脸都丢尽了。
陈禹锋浑然不觉,握着迟暮的手放都不肯放。
摩天轮缓缓上升,等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窗外美丽的夜景上,迟暮才狠狠道:“陈禹锋,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禹锋道:“没什么意思,在圣诞夜坐摩天轮,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陈禹锋,你看韩剧看多了吧,圣诞夜坐摩天轮,浪漫是浪漫,不过是对他们而言。”迟暮眼神不动神色地在周围的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又顿在陈禹锋身上,“至于你和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傻逼。”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争。”陈禹锋抬起手作认输状,“乖乖看风景,坐在高处看夜景很美的。”
64
64、第六十四章 。。。
二人不再说话,摩天轮很快便到了制高点。城市的灯光像散落的星星一样匍匐在河岸两边,迟暮听见邻座一个女孩子对她身边的男孩小声说:“每一个摩天轮都是装满幸福的盒子,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在顶端许愿,就能白头到老。”
迟暮心中暗骂不止,心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书这样胡说八道,根本就是在祸害小孩子,他扭过头去看,那一对小情侣早就忘我地吻在了一处。
不光是他们,整个座舱所有的情侣都吻在了一处。
迟暮悻悻将头扭回来,又发现陈禹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看什么。”他低声道。
陈禹锋问:“你似乎对刚才那句话很有意见?”
迟暮说:“你似乎不太清楚‘白头到老’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那么简单,太年轻的爱情根本算不得数,你看这些情侣,没准今天你侬我侬,明天一件小事就能一拍两散。”
“那只不过是一种心里寄托罢了,你何必如此认真。”陈禹锋忽然伸手托住迟暮后脑,凑过去吻他,迟暮避了避,不敢动作太大,没躲开。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陈禹锋吻得很细,左手也跟着圈住迟暮的腰,把他整个人往怀里托。
“不要急着拒绝我。”将唇一路滑到迟暮耳边,陈禹锋低低地说:“至少在下去之前,让我抱着。”
迟暮露出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果真不动了,安安静静靠在陈禹锋身上。
十几分钟的时间并不漫长,座舱触底的那一瞬间,陈禹锋松开手,笑容依旧,仿佛刚才的拥抱不存在一样。
两人重新回到河边,雪已经停了,迟暮站在桥上,没有回到车里的意思,几个小贩推着车子在卖熟食,陈禹锋买了些章鱼烧,递到迟暮眼前。
迟暮望着桥下凝结的河水,轻声说:“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我知道你跟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晚饭。”陈禹锋叉起一个热气腾腾的丸子到迟暮唇边,比了个“啊”的动作。
迟暮木然咬了一口,不知是丸子太烫还是空气太冷,他没吃出什么味道,倒是芥末的刺激感让他舌尖发麻。
“人不管怎么样都得吃东西和喝水,不然伤了自己的身体,疼的是别人的心。”陈禹锋又叉了一个丸子过来,迟暮看他两眼,索性夺过那一盒,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直到吃完一盒章鱼烧,才抹抹嘴,一脸平静地望着他,“这样可以了?”
陈禹锋耸耸肩,接过空盒子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忽然问道:“你不开心?是我的缘故?”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迟暮摇头,“只是天气冷,表情有些僵。”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已经不开心很久了。”陈禹锋靠上桥边的护栏,坦然道:“你一不开心呢,根本就不会摆在脸上,只会在心里憋着,对别人冷冷淡淡,就算要笑,都是皮笑肉不笑。”
陈禹锋讲得真切,迟暮倒像被戳到了软肋,他想反驳,可是对着陈禹锋的脸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别想否认,我承认我喜欢你,才会不自觉去注意你很多事情,我唯一想不清楚的就是,那个江昱辰,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这是除了何小立和颜烁外,第一次有人在迟暮面前正大光明地提“江昱辰”这三个字。
迟暮心口一紧。
“我也不瞒你,当时听见你和他分手的时候,我还雀跃了好久,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惜等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胜算,似乎也没那么大。”陈禹锋语气轻松,内容却一点不轻快,“你坐在书店里面,眼神阴沉得可怕,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大学时你和程昊闹别扭吵架,找我吐苦水,都没有那么强烈的阴郁感。”
迟暮尝试着辩解,“我没有,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我好得很。”
“我一直以为,趁着你分手难过的时候安慰你,可以让你对我的好感多一点,所以这几个月总在这么努力,但是我又隐约有种感觉,我越是努力,你就离我越远,就像现在这样,得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你才会和我说那么两句话。”
迟暮料不到陈禹锋练“死皮赖脸”这种形容词都能用出来。
“有时候我也会难过,也会丧气,心想不如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但是……”陈禹锋指腹触上迟暮的额头,轻轻撩起他的刘海,“但是,比起我难过,我更见不得你难过。”
迟暮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陈禹锋一愣,“你冷吗?”,又惊觉迟暮外套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线衫,忙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
迟暮默然感受着风衣上的体温,想说话,又不敢直视陈禹锋的眼。
“今天晚上把你拉来这里,其实不光是坐摩天轮,我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次表白,看看过去几个月的努力有没有成果,现在这样又不好意思问出口了,省得再次被拒绝,太丢脸,还是不问的好。”他揉了下迟暮的头发,“你在这等着,我拿样东西给你。”
说完,他小跑回到车边,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包装好的黑色礼盒,又回到迟暮身前,“我一个月前就买好了这个,送给你的。”
迟暮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在地上,蹲□拆开包装。
一条黑白相间的羊毛围巾静静躺在里面。
迟暮静默一会,扯出标签扫了一眼,“怎么想着送我东西,这个牌子很贵的。”
“我那天路过商店,碰巧看见的,想着,想着你要是围着肯定很好看。”陈禹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迟暮,生日快乐。”
迟暮猛然抬头,“你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我一直都记得,只是以往你身边总有别人陪着,没我的位置,只有今年,算是老天给我的机会。”陈禹锋催促道,“快试试看。”
迟暮久久没动作,陈禹锋索性自己来,拿着围巾绕着迟暮脖子转了好几圈,直到把他近乎半张脸都包了进去。
“暖不暖和。”
“……很暖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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