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从自个儿钱包里又抽出几张十块五十块的准备付那大米钱:“算清楚没什么不好。”
李锦康一时口快,就不合时宜地拿了自己的例子出来:“那你就从来不和我算得那么清楚啊!”
舒适顿了手上的动作,狠狠地瞪了李锦康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好啊,那就给你算清楚,算算我统共欠了你多少?”
李锦康不敢吱声了,完败。
乡下的生活简单而平和,离开了城市日夜不停的喧嚣,离开了网络的覆盖,甚至时常忍不住忘却把手机带在身边,这样的日子,轻松悠闲得几乎有罪恶感。天气晴朗的下午,两人一起走在肃杀的田野上,近处是一片清波荡漾的河塘,远处是一片空旷的田地;在阴雨绵绵的日子里关起门来烤番薯炒年糕裹粽子,不务正餐专事零食。白天优哉游哉好吃好喝,晚上挤在一个床上分被窝。除了没有暖气,这日子简直可以说完美了。
“唔,我都不想回去了。”舒适嚼着刚刚出锅的炒年糕,香甜还带着干脆的芝麻,口感相当不错。
李锦康摘了围裙:“要不……住到我们把钱花光再去工作吧。”
舒适点点头:“你还有多少存款?我们省着点花,隐居个三四年没问题的吧?”
李锦康非常合作:“也可以把北京的房子卖了,照我们这几天这么吃,也至少可以过个……半辈子吧。”
年后舒适带着李锦康走了几门亲戚,舅婆家的孙子都有小孩了,老舅婆还有力气抱着玄孙逗乐,朦胧的眼睛笑得成了一条缝。老太太照看了一会儿玄孙就有点气喘吁吁了,半大的孩子抱在手里最是累人,孙媳妇很快地就来接了手,抱着儿子在一边坐着。
老太太粗糙皱皮的手拉着舒适,对这个读书读个没完的小子满口的称赞,用方言感慨着拉家常。舒适的奶奶比老太太倒是小了好几岁,但到了孙子这一辈,反而是舒适比人家孙子大了四五岁。老太太摇着舒适的手满眼疼爱,娃啊,你看我们家小子都有娃娃了,你这个年纪,也该娶媳妇啦,舅婆眼睛不行了,要不给你挑个漂亮媳妇。
老太太当然是玩笑之词,却让舒适脸色凝滞了起来。这边乡下的亲戚即使有这份拉线搭桥的热心,也有自觉高攀不上的本分,做媒之类自然不过谈笑而已,不会真的给舒适带来困扰。家里那双父母,离婚之后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似乎都默契地忘记了舒适这个儿子,父母一辈的亲戚早在闲言闲语中变得不亲厚了。如今看来,舒适自嘲,居然真有几分孑然一身的样子。
“哎,老舅婆,小娃娃叫什么?是男孩吧?虎头虎脑的,真是可爱啊!”李锦康凑上前,逗得小娃娃哈哈笑。
老太太耳朵还不背,但是听不懂普通话,一边孙媳妇耐心地做翻译,老太太听明白了,笑得脸上都是皱纹,男孩子,是男娃儿!
舒适拍掉李锦康想要抱孩子的双手:“去去,你会抱么,小心给你摔了。”
李锦康讪讪地挠头,自己还真是不会抱,这岔开话题什么的,自己的确没什么技术含量。舒适那边已经接过了远房的小侄子,小心地放在自己膝上。
刚学会走路的小小子很是不安分,在舒适腿上蹦蹦跳跳,非要站起身来,偏偏两个小短腿还撑不起自个儿身子的分量。舒适小心翼翼地扶住小娃的腋下,提抱起来。小娃立刻挥舞着双手在舒适怀里左右开弓,左右忽闪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舒适的眼睛上,一会儿抬起肉呼呼的手掌戳上舒适的眼角,咯咯地笑出声。
小娃的娘在旁边笑:“毛毛,小伯伯的眼睛长得好吧,咱们毛毛也要长一双漂亮的眼睛。”
李锦康在一旁看着舒适被小娃娃踩大腿戳脸皮的,还真是几分吃味啊。幸好里屋传来吃饭的吆喝,院子里坐着的老的小的都起身往里走,小娃娃居然十分喜爱舒适,赖在这个陌生的小伯伯怀里不肯起身,连大半碗午饭都是舒适亲自喂进去的,把孩子的亲爹娘惹得哭笑不得。
孩子爷爷也很意外:“毛毛吃饭一直很皮的,今天倒是很乖。”
舒适笑笑,舅婆一家六口,四世同堂,上有老下有小,中间两代夫妻和睦,门口的五好之家倒是名至实归。不过这种美满,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李锦康把剥好的蟹肉放进舒适碗里,又给他舀好鸡汤。舒适一边在拿勺子喂小孩,桌上倒也没人觉得李锦康的这几份体贴不妥。李锦康一边寻到舅婆家的厨夫就是小娃他爹讨经:“今天的茄子做得很好吃啊,晚上我和谭兄弟讨讨经,参观参观啊!”
这天晚上从舅婆家回去的时候最伤感的是他家的小娃娃,伸着短短肉肉的手臂朝舒适扑,李锦康也很是诧异,舒适绝不是面慈心善的人,甚至有几分冷,居然这么得小孩子喜欢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小子一定是看上了舒适的美貌。
可怜的小侄子就被他小伯伯家的上门女婿这么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舒适就站在院子门口又抱了一会儿那小娃,夜晚的星空很好,就是外面空气太凉,舒适怕娃娃着了凉,终于狠狠心把怀里的小不点还给了被儿子嫌弃的爹娘。
这天晚上回去,李锦康在被窝里嗅着舒适的脖子。
舒适不耐地推他:“你干什么呀,热气都喷在我脖子里了,潮。”
“唔,我要闻闻,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气味,那小子怎么就那么缠你,”李锦康不安分,还一手隔了睡裤去摸舒适的大腿,“让我看看,腿上有没有被踩出青紫的淤痕来……”
舒适被挠得很痒,一巴掌推开他:“靠!除了你谁干过这种事啊!”
李锦康心虚。
舒适叹气:“小娃娃才多少斤啊,哪就能踩坏了。不过那孩子挺有趣的,不仅不认生,还对我这个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见的小伯伯这么热情,实在太奇怪了。”
李锦康当然不敢当着舒适的面不负责任地做出“那小子贪图你的美色”这种猜测,
塞紧了两人的被角,李锦康又凑近一些:“你喜欢小孩子吗?”
舒适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一个帖子……”
“嗯?”
“说我们八零后,只喜欢玩孩子不喜欢养孩子,”舒适眨眨眼,“我觉得挺有道理的,逗着玩玩还挺可爱,喂喂饭教点幼儿知识什么的也还可以,但是要真到了晚上哭闹或者尿床什么的,我一定特烦。”
李锦康不吱声了。多辩证多精辟啊!
十来天的悠闲生活,农家小菜的青嫩,年节大鱼大肉的油腻,生生把李锦康补出了几斤体重,倒是舒适,吃得只会更多,身上却还是清减依旧。
年初七的飞机两人又飞回了北京,把那些你情我愿的玩笑和没拘束的生活遗留在了那个江南老家。这是舒适记忆中经历过的未必最热闹却最不寂寞的一个新年。
【23,风尘仆仆的聚会】
回到北京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舒适几乎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二妞的电话,手机那端传来女孩喜悦畅怀的声音和被延后已久的祝福,等舒适挂掉电话,李锦康已经取好两人的行李在一旁等了许久了。
“让我转告你新年快乐。”舒适把手机塞进口袋,走上前把李锦康脖子上已经散开的围巾重新围好。
“没其他事吗?”
“其他?”舒适想了想,似乎二妞说了很多,“好像是说过几天有个聚会。”
“什么聚会?”
“什么北京网友聚,好像每年春节前后都会有,好几年的样子了。圈子里北京人应该都有数吧,你没听说过?”舒适奇怪。
“哦,你说那个啊,”李锦康了然,“倒是有听说,不过我是无组织自由人,也没什么人拉我去,想我一大男人就不去凑小姑娘的热闹了。”
“我倒是去过。”舒适感慨,“大妞二妞每次都会通知我,有时候拗不过就去了,对了,前年的时候见过淡语他们。”
“哈哈,是淡语和他那位后期吧?”
舒适点点头:“那两人还合唱了一个什么歌,挺好听的,据说是保留曲目,只要去了就唱……”
“那你今年去嘛?”李锦康招了路边出租车,转到后面放,行李。
“你呢?”
“我啊,看你呗。我可能那会儿就得开始忙了。”
“唔,那就不去吧,挺吵的。我待会儿再和二妞说一下。”
李锦康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高兴坏了,舒适有些时候是挺难伺候的,但是难得的,偶尔露出那种有点依赖的姿态真是让李锦康从头到脚爽歪了。
这边李锦康的手机也响了,和那边唐尧好生啰嗦了一顿。挂了电话就和舒适请示这周末有没有安排。
“你又怎么了?”从城乡公交到长途汽车再是飞机,舒适已经有点累了。
“肖随让我们去他家聚餐。”李锦康揽着舒适往自己身上倒,“你要没事我们就去吧,以往过年我一般都凑他们家那。”
“他们也每年都不回去吗?”舒适打了个哈欠。
“肖随的工作越是年关常常反而越忙,所以他们过年很少过去,倒是有时候大夏天的过去避暑。”
“哦,那就去吧……”舒适轻轻地嘟囔,“所以说,窝在远山远水的还是不行啊。”
他们的朋友都在这个城市,他们的学习工作也都在这里。这个城市,是第二个家乡,是不能面对亲人时的逃避之地,也是脆弱无助时的包容之所。要离开,就势必要割舍很多,多年的记忆,已经习惯的生活,这里春天的沙尘暴夏天的燥热秋天的简短冬季的大雪,这些说不上好坏,但已经习惯的气候和空气。还有这里认识的朋友,同学,和在这个城市所度过的,一个人一生中最青春的年华。
舒适望着车窗外熟悉的高楼广厦和车来车往,也做下了某些决定。
舒适在李家死睡了一天,就收拾行李回了学校,空旷了半个月的家里再次空虚起来,幸好李锦康工作上又忙碌起来,倒没有特别不习惯。
周末的聚餐李锦康是挤着时间赶来的,舒适倒是清闲,早早就和唐尧一起从学校过来肖随家里,两人一起在厨房择菜洗菜。直接导致李厨师看到自己只要开锅煮菜就好的现场非常受宠若惊。
舒适看着自家男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