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不在了吧……”
阿敬无力地下了脚踏车,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概……不在了……吧?”
淡淡的花香轻抚着阿敬的脸颊。微微的绿草香;冰冷的风拂过被汗水濡湿的脖子。
“一实先生……哇!”
下一瞬间,阿敏发出惨叫声,整个人往后一跳。
“什……什么东西啊……?”
“唔……”
脚边突然有东西蠢动,一个金色的物体出现在眼前。
“什么嘛……”
探出头来的原来是露西。它将那张大脸从墙缝里探了出来。大概是那巨大的身躯没办法从墙缝钻出来,所以只能这样往外窥探吧?
“你还好吧……?”
阿敬把手指头伸进它那浓密的毛当中,抚摸着它的脖子,露西便很舒服似地眯起了眼睛。
“你的……主人呢?”
“唔……”
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天空中的云层渐渐散开,阳光又再度露脸。
从住宅区的细缝间可以看到远处山峦的棱线。山顶上头带着深紫蓝色的云层散了开来,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间成束成束地射进来,好一片壮丽的天空色彩。
“好美……”
阿敬眺望着这一幕仿佛出现在宗教书像上的景象。真是美得叫人不禁要发出赞叹。
“那……叫什么来着……”
一实一定会知道吧?他一定会用温柔的声音告诉我的吧?
“那叫雅各的梯子。”
“啊?”
阿敬被背后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
“啊……”
“对不起。
有个人刚好从一实家的门廊里走出来。
“吓着你了吗?”
“啊,请问……”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从某方面来说是相当精致的。身高跟阿敬大概差不了多少,所以应该将近一八o吧?修长的身材和纤细的容貌便他看起来相当华丽。他慢慢地穿过花拱门。
“唔……”
露西撒着娇,用鼻子去搓他的手。这个人吃吃地笑着,轻轻地抓着露西的耳朵。
“你是一实的朋友吗?”
“是的……”
他是从香西家的玄关走出来的,应该是这个家的人吧?可是,话又说回来——“一实……?”
“对不起,一实现在正在住院。”
“啊……!”
阿敬不由得惊叫失声。只觉气息哽在喉头,接下来想说的话都闷在胸口。
“他是早上住进去的。发烧超过四十度,我们外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让救护车送进医院。好像是……感冒了。
这个人用沉稳的语气说道,但说出的话却几乎要将阿敬的心整个揪起来了。
“他原本就有一点感冒,昨天竟然还在雨中待了一整天。他妈妈和露西费尽力气才把他拖进屋里去,可能是那些时受了凉,结果半夜里就发起高烧来了。”
“请问…”
阿敬将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紧紧地握住两手。他觉得要是不把力量注进身体的某个部分去,自己就会哭出来一样。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好像都被揪得死紧。
“是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一实先生……是住哪一家医院?”
“这个嘛……”
这个人告诉阿敬一间距离这边十分钟车程左右的大医院名称。
“不过,他的热度还没有退,所以我想医院方面会限制会客。今天……”
“啊,对不起……”
阿敬失望地垮着肩。
“我想过两三天应该就没事了。”
他轻柔地微笑着。这个人的眼角有点下垂,表情好温柔。年纪大概比阿敬和一实都要大,可能超过三十五岁了吧?
“……我知道了。
阿敬紧咬住嘴唇,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他再说什么都挽不回已经过去的时间,已经铸成的大错只有去面对,再怎么想都是徒劳无功的。
“对不起……很唐突地请问你……”
“什么事?”
这个人温和地笑着,偷偷地看着低着头的阿敬。
“请问……如果我认错人的话就请包涵……”
“是?”
“您是不是……那位训练师?”
“啊,是的……”
阿敬点点头,他便恍然大悟似地也跟着点头。
“原来如此。我只是猜想,会打听一实去向的人应该是你错不了的。”
“请问……”
阿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你是……”
“啊,抱歉没有自我介绍。”
他轻轻拢着轻柔的头发。
“我叫森川。跟一实是……有些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
森川轻轻地笑了。
“比较贴切的说法应该是我是他的指导教授。”
“指授……是大学里的吗?”
“是的。”
森川沉稳地点点头。
“我的专业领域是气象学,研究天气或云之类的……”
“啊……我听一实先生说过。”
阿敬连点了几次头。
“他教过我……这的名称……晚霞为什么会是红的等等的事情……”
黄昏时,冷风吹拂而过的堤防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让人不禁要微微发颤的芦苇的低语。
“我倒想起来了……”
阿敬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两只眼睛不停地游移着。
“刚刚您说……雅各的梯子?”
“嗯。”
森川两手交抱在胸前,从容地笑了。他把脸转向西方,仿佛嫌阳光太刺眼。
“……阳光从云间直接射进来就是这种说法。这种现象最能解释光的贯进性,不过说法有好几种。我是采用雅各的梯子这种说法,也有人说天使的梯子……用英文来说就是‘ANGEL LADDER’。”
“ANGEL LADDER。”
从云层间直接而下,从天而降的梯子。
“看起来……还真像这个样子哪……”
“或许正是所谓的妙喻吧?”
森川用柔和的声音说道,然后很优雅地点点头。
“那么,我告辞了。”
“啊,对不起,耽误了您的时间……”
阿敬手忙脚乱地行礼致歉。
“对不起……一实先生他……”
“是?”
“请代我向他说声抱歉……。能不能请您转达他,就说鸣原跟他说对不起……?”
森州静静地抬起视线。那几乎呈灰色的浅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阿敬。
“发生了什么你必须向他道歉的事情吗?”
“是的……”
森川将手轻轻地搁在花拱门上,用沉稳的声音再次问道:“你对一实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吗?”
阿敬的肩膀一震。抓着脚踏车手把的手被冷汗给漏湿了。而拂过他颈部的是……和那一天同样冰冷的风。
“……是的”
阿敬用力地咬住嘴唇点点头。森州突然眯细了眼睛。
“既然如此……我想你还是自己去告诉他好了。”
“啊……”
“他大概会住院一个星期左右。等他病情稳定一点的时候,你再去看他吧!我觉得要谢罪的话,还是当着对方的面来说比较好。”
森川说完便穿过拱门。
阳光在阿敬仿佛有所求的指尖上跳动。他反射性地回头看,只见刚刚的天使之梯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了,现在只是一片晴朗的天空。高得好像永远也构不到。宽广得好像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这里一样。
“一实先生……”
阿敬突然想到。
“那个人……现在是不是正流着泪呢?”
“桃子,对不起……”
桃子趴在阿敬脚边,抬起头来看着。它的前脚整齐地靠拢,显得非常有教养。
“你再怎么有礼貌都没用,因为狗是不能进医院的。你只好在这里等我一下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号称健康优生儿的阿敬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地方——医院大门前。
一实已经住院四天了。阿敬一直想等他的病情比较稳定了再去探望他,可是也只是搁在心里想,身体一点行动都没有。
“如果他说不想见我的话……怎么办……”
阿敬把约会给忘了,而一实却谨守要一起去吃晚饭的约定。在那么大的风雨中等着……一实一直看着手表等着阿敬出现,不停地望着对面马路的样子,阿敬就觉得胸口发疼。
我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阿敬现在实在搞不懂自己的感情。把自己的感情和对方的感情放在天平的两端时,哪一边会比较重呢?重量倾向对方叫做体贴,倾向自己的一定就变成一种孩子气吧?
“我……真是太孩子气了……”
永远只看得到自己,永远只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我……”
“唔……”
桃子在他脚边低吟着。它似乎已经放弃要阿敬带它进医院了,乖乖地蹲在脚踏车的前轮旁边。然后它用鼻子推了推还在犹豫的饲主的指尖。
“桃子……”
“汪!”
桃子汪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跟阿敬说赶快去,然后把下巴埋进前脚里。
“……说的也是,不管他再怎么生气……我都必须跟他道歉。”
如果没有把心意传达给一实,心会多么地痛啊?而犹豫不决的个性更让自己想掐死自己!
“我对一实先生……”
必须要问清楚。问清楚关于他的一切。
“我对一实先生真是一无所知啊……”
了解的……真的只有一点点。如果以露西来比喻他的因子组成的话,那么阿敬对他的了解也仅只于尾巴的部分而已。
“好……走吧!”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光是用两眼望着你……绝对是不够的。就好像一阶一阶地爬楼梯一样,我想更加了解你,今天比昨天了解你,明天又比今天更了解你。
你那略带悲哀的微笑、优雅的微笑、还有至今未见的开怀笑容……我想知道得更多,我想了解你种种的表情。
阿敬握紧了拳头,朝着很担心似地看着他的桃子用力地点点头。
一实住在内科病房的单人房。这间白色大医院里的病房几乎都是单人房。那整齐排列的奶油色房门及里面飘散出的轻微消毒水味,几乎要让阿敬退避三舍。
“哇……”
尽管先前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医院毕竟就是医院。对最讨厌、最害怕打针的阿敬而言,这种地方实在让人怯步。可是,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没有回头路了。不,应该说是不能走回头路了。阿敬踩稳脚步,重新拿好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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