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这一声从未尝试过的狂吼(要知道段誉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佳公子,若不是因为此处天杰地灵,何时能如此失态?),段誉是运足了十成的功力,胸中滞留的真气竟顺势排出,不再郁结!
反而由于那股真气的强大冲力,又使段誉的经脉拓宽了少许!若是这时段誉肯潜下心来专注武道,日后的成必然要比之前还高出一些!不过生来不愿做“武痴”的段誉又怎么会放下心中的一切去寻找那缥缈无踪的武道极境呢……恐怕这也就是所谓的“人各有天命”,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就这样悄然消失于无形之中!
可一辈子都是那么糊涂的段誉哪里知道,自己“随便”的一喊就有了这么多曲折,仅仅是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而已……回头再看起峰顶景观,却见到一大石,上面刻着字,像是年代久远,已经稍显模糊。段誉来到石旁,看到正是一首诗,逐字读去:
“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重阳起全真,高视仍阔步,矫矫英雄姿,乘时或割据。妄迹复知非,收心活死墓。人传入道初,二仙此相遇。于今终南下,殿阁凌烟雾。”
段誉看了这诗,却是迷惑不解!这诗上八句说的是刘邦身边的第一谋臣张良,下十句显然是称赞重阳宫的创建者,也就是王重阳。这倒也不算什么,但段誉精通书法,看出这笔迹竟是属于不同两人!上八句写得娟秀中透着英气,像是一女子所书,下十句却龙飞凤舞,字中带着狂傲,显然是一男子所写!而且不论这上八句还是下十句,都浑然天成,彷佛皆是这大石与生带来,完全看不出任何雕琢的痕迹!
段誉心中诧异,不自觉的上前用手顺着笔迹书写,忽然惊觉,这些笔划竟与手指完全吻合,这字竟是用手写上去的!
段誉虽然平日甚少想到“武功”二字,可此时也知道,这决不是人力所为!不禁心下骇然:“天下武功单以指力论好像就是我段家一阳指吧?可我伯父和我父亲却没有这样的指力!我大哥萧峰武功盖世,恐怕也是不行。”
段誉如此想着,指上运劲,用力去捏岩石的一角,只捏得指尖隐隐生疼,岩石自是纹丝不动,但字迹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丘处机。
还未待丘处机说话,段誉就一把拉了过来,急声道:“道长,岩石上的字真是用手写的?”丘处机看了一眼,缓缓道:“是”。段誉大惊:“世间竟有如此功力?”丘处机听了大笑:“哈哈,段公子,没想到饶是你聪明绝顶,博学无双,却也被这些字骗了!”话中颇带着玩笑之意。
可段誉此时没有心情和这老道说笑,又问道:“难道这中间有诈?”丘处机没有回答,却道:“段公子,如你能猜到这字是如何写上去的,贫道就算服了你,再给你讲这字的缘由!”段誉好奇心起,答道:“好,就是这样!”反身去抚摸那些字,不再说话。
段誉此时手中摸这字,心思百转:听这丘处机的意思这字确是用手写的,那还真是奇怪,我曾见过父亲用一阳指力在桃木上刻诗,一首诗成也用了数天,莫说在这石上。想着,便全力运起六脉神剑,一指点在石上,却见留下半寸深的一个小孔,虽和人家所写之字的痕迹一样深浅,但段誉却已知道自己绝无能耐用六脉神剑在此石上刻字!
只因段誉乃是集全身功力于一指,这才在石上留下痕迹,可若是要他如刻字之人一样以持续运力在石上成字却是不行!留下一个不成形的痕迹与留下一行漂亮的书法,两者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当然,若是段誉的功力可以再高十倍,或许可以做到……
此时段誉心下又想:“语嫣说过,我这一身功力在那世界恐怕只有我二哥可以比肩,莫是一百余年过去,天下武功竟有人练至如此?”段誉倒是妄自菲薄了,只因他来这世界后,只和那二流高手都不算的“虹桥帮”帮主黄石交过手,并不知道其他江湖中人武功深浅。别说在这里,就是把他放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他都是顶尖高手了!
却说旁边的丘处机见到段誉忽然一指点去,竟在石上留下那么深的痕迹!心中大惊:“我只知这段公子通晓佛道,文采风流,可却不想功力竟精深至此,我不如远矣!大理段氏当真小看不得,想那一灯大师的功力定还在段公子之上,师父把先天功传给那人倒是真的应该!”
从此,丘处机这个老道对段誉算是佩服的死心塌地,也解开了他对一灯的心结。在日后丘处机不论武功还是道行都进得一日千里,远高于全真七子中的那六人,成为一代宗师!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正在此时,段誉大叫:“有了!”正打断了丘处机的心思。原来段誉一直想着那字,最后断定这字不可能是人为写出,“除非是在纸上,不然即使有此功力,也不会把字写的这般漂亮!”想到这里,段誉心头一动,待再思索片刻,就大叫出来。
丘处机问道:“段公子可是想了出来?”段誉笑而不答,却缓缓念道:“《山海志异》有云‘世间一物化石丹,明矾滑石金钱草,郁金硝石内金餐,甘草金砂痛滞安!’丘道长,写字的两位前辈可是用了此物?”
丘处机听了大笑:“段公子果然博学多智,贫道佩服!”他倒是没有觉得惊讶,此时在他心中,如果段誉答不上来才是奇怪!段誉连忙谦虚了几句,又道:“刚才道长说要把这字的事情讲给在下,在下也实在好奇的很,就请道长说说吧。”
若是换成全真六子中的别人,或许不会说,只是搪塞过去。但丘处机一言九鼎,既然打赌输了,那即使段誉不问,也是非讲不可!又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可瞒的,也不坠师父王重阳的威名,便把当初王重阳兵败如何隐居古墓,又与林朝英如何比武,再讲到东邪黄药师如何看透了林朝英的智谋,一篇下来,日头已经西落了。
段誉听到丘处机讲林朝英和王重阳的恩恩怨怨时,心下一痛,想自己和语嫣不会终和这两人一样,有缘无分吧。待丘处机讲到黄药师怎么随便就识破这字是用了化石丹之助才写上去时,段誉又是一阵感叹,这世间还有如此人物!对见东邪一面的渴望就更胜。
这二人一个讲的仔细,一个听得神往,倒没有注意天色。直到丘处机最后一个字讲完,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段誉道:“道长,今日段誉见了此石,又听了几位前辈的往事,当真没有虚度,天色已晚,我们就下山吧!”
丘处机刚要答好,却想起了自己上山要做何事,忙说等等。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郑重的交给段誉。段誉接过一看,却是本老子的《道德经》!
这时就听丘处机正色道:“此书上有我师重阳真人遗迹——《道德经》八十一章的全部注释,我师兄弟七人终年研读此经此释,但对有些地方还是觉得晦涩难懂,不能通惯全书,这些时日与段公子相处,知道公子无论佛法道术,都强我等百倍,现在奉上此书,望公子可以仔细研读,待通晓后,我等还好请教。”
原来在未上山之前,丘处机对段誉在初上山时的佛道之争中力压群道还是很不服气,数日与段誉相处,段誉处处显露才华,虽是感叹自己不如,但却不想全真教弱之于人,于是今日去藏书阁拿了这本王重阳注释的《道德经》,想让段誉看了知道全真教的厉害。待到段誉所住之处时,却扑了个空,这时听见段誉在峰顶的一声大喊,知道段誉在哪里,便寻上山来。可丘处机此时已被段誉折服,心中再也没有胜负之念,确是如话中所说,真心向段誉请教。
段誉听到书中有重阳遗迹,神色顿时郑重起来,沉声说道:“请教二字在下愧不敢当,此书既有重阳真人注释,段誉必定仔细揣摩参考,日后也定要和众位道长一起研究!”丘处机说了声好,二人便下山去了。
第十章 重阳遗迹
段誉一回到自己所住之处,便翻开了那本《道德经》。只见扉页上有一段话:“此书总言道之体用,及入道工夫也。老氏之学,尽在于此!”
段誉心想,恐怕这就是王重阳的遗迹了吧。又看向正文,第一章即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段誉精通佛道两家,这字不知看过多少遍,往下看王重阳的注释,却见分为两段,上面一段字数较多,字迹刚劲有力,挺拔不凡,而下面一段字数较少,甚至一章只有三五言,字体道骨仙风,竟然飘飘欲飞!
原来道德经分为八十一章,共五千余字。此书王重阳早年读时每章必有感悟,每字必有心得,洋洋洒洒注释了三四万字!而当王重阳晚年通晓道家真谛时再看此书,又提起笔,每章多至数十字,少则三五字,理论精辟,较之少时所写,更显道行!
段誉虽不晓得这些,却也隐约猜到这是王重阳在不同时期所写。段誉每看到上面注释,再联系原著,总是立即贯彻通晓,可再看到下面注释之时,却总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晦涩难懂,与原文没有太大关联。
一盏茶的时间,段誉已经看过五章,上面注解全都领悟,不禁感叹王重阳名不虚传,自己受教不少。可下面的注释却只有一处看得明白,还是似懂非懂。段誉不禁来了脾气,又翻回首页,从头看起。如此这般,一晚下来,段誉已经通晓了十余章。
这时天色已亮,段誉有些困倦,便放下书,走出门外。此时正值清晨气爽,段誉竟感到外面世界与从前有些许不同,好似门外的万物在眼中更加清晰,再想到昨夜贯通的一处王重阳遗迹:“无相无名之道,其体至虚,天地皆从此中变化而出。”只觉得豁然开朗,也不再疲倦,回房又捧书去看。
如此这般,段誉每日在屋内研读《道德经》,也不再出来与全真七子交谈,一日三餐皆有小童送至房中。马钰等人都是很不明白:这段公子平时最喜和人下棋论道,怎么这几日不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