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几天的时间,日出日落与他再无关系,他就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眼泪干了就流,流了又干,哭得出来就哭出声音,哭不出来就让眼泪安静地落下。睡睡醒醒他就是只在原地,反正他的世界已经遗弃了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叮咚、叮咚——
安静的房间里首次传来刺耳的门铃声,冯聿礼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眨眨眼,并不打算理会。
门铃声消失了五分钟左右,奇怪的声音响起,冯聿礼听得出那是用特殊器具开锁的声音。
喀啦两声,门被打开,脚步声很轻,出口的声音更轻,带着几分熟悉,闯入禁区。
「有人在吗?楚寒?你在吗?」
冯聿礼听着那个自己爱恨不得的名字,想到了也许是有人要来杀他,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扬起一抹笑容。
他渴望这样的解脱。
解脱还没来,灯先亮了。
冯聿礼感到刺眼地闭上眼,他听到脚步声已经来到身边。
「楚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冯聿礼感觉到自己被抱起,他努力的睁开眼,全身无力,只剩一双眼睛万分渴望的看着来人。
「杀了我吧,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吧?快杀了我,快……」尾音随着透出青筋的眼帘无力地滑落,以为得偿宿愿的嘴角,满足地上扬。
夏日海头痛地看着床上接近发疯,严重营养不良,可以说是在慢性自杀的人。
他摸摸口袋拿出烟盒,最后还是放弃地放到了一边。
早知道回来会遇到一堆麻烦,他绝对会死赖在美国过他悠哉的少爷生活。
冯聿礼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眼皮皱了皱,眼睫轻颤,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睁开。
「醒了?」
冯聿礼头很痛,他皱眉转过去,略顿的脑子转了几转,愣愣地将人名对上这张脸庞,「学长?」
「是,好久不见。」夏日海向他挥挥手,权充为打招呼。
「学长怎么……」这一次不管怎么想,冯聿礼还是想不出所以然,他的眼睛转了一圈,这也是很陌生的环境。
夏日海笑着开口解答:「你刚刚从医院打完营养针,这里是你的公寓。楚寒,呃,不对,应该叫你聿礼,我刚从美国回来大概一个月,听说了你跟阿烨的事情,所以过来找你。就我看来,你对于背叛阿烨,好像也很后悔。」
冯聿礼愣了一下,眼睫颤了颤,「不,我不后悔,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夏日海手肘靠在一边的柜子上,撑着下巴,看似不解的问道:「应该做的事,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你,应该感到很痛苦吧?」
冯聿礼苦笑,举起手掌贴在额前,「总有一些是你应该做,做了却是会痛苦的。」
「那为什么你非得要这么做?我是说当卧底,背叛阿烨。」
「他……」冯聿礼讲了一个字,又讲不下去,张张合合,安静了一下才又开口:「他是罪有应得,三百六十五种行业,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一种?」
「哪一种?」夏日海低低地笑了,「你觉得这行业,很黑、很脏?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世界没有黑暗的一面?」他叹了一口气,「学弟,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有光就有黑暗,怎么会不懂呢?这也许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行业,但是就我看到的,阿烨接手之后,整个北部很少再有那种帮派械斗的流血事件,人口贩卖的案子也少了,我不敢说他是有多干净啦,黑水沟里讨生活的人,谁不是全身污泥?但是比起其他老大,他算……干净的了。」他挑了挑眉,算吧?
「干净?」冯聿礼冷笑,又颤抖着抿紧唇。
夏日海低声长叹,「我就说你们两个不适合。阿烨没什么不好呀,至少他不卖毒,不过除此之外,倒是什么都沾一手。但是他也很不容易,毒不沾手的他,已经可以说是黑道中的一股清流。」他边说边笑,「你呀,就跟大多数人一样,活在阳光里,看到了一点什么就大惊小怪,觉得不应该出现在正常生活之中,可是,就算是白天里的那些公司或者政坛,又有谁是真的干净?只要牵扯上权力和利益,就不会有人真的干净。」
「你硬要分出一个黑白,不是那么容易。台面上的人有处理不了的事情,透过黑道的人接手。开口要杀人的双手没有沾血,就不算杀人犯?学弟,这的确是一条不归路,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行业,不是每个人都是杀人犯,又不是心理变态。」
他的话一句又一句撞击着动摇的是非观,他的世界几乎就要崩塌,他惶恐地眨着眼,贴着额头的手掌向下覆盖住眼睛。
冯聿礼颤抖着的嘴唇,硬是冷冷地挤出话:「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上课。」
「上课?」
夏日海清清喉咙,继续说道:「你呢,可以选择左耳进右耳出,但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分上,嗯,虽然你本来就打算自杀,但是,在我认知里,你就是欠我一份恩情,听我说完话,我们就两不相欠。」
「你说。」
夏日海点点头,「很好。好学生,就让老师告诉你,就在你混入洪帮之前,警方还几次跟洪帮合作过,这才是真相。不用太讶异,宝贝,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然后,听完这个,你是不是怀疑这世界还有什么正义可言?是,这世界的正义少得可怜,有太多不公平,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可是对于不能理解的事情所衍生出来的后果,只是一味的排斥和铲除,那么,其实你也没多高尚到哪里去。」
「再来,有没有人问过阿烨想不想当老大?没有。洪伯伯出事之后,他被逼着接手,不接手,很简单,跟着他老爸的,全部都会被践踏在脚底下。阿烨能说不吗?可以,但他选择扛起这些他不得不扛的责任。当你和朋友进行没有负担的对话时,他学着把话说得九弯十八拐,学着怎么不被酒精灌倒,学着怎么处理人事问题,学着不要表现出喜怒哀乐,以免给对手可趁之机。」
他笑了笑,看着终于看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很吊诡?很不公平?你说他无情,但杀鸡儆猴有时候是必须的,而就算他对所有人无情,他对你,无情吗?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身分曝光之后。」
「……两百五十鞭。」他嘴唇颤抖,很清楚这不算什么。
夏日海笑了笑,眼神却暗了,温和的声音却瞬间往下沉,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他妈的他也被打了两百五十鞭,还刺了自己三刀。」
「什么!?」冯聿礼浑身一震,弹坐起身,心在那瞬间也像是狠狠被刺了三刀。
夏日海歇了口气,又恢复了笑脸,「我就是因为这样回来的,你知道他那个人,很抗拒医生,不得已,阿越打电话请我尽速赶回来。你很惊讶吗?不要太惊讶了,他正在实行你口中的正义呀。放走犯人的他,总要给所有兄弟一个交代吧?」
「不,不需要,我可以,就算一千鞭,就算一千刀。我都可以自己受,他真的不需要。」冯聿礼双手捂着脸,拼命摇头。
「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间有过什么,但他一直说这是他欠你的。我本来也没资格插手,但是,学弟,我唯一敢跟你担保的是,他欠不欠你是一回事,他是心狠,却没有真的狠心整死自己的爱人。」
「学长、学长……」冯聿礼心脏被刺了一刀,他慌乱的捉住他的手,「带我去见他,求求你,带我去见他。」
他的罪,让他来受。
夏日海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我报复也好,我不会带你去见他。何况你用什么身分见他?卧底?而且,如果我带你去见他,他一定会杀了我,毕竟带着你回洪帮,等于把你送上死路。」
他顿了一下,「而你,要这样糟蹋他好不容易为你保全下来的性命?」
冯聿礼承受不住的对着他大吼:「我没有要他保全我的性命,我早打算死了,从我爱上他那天,从我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我就打算把我的命赔给他了。」
「你就是这样爱他的?」
「我……」
夏日海直接地打断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让他这么深爱你之后,再亲手了结你的性命?你!你比我看过的杀手都还要狠,杀人不见血。」
冯聿礼对着他咆哮:「要不然还要我怎样?我是警察啊!」
「是,警察了不起,那你现在痛苦什么?去领你的功勋呀,大大方方的上街庆祝啊,你放心,阿烨不会让人报复你的。」夏日海的声音也跟着大了。
「我……」冯聿礼痛苦的闭上眼,他虚弱而沙哑地轻声道:「说完了吧,说完就走,我累了。」
夏日海带着笑的眼底有丝无奈,「爱就是爱,有这么困难吗?除了他黑道的背景,这辈子你能找到谁比他对你更好?更重要的是,你也爱他,不是吗?」
「可我不能爱,以前不能爱,现在也不能了……」
「为什么?」
冯聿礼苦涩地扯出嘲弄的笑,「原因你刚刚都说了,我是背叛他的人,他不可能……」他深呼吸一口气,艰难的说出口:「他不可能原谅我了。」
「那如果有机会,你会为了他放弃警察的身分吗?」
冯聿礼浑身一僵,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夏日海听到他的答案,又叹了一口长气,然后站起来,「学弟,如果不是他肩上扛着太大的压力和人情债,他一定会为了你放弃那个位置。当然,这样对你说并不公平,但我毕竟是他朋友,很难做到公平。」
「我知道。」
「走了,他最近才刚养好伤,又忙得焦头烂额,我旷职这么多天,是时候要回去帮他看看状况,处理事情。能说的我都说了,虽然他是我朋友,但你也是我的学弟,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后悔……是很苦的。」他的侧脸勾起一抹淡得看不清楚的笑。
「嗯。」冯聿礼不如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
「还有,如果我没听错,你考虑的是阿烨原不原谅你,而不再是他的身分,对吗?」
冯聿礼浑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