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当朋友,就不要一口一个谢谢。”阿宣有点恼火,蓝雨的一举一动都是无可挑剔的,包括他的彬彬有礼,他哪怕痛得睡不著也不肯在自己面前呻吟出声,都似乎是在刻意制造一种冷淡空气。去年圣诞节,还不认识他,看不到他的笑容,今年,他躺在医院里,明年呢?也许又隔了几万里,都不会再想起……
这以後小晴有时去医院,碰到阿宣,总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阿宣知道她不满,要想解释时,小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叫阿宣下不了台。蓝雨和阿宣说了几次,让他不要在意,但阿宣少有受过气看别人眼色的,加之临近期末,要应付考试,老板那里也不好长期请假,每天去医院陪蓝雨的时间也就渐渐少了。
12月24日圣诞前夜,刚好考完一门,几个哥们要约著去狂欢圣诞夜,阿宣挂念病床上的蓝雨,找个借口推掉了,自然又免不了被清明等嘲笑一番。阿宣还没走到蓝雨病房门口,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夹著笑声歌声。他轻轻地将门打开一条缝,看见蓝雨的病床前围了很多人,认出有几个是足球队的,还有一些大概是蓝雨的同学,小晴也在,背对著阿宣。蓝雨坐在床上,开心地笑著,也没发现他来了。
有人大声说:“我们把灯关了点蜡烛吧!”接著就拉熄了电灯。
阿宣突然发现,这几米的距离甚至比天涯还遥远,趁著黑暗,悄悄地退了出来。
八、援手
阿宣走到楼外。外面很冷,草丛中积雪点点,回头看到蓝雨的窗子中映著摇曳的烛光,心头有某种情绪泛起来,却不知道是酸是苦。
离开D大,阿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学校附近的歌厅酒肆,人声鼎沸,却找不到一处属於他的地方。下意识地往教堂走去,走到门口,寒风中站了很多学生,教堂不让进,说是现在是在给教友作弥撒,学生要晚一点。阿宣站了一会,想想迷乱的一年就要过去了,对於来年,自己也没有什麽要祈祷,该来的总会来,想要的却难以得到,於是又一步步往回走,风灌进脖子里,寒冷彻骨。
圣诞节阿宣没有去找蓝雨,26日这天去的时候,蓝雨正一个人在病房里,气色不错,见了他就笑著问:“宣哥,怎麽圣诞节都没见你?那天晚上来了好多人,真没想到,很热闹的,我以为你也会来呢!”
阿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有人陪你,我就不必来了,我又不认识他们。”
蓝雨的笑容僵住了,瞪大了眼睛:“宣哥,你怎麽了?生我的气了?”
阿宣察觉他眼中受伤的表情,立即後悔了,自己把他害成这样,还有什麽理由和他生气?何况自己的理由……根本也说不出口。叹叹气,走过去搂住他的肩:“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说,如果有人陪你,我就没必要再来凑热闹,如果没人陪你,我一定来陪著你。”
“真的?不是骗我吧?”蓝雨的脸上闪著光彩。
“当然不骗你,不信我们拉勾。”阿宣认真地和蓝雨勾了勾小指头。
圣诞节后,蓝雨出院了,回到宿舍休养,但仍然不能下地。他同寝室的几个同学大都忙着找工作,宿舍里常常也只有他一个人在,阿宣仍是每天去他宿舍看望照顾。
新年不知不觉地到了,阿宣临阵磨枪,总算把期末考试混完了。蓝雨是毕业班,倒没有考试的麻烦,但十分消沈,几乎见不到笑容。阿宣不问也知道是因为找工作的事,寄了几十份材料都如石沈大海。这年头,好胳膊好腿的毕业生满世界跑想找到满意的工作都很困难,何况蓝雨哪儿也不能去,虽然他的成绩不错,但D大只是一般的学校,他的专业又供过於求,实在是没什麽优势。
这天,阿宣照常去帮他看信,收发室说蓝雨有一封挂号,要他代领。阿宣办完手续接过一看,竟然是H市一家公司的来函,阿宣一颗心猛跳起来,紧张得手都在发抖,比自己拿到美国的offer还激动,一路小跑进蓝雨的病房。
阿宣兴冲冲地将挂号信递给蓝雨,蓝雨看到地址也很高兴,赶快拆开,阿宣在旁边目不转睛盯著他,但蓝雨的脸色渐渐由晴转阴,把信递给阿宣,苦笑了一下:“他们要我去面试,但要在一周之内,过时不候。”
阿宣著急起来:“我马上去和他们打电话,讲清你的情况,等你好了再去。”话还未说完就拿著信跑了出去,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那家公司听了蓝雨的情况,只说还要研究研究,以後再联系。
蓝雨听了,转过头去对著窗外,过了一会才说:“小晴明天又要回去了,她公司要她先去实习。”目光飘向远方的天空,不知是想著在球场上自由奔跑的日子,还是想著几百公里外的H市。
阿宣突然很想把这个脸色苍白,孤零零坐在床上的男孩抱在怀里,让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告诉他他并不孤独。用力咽了咽口水,阿宣问:“蓝雨,你很喜欢小晴吧?”
“当然,怎麽了?”蓝雨转过头来。“我经常想,什麽时候能娶她?”笑了笑,“宣哥,你还记得我写的那篇小说吗?‘你答应过要娶我’。不过……”蓝雨的眼神黯淡下来,“这世上的事,总是难说的很。”
阿宣想到了那篇小说的结局,看看蓝雨的腿,心象是被鞭子猛抽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蓝雨,你不要这样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会找好工作的,娶到你爱的人,就算没有,只要有我在,我就陪你一辈子,养你一辈子,好不好?”他这话冲口而出,不但蓝雨吃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宣哥,你在说什麽?”蓝雨难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麽可能陪我一辈子?都要成家立业的吧?何况……再过几个月,你多半已经在美国了。”
阿宣象是泄了气的皮球,放低了声音:“蓝雨,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哄你的。你记著,不管我在哪里,在做什麽,你需要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听到了吗?”
蓝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象是要看透他的心,却没有说话。
放寒假了,宿舍里纷纷人去楼空。清明正在寝室里收拾行装,阿宣跑了进来。清明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谈恋爱当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见一次面瘦一些。他还没说话,阿宣开口了:“清明,能不能借我些钱?寒假我不回去了!”
“啊?你说什麽?”清明差点蹦起来。
“我说,我寒假不回去了,需要一些钱。你知道,我这学期没怎麽干活,老板那里只发了一点,我又不好找家里要……”阿宣硬著头皮再说了一遍,生平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几乎窘得无地自容。
清明扶了扶眼镜,看了阿宣半天:“哥们,你重色轻友我就不说你了,怎麽媳妇还没娶进门,先就不要爹娘了,泡MM泡得过年也不回家?”
“少罗嗦!你到底借不借?”阿宣连脖子都红了。
“借,借!能不借吗?看在你屡败屡战的份上,咱这做朋友的,就再拉你一把。不然,万一误了你的幸福,你不是一辈子都要把我恨死?”清明一边唠唠叨叨,一边从行李里摸出个信封,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却把信封递给阿宣,说:“这是我老板年终发的红包,我留五百元作路费,别的都给了吧!”
阿宣没想到清明这麽大方,忙不迭地道谢,“清明,你真够朋友!一开学我就还你。”
“得!喝喜酒的时候不要忘了俺就行了。”清明凑过来,“宣哥,嫂子到底是什麽样的?怎麽到现在还保密?”
“嫂子?”阿宣楞了下,突然明白过来,不如将计就计,嘿嘿一笑,“什麽嫂子?八字没一撇呢,现在还处於攻坚阶段。再说了,人家长得如花似玉,怎麽能让你这条大色狼看到?”
“啊?你……”清明抓起一本书就往阿宣头上掷去。
阿宣连忙闪开,顺势跳出了门,“新年快乐!我先走了,明年见!”
回到医院,蓝雨正趴在床头写信,一会儿写好了装进信封,递给阿宣:“宣哥,帮我寄封信好吗?我和父母说要到外地去找工作、实习,不能回家过年了。”
阿宣接过信:“好的,我也和家里说了,寒假不回去。”
“为什麽?宣哥,你不要为了我……”
“别傻了,”阿宣不等他说完,“我是要联系出国,等美国学校的通知,不敢回去。”苦笑一下,真不知道是谁发傻呢?明知道绝不可能有结果,但为什麽自己就是放不下?
为了赚钱,阿宣找了两份英语家教,还要继续申请的事,放假也不轻松。怕蓝雨一个人闷得慌,给他借了很多小说堆在病房里,蓝雨每天看得津津有味。
九、除夕
阿宣问他有没有灵感再写篇小说,蓝雨却说想了几个故事,但不是太幼稚就是太老套,要不就是悲剧。“以前装女孩写言情小说,看到读者陷进去,觉得挺好玩,现在没这种激情了,看来我是老了。”
“不是老了,是毕业班综合症,和更年期综合症一样。”阿宣一本正经地安慰蓝雨,心里却想:还好玩呢,真是骗死人不偿命。“蓝雨,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有人可能真的爱上了你?”阿宣脸色凝重。
“不会吧?”蓝雨似乎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有人说要追我,但我除了和你,没有和其他人聊过天,或者见面。宣哥,除非是你……”
阿宣看著他满脸无辜的样子,说不出话来,狠狠一脚踢向旁边的铁床腿,下一秒锺却痛得呲牙咧嘴抱起了脚,一阵心烦意乱,“蓝雨,我出去抽支烟。”站在走廊上,烟雾嫋嫋升起,阿宣深深地迷惑了。
大年三十这天,阿宣去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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