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商贾。」
「废话,咱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说了,别的呢?」
「我三十四岁。」温罗说得很慢,似乎在斟酌,「没有父母,也不记得老家在哪里。」
清老大难得耐心的听他说着,往前又挪了挪,让彼此贴的更近,同时也把一胸口的汗都蹭到了温罗背上。
温罗有些热,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在清老大的催促下无奈的说:「我没有老婆,但有一个儿子。」
「儿子?」清老大睁大眼睛,「你不是喜欢男人的吗?怎么会有儿子?」
温罗无视他诧异的目光,只是眉目淡淡的将那段,他并不挂心的前尘往事说出来:「我喜欢男人,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女人,也许以后我会选择跟一个男人共度余生,但这并不代表在这之前我不会有女人。」
清老大又眯起眼睛,越来越看不透温罗了,「那个女人呢?」
温罗想了想,之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或许死了,或许还活着,我也不知道。」
「那儿子呢?」清老大又问。
「不见了。」温罗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回答。
「他十岁的时候被我接到身边,十三岁时,因为忙于生意,就把他寄养在结拜大哥家里,长到十六岁时,他趁机逃跑,再也没回来过。」温罗的目光略有些黯淡,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笑了笑,松了口气,「没别的可说了,就这些。」
清老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的秘密可不少。」
温罗无声的笑,眼珠一转便扯开话题,「对于你,我还有两件事很好奇。」
「什么?」
「你本名叫什么?不会是叫清老大吧?」
「呃。」清老大闷了半天,松开了抓着温罗的手,「我姓林,没名字。」
「姓林啊,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姓林。」温罗看出清老大不想提,便识趣的问了下一个问题,反正他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第二个问题是,你口中总说的,那个阿远是谁?我好像从没见过他。」
「阿远啊,是我的好兄弟。」一提闻人远,清老大就露出笑容。
「好兄弟?」温罗的笑容散去,露出的表情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古怪。
「他十几岁就跟着我了。」清老大点头,眼中露出了对晚辈小弟的宠溺。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温罗阴阳怪气的问。
「是啊,他脾气好、心思细,虽然我是大哥,可却总要他照顾我。」清老大回忆了一下,随即低头在他耳边笑了笑,「你来的时候,他正巧出去办事了 ,我才从牢里把你捞出来照顾我。」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应该会照顾人啊。」
只是因为细皮嫩肉而已?温罗的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是什么,总之不是很愉快。
「为什么就断定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就会照顾人呢?」温罗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况且你不也是把我照顾的挺好嘛。」清老大身子往后一仰,夹着温罗的双腿盘到他的膝盖上,悠哉的交迭,「除了你给我敷错药那次的事,当然之后我也伤害了你,所以我们扯平了。」说完之后清老大抿了抿唇,看了看温罗的后脑,立刻转移话题,「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介绍阿远给你认识。」
「好,那么起床吧,其他人也该醒了。」温罗拍了拍清老大的腿。
「马上就要到大漠了,急什么啊。」清老大抹了把脸,别别扭扭的坐起来,又磨蹭了半天才爬起来穿好衣服,一面心不在焉的扣扣子,一面偷偷的打量温罗,然后挪过去扬声道:「咦,你这肩膀上沾了什么东西?」
「什么?」温罗偏头去看。
「我看看……」清老大眯起眼睛凑过去,当脸与他肩膀的距离很近的时候,清老大出其不意的抬头吧唧一声亲了口温罗,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直起腰拍了拍温罗的肩膀,「啊,一个柳絮而已。」
柳絮?八月份的天气你把柳絮变出来的啊!
清老大离开后,他抬手蹭了蹭脸,满心厌恶,但表情却十分柔和,温罗在床边坐下,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两指抚摸着被亲吻的地方,然后低头晃了晃没有镣铐的双脚,思忖了片刻,双手叠在肚子前,弯腰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匕首,是那柄他藏了很多天的匕首!他倏地睁大了眼睛,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离开帝都很多天了,他有无数个机会从清老大身边逃离,他们天天同枕而眠,而就在他的怀中,还藏着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可他却没有动手。
最恐怖的是,他非但没有行动,反而纵容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了这一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这么亲密了呢?他再度抬手摸了摸被亲吻的地方,回忆着这几日两人的接触,心口被一种不可置信、惊恐和古怪的膨胀感所充斥,五味杂陈之间,却唯独少了那份厌恶感。
温罗摇了摇头,抚摸下巴的手揉了揉脸,然后伸上去抓住头发,这一瞬间,温罗好像突然被那柄匕首刺醒。
「温月亮,上路喽!」清老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温罗豁然抬头,满目怔忡的看着门外,愣了许久之后他才站起来。
第七章
在距大漠还有一天日程的时候,闻人远突然出现,与他同来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单边的唇角总是漫不经心的扬着,带着些细微的纹路。
他吊儿郎当的远远跟在闻人远身后,并不靠近,只是倚着客栈大门站着。
「大哥。」闻人远温吞的笑笑。
「你怎么没回山寨,大老远的来这儿干嘛?」清老大拧眉往后看,「那是?」
「他就是丁晋林。」闻人远垂下目光,无奈的笑,「我就是在大漠找到他的。」
「他就是丁晋林?」清老大每说一个字眼睛就瞪大一分,最后目眦欲裂的朝那男人瞪过去,「这孙子跑哪里去了?他娘的,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大哥!」闻人远赶紧拉住他,「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你这话是啥意思?他根本就不是被谁藏起来了吧,他是不是自己跑了!」
「喂,我确实被人藏起来了哎。」大门口的丁晋林懒洋洋的说。
「大哥,你别急,这件事一时说不清。」他挡在清老大面前,隔绝了他和丁晋林之间的目光交流,打圆场似的笑了笑,「先把这事放一放,大哥你把那天抓来的人放了吧,从一开始他就是被误抓的,如今丁晋林找到了,就放了他吧。」
「他爷爷个孙子的,老子真不稀罕管你们的破事儿!」
「大哥,真的很对不起……」闻人远有些抱歉的笑,又低垂下目光。
「说什么对不起,错的又不是你!」清老大气得嚷嚷,但又不知该如何插手这两个人的事,于是只好瞪了眼这个,又看了眼那个,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闻人远为难的看了眼丁晋林,一路朝清老大追了过去。
「切,又不是你老子,追什么追。」丁晋林一撇嘴,咬了咬嘴里含着的树叶,然后习惯性的开始自言自语:「阿远的老子叫什么来着……」他又想了一会儿,随即放弃,张口将树叶啐出去,懒懒的朝小院子里看过来一眼,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这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丁晋林的视野中。
他默默的从游廊中走出来,站在方才清老大和闻人远交谈的地方呆滞了许久,温罗的脸色苍白,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任远吗?
丁晋林揉了揉因为打哈欠而沁出眼泪的眼睛,撇着嘴看了温罗一会儿。
他并没有注意到客栈门口的丁晋林,因为老谋深算的温老贼第一次感到了迷茫,无数个疑问争相跳出来,充斥在他的心头,膨胀的难受,既然清老大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替死鬼了,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囚禁?而那个逃离了自己许多年的人,又怎么会此时此地出现?
各种猜测折磨的温罗食不下咽,便随意找个了借口闷在房间里,晚饭过后,清老大因为担心温罗,并未和闻人远多说什么就跑回房间。
「怎么不去吃饭啊?」清老大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
「没什么胃口。」温罗迷茫的抬头,眼眸里的彷徨似乎还没有褪去。
「生病了吗?怎么脸色不大对。」清老大拧着眉走近,抬手想要去摸他的额头。
「真的没事!」温罗反应过度的跳开,音量也不自觉的加大。
「你。」清老大一愣,随即不悦的看他,「吼什么,吃错药了啊?」
「我头上都是汗,怕弄脏了你的手。」温罗压制下火气,疲惫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去洗个澡。」将满头雾水的清老大扔在房间,温罗心神不宁的走出房间,抬眼便看到了躺在游廊栏杆上打盹的山冲,听到开门声,山冲迅速的坐起来。
「谁……啊,是你啊。」山冲揉了揉眼睛。
「我想去洗澡。」温罗冷着脸从他眼前走过,然后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虽然卸去了镣铐,但看守的人还是没有撤。
温罗垂下目光,低头看着铺有青石的甬道,山冲一路跟着他走到水房,然后就地在门口坐下,温罗推开木门,扑面而来的水气让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放松。
这个偏远城镇的小客栈虽然房间不是十分舒适,但水房里却有天然的温泉,椭圆形的温泉池,周遭围着鹅卵石,颗颗圆润。
因为他喜欢泡澡的缘故,清老大强迫性的租下了这个水房,只供他们使用。
当然,同来的几个男人是铁定不会在乎拿什么洗澡,大多是拿凉水一冲就好,所以多数时间,这个水房只是由温罗使用。
温罗反手合上木门,而后缓缓抬眸,氤氲的水气之上,他眼中的锋华渐渐清晰,安静了片刻,温罗走过规则分布的几个温泉池,来到水房角落的方形视窗前,双手扒了上去。
他先是回头扫一眼,随即手臂略微用力,利落的攀了上去,从窗口翻身跃下,双手撑地,没发出丝毫声响,温罗抬眼四下张望了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奉命看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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