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是沈醉一头撞到石壁上的声音,习清忙道。“你不用惊慌,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时会这么想想,问出来解解惑罢了。”习清哪里知道沈醉惊慌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太尖锐,而是因为他已经在很久以前做过一次选择了!只是习清和司徒风当时都蒙在鼓里,沈醉自己就打算把它当作一个永远的秘密埋于心底。谁知天理循环、世事难料。封存多年的往事竟在这么一个场合由习清用问题的方式重新提了出来。沈醉咋舌之余,完全懵了。“这,这个,”习清截住沈醉地话头,“行了,你不用回答了。”
“啊?”沈醉摸着刚撞上石壁的后脑勺,言语不能。
“反正答案不是先救我。”习清淡然道。
“啊!”沈醉结结巴巴的,“习,习清,不,不是,”
司徒风忍不住了,“小师父,那傻子还没回答,你怎知他不会先救你。”
习清神色坦然,“这很简单,若是答案是会先救我,他早就邀功似的炫耀起来了。又怎么会开不了口。”
“我,不,呃,”沈醉憋得整张脸都紫了,最后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习清。习清也不看他,只把葫芦塞到他手上,沈醉愁眉苦脸的喝了口酒,“我,我只想问习清愿不愿意原谅我。”
“你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原谅的。”
沈醉更愁苦了,“习清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习清想了想,而后干脆的道,“不。”习清望着石壁上跳动的火光,那闪烁而又暧昧地光线似乎在鼓励人们把平时深藏着的暧昧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我理解你,但不会原谅你。”沈醉败了,只能灰溜溜的把葫芦递给最后一个人:司徒风。
司徒风举起葫芦啜饮一大口,沁人心脾地滋味从嘴里一直延伸到肚子里,司徒风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我说沈醉,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啦。”沈醉斜眼,司徒风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干吗?”“我悄悄问。”“那么麻烦别问了。”“哦,那好,我不悄悄问,直接说好啦,那天在江边……”
嗖的一声,沈醉一听这茬立刻窜到司徒风身边,急吼吼的,“为什么有什么好问的,就你事儿多,悄悄问就悄悄问好了。”
司徒风心中暗自好笑,凑到沈醉耳边,极细极低的声音,“那你告诉我,那天在江边,究竟为什么那么对我?”
沈醉刚被习清的问题给憋紫了的脸一下子又发白了,异常艰难地转过头去,在司徒风耳边说了三个字。“没忍住。”
司徒风喷了,“这也能算回答?”
沈醉嘟囔,“说的是真话,不爱听别听,你还想怎样?”
司徒风呆滞了一下。“不想怎样,我就问问。”
“真的就问问?”沈醉疑神疑鬼的。
“那你还想我怎样?”司徒风笑得不怀好意,“报仇?”
沈醉不吱声了,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习清问他司徒风也问他,像商量好了要给他难堪似的。习清见沈醉和司徒风神色诡秘,心里猜出了两三分。“司徒,不行酒令了?”
“嗯?”司徒风往四周看看。“已经行完了呀。”
“还有两个人,祈将军和轩辕哀,他们还没喝过。”
司徒风闻言很不情愿地道,“小师父你真是宽宏大量,儿女这么贵重地酒,我可舍不得给那两人糟蹋。”
习清笑了,“我只是觉得今夕何夕,难得地机会,为什么不让所有人都沾沾儿女的仙气呢?”
司徒风想了想,“也有道理。既然一起被困在这儿,也不好行酒令还漏了俩人。”
说着话把葫芦递到祈承晚嘴边,祈承晚本不稀罕司徒风地小恩小惠,但转念又一想。今日被困在这儿,若万一死了,临死前连个酒都没喝上,死的多冤,于是就着葫芦喝了一口,喝完司徒风再次拍开他的哑,祈承晚哑着嗓子就问,“习公子。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否觉得王爷他果然待我太薄。”
“这个……,”习清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多谢。”祈承晚自动闭口不再说话。
司徒风看了看轩辕哀,轩辕哀也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司徒风厌恶的把葫芦往红狼手里一塞。“你去喂他。”轩辕哀见状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原来他一心指望司徒风像对祈承晚那样给他递酒,红狼走到轩辕哀身边。喂他喝了一口,解开轩辕哀的哑,轩辕哀立刻迫不及待的就问,“二叔你喜欢过我吗?”
司徒风怒道,“没有!你的所作所为哪点配给人喜欢了?红狼,让他闭嘴!”
可怜轩辕哀刚说了一句又被封上了。余下的时间众人在等待中渡过,也不只过了多久,贴在石头上听外面动静的人示意大家轩辕军好像已经撤走了,司徒风让人从泥土层那儿扒开一条缝往外窥视,外面已然是黑夜,什么都看不清,为了保险起见,司徒风决定还是等到明早再说。第二天清晨,再次窥视外界的结果,依然没看到周围有人,于是众人合力推开巨石,走出了山洞。
外面地上都是石头,还有一些司徒军和蓝衣人的零星地尸体被抛置山崖旁,司徒风站在那儿久久不能平静,“把人都埋了吧。”众人默默把尸体拖到他们原先待着的那个山洞里,最后用巨石封上洞口,司徒风向着山洞郑重的拜了三拜,“司徒日后定将回到江南,给诸位义士厚葬。”
去野渡口之前,司徒风把祈承晚给放了,红狼不解,祈承晚走后司徒风便对红狼道,“祈承晚我们留着也没用,反而回到轩辕诚身边则是个有了二心的将军,你说该不该放?”红狼恍然大悟,“主人高明!”
司徒风带着众人来到野渡口,那儿地人等他已经等很久了,终于看见司徒风来了,显得很激动,众人登上伪装好的商船,一路溯流而上,终于回到川东的地界。
到了川东,沈醉和习清便向司徒风告别。
“不待段日子再走么?”司徒风黯然问。
“本来早就要走的,因为不放心司徒你的安全,才去了青子矶,还混进轩辕哀那儿,如今,是真的要走了。”习清拉着司徒风的衣袖,“司徒你要多保重。”
“唉,”司徒风叹气,“我便是个俗人,大大的俗人,所以留不住小师父这世外地人。”
“又不是见不着了,别跟个娘们似的。”沈醉嘀咕。
“乱世之中,怎么说的定,见得着见不着,也由不得我。”司徒风勉强笑了笑,“青子矶那么一闹,接下来肯定又要开战咯。也好,早晚的事。那小师父你们又要去哪里呢?”
“云游四海。过段时间大概会回谭家集。”
聊了一阵之后,司徒风和习清依依惜别,沈醉虽然表情别扭,却也忍不住流露出留恋之情。司徒风骑在马背上,目送习清和沈醉的背影在地平线上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第八部 十一 师伯
是年,青子矶会盟以破裂告终,川东代王司徒风发檄文征讨江南,江南茂王轩辕诚在临风台设祭,决定迎战司徒风,并痛斥青子矶之盟是川东毁约在先。
滨江一带战火重燃,百姓们纷纷往北或往南迁徙,时局一夜之间动荡起来,连并没有参战的川西也在大肆调兵遣将,以应付可能发生的各种变故。
川西屏山,一处完全没有受到战局动乱影响的世外桃源,屏山其实不是一处单独的山峦,它和另外几座高峰互为倚靠,连绵成一个小型的环山,将环山中的盆地与外界隔绝。山路崎岖,有时十天半个月也看不见一个人影从山外前来。盆谷里的居民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背上一些谷中的物产到山外的集市上交换点儿东西。因此,当有两个陌生人投宿到当地农家时,顿时引起了全村人的好奇,人们围观很久都不愿散去,也实在因为这两个外乡人太引人瞩目了。
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相貌斯文,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谈吐文雅,轻声轻气的,使人顿生好感。但另一个身着一件绛色的大氅,喉咙就粗多了,而且人高马大,气势逼人,让人不禁联想起山外的土匪什么的。
好在两人一来就表明来意,说是来采药,给了投宿的农家一笔食宿费,人们这才打消了疑虑。这户周姓农家为人淳朴,只收了一点小钱,把其余的银两退还给两人。说是足够了,又热心给两人带路。
老周头的儿子周勇说道,“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屏山鬼着哩,看起来很好走地山路。这山头能望见那山头吧,可真走起来,就咋都绕不过去哩,没有我带路是不行的。”周勇边说边带着两个客人开始爬山,腰里一根绳索,手上一把镰刀,周勇是个登山带路的好手。
两位客人穿着青衣的名叫习清,穿着大氅的名叫沈醉。习清问周勇。“小哥,你听说过鹰痴草吗?”
周勇回头笑,“怎么没听说过,这可是我们山里地好东西,疗伤用的,不过啊,”周勇摇头,“这鹰痴草说好是好,什么刀枪伤口啥的,一敷就好。可说不好也不好。是个凶物。”
习清一愣,“此话怎讲?”周勇比划着,“那稀罕玩意儿,精贵!每年村里都有为了采它出去多换俩钱就摔死的。你说是不是个凶物?”
习清叹息一声,“你说的对,这鹰痴草本是山川造化、自然孕育的神奇之物,连受伤的山鹰都衔它来疗伤,可一旦落入人间,成了人们追求的珍品,却反而能杀人了。”
周勇大笑,“习公子真是读书人。说话一套一套地。对了,习公子,你问鹰痴草干吗?”
习清微笑着点头,“我要去采药。如今时局动乱,江边到处都是伤兵败卒,我想多采些鹰痴草带去江边开个医庐收治病人。”周勇闻言大惊……“可不能啊习公子。你没听我刚才说嘛,每年都有摔死的!那鹰痴草长在几十丈光秃秃的悬崖上。村里最厉害的药农都怕,何况习公子你这么斯文的人。采药的时候,有时候山鹰还会来啄人!”
习清摇头。“我不怕,小哥你不用担心。”周勇还是担心不已,“我还以为习公子你来,只是采些山里常见的药材,早知是鹰痴草,我可不敢带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