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说没有固定住址找不到工作吗?〃
〃那倒不一定。并不是每个人都规矩守法,有些老板想省税,再说我一个半大孩子就是个帮忙的,没那些正规手续,老板看我手脚干净,都比较照顾我,后来有个洗车场的老板还让我住在店里。〃
〃也没人通知社会福利机构?你那么小应该送代养家庭啊。〃
〃青,你肯定不清楚代养是怎么回事。说是代养,其实家境好的人家一般都会直接收养,肯代养的大都是穷人,有不少人是为了政府的补贴才代养小孩,那样的人家,小孩哪里过得好?给我工作的那些人,对社保系统熟得很,有些自己就是代养家庭长大的,大都不抱好感。〃
〃那。。。。。。你怎么干上这一行的?〃
──洗车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成一个商业间谍的!
林峰又喝了口酒:〃那些工没干多久,我就找了个‘高薪'工作──我喜欢跑到一家专门为teen(青少年)开办的溜冰场玩,有天一个人过来搭讪,问我会不会跳舞,我说我没成年不能去那些场所干那个,他说他会帮忙,结果我就开始在夜店跳舞。〃
杜青染夹着烟的手一下子凝住:〃脱衣舞?〃
〃是,不过不用脱光。那家夜店虽然给我搞了假的出生证和驾照,但我那个时候刚满十四岁,一看就露馅,他们也怕闹出大事。〃
〃你。。。。。。就没想过向你妈求助?〃
〃我跟我妈根本不熟,她对我来说比个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再说我完全可以养活自己,觉得日子过得很不错,想都没想过她。〃
〃你在那里跳了多久?〃
〃三四个月吧?记不清了。一有警察来我就得躲起来,当时躲得烦了,又听同行说墨西哥再没这种麻烦,我就干脆跑到墨西哥去了。〃
〃你他妈的。。。。。。屁大个人,胆子倒不小,也不怕人把你卖了!〃杜青染吸进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在接烟灰的盘子中掐灭,笑着骂他。
〃嗨,我当时已经算个老江湖了好不好!〃林峰把头一仰,用后脑勺轻轻磕了磕杜青染的脑袋,接着说,〃我就是在墨西哥城认识金的。〃
〃他也跳舞?〃
〃金那根木头能跳什么舞?〃林峰笑了,〃他那时候赌术还不过关,有次出老千失手被人追得到处跑,正巧给我碰上,帮了他一把。〃
杜青染的手再次僵住,这次是握啤酒的那只:〃他也是流浪儿?〃
林峰点点头:〃他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金那个时候好玩儿得很,一门心思要跑到拉斯维加斯发大财,他说美国是天堂,偷渡就是他的梦想!〃
杜青染终于大笑,笑过后又觉得不对:〃金是白人啊,怎么会流落到墨西哥去了?〃
〃他的白人血统倒是不假,只是白人也有穷人啊。他爸好象是犯了事逃到墨西哥去的,在那里认识了他妈,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金肯定是在墨西哥出生的。他爸又不敢说自己是美国公民,所以金就成了看起来很不象墨西哥人的墨西哥人。〃
〃大乔呢?你们又是在哪里认识的?〃
林峰一瓶酒已经喝光,扔开酒瓶,索性躺倒在地毯上,伸手握住杜青染的手:〃你倒会举一反三。。。。。。大乔是在阿根廷认识的。流浪是会上瘾的,特别是半大孩子。我在墨西哥城不久,就在一家很大的夜店找到工作,开始还以为是脱衣舞,结果是拉丁舞表演。那里的老板原来也是个跳舞的,他说脱衣舞的档次太低,要诱惑,男人就得跳探戈还必须是阿根廷探戈。。。。。。等到明白我可以靠一身舞技走遍天下之后,我就开始到处乱跑了。〃
(二一) 成长岁月
杜青染的啤酒早喝光了,这时从旁边新拿了一瓶,干净利落地开了瓶,仰起头喝了老大一口,递给林峰,自己又另外开了一瓶。
〃喂,你为什么给我你喝过的?〃
〃那个叫开瓶费。。。。。。搞了半天,你师傅是夜店老板。〃
林峰拿了酒却不喝,依旧躺在地上:〃差不多吧。不过那只探戈可不是他的功劳,是我自己玩出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辈子也没在大庭广众下跳过几次。〃
〃还算有点脑子。。。。。。听丹尼的意思,你很多年没跳舞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峰叹口气:〃我在哥伦比亚跳出了祸事。这个世上的夜店,不管在哪儿,要么靠着白道要么傍了黑道,有的地方还得黑白两道都有人罩才成,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我总是找最大的夜店,他们后台硬,安全。再说同姓恋是绝对少数,喜欢男人的大人物黑白两道都不多见,就是喜欢也不敢张扬,何况还有那么多姿容出众的MB。。。。。。仗势为难舞男的事情,我跳了一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杜青染突然打断他:〃你一直都专门找同姓恋的俱乐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是gay?〃
〃我是天生的,第一次春梦里边就是男人,对女人只有欣赏没有欲望。〃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不想变得跟大家一样?〃
〃我为什么非要跟大家一样?〃
〃真的从来没有试过女人?〃
〃没欲望还试什么?那不是成心为难自己嘛!〃
杜青染想了想,也对,换了自己,肯定也不会试。
林峰用手上酒瓶轻轻撞了撞他手里边的瓶子,〃叮铛〃声过后,嬉笑着问他:〃是不是觉得有点赚了,你找了个处男,一个女人都没碰过哦!〃
〃妈的,我才是处男好不好。〃杜青染也笑了,〃后来又怎样了?哥伦比亚是世界闻名的犯罪之都,你个小屁孩跑那儿去,病得不轻!〃
林峰深有同感:〃而且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还要乱得多,确实有病!那次出事,根子上来说,倒跟‘犯罪之都'没啥关系,是我的几个同行布的局。我那时还是太小,也是运气一直太好,自以为是得很,以为这个世界不过如此,结果差点把一辈子搭进去。〃
〃同行布局?同行是冤家?〃
〃不全是。我年轻,舞跳得好又是白人,老板给的工钱比他们高不说,小费还多了他们一倍,我去了没几天,一起跳舞的就开始看我不顺眼。我知道他们忌恨,不过有老板罩着,也没当回事儿。〃
〃夜店也搞种族歧视?〃这点倒是出乎杜青染的意料。
〃物以稀为贵。你想啊,全哥伦比亚在夜店跳舞的白种男孩,恐怕一个手的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老板想留我,当然会多给工钱。他们其实都长得很帅气,如果到了这边,没准就轮到他们工资见涨了。。。。。。他们有气我理解,不过用那种法子对付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也忒毒了。〃
〃他们干啥了?在你鞋里放钉子,还是把你剥光了扔台上?〃
林峰轻笑一声,握上杜青染的手,手指相扣,搞起了小动作:〃青,你没在外边混过,底层小人物的一些伎俩狡猾狠毒得超出你的想象。大家一起跳了一个多月,我的根底他们清楚,只是我流浪了两年,早学会了保护自己,舞台上从来不会玩得太火。有天他们用一个同事的生日作借口,把我灌了个五六分醉,然后引诱我在台子上赛舞。。。。。。那天刚下场,老板就过来说有个客人想见我。连老板都给逼得出了面,一定是个不能惹的人物,我酒一下子就醒了,不过当时年轻气盛不懂分寸,客人提出带我出去的时候,我看他不顺眼当即给回绝了。〃
杜青染听得心里一堵──〃看他不顺眼当即给回绝了〃,那要是看顺了眼呢?
杜青染也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鸟,从十四岁有了第一个女人起,烂帐一大堆,大男人一个,还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实在没有意思。何况林峰当时一个人在外边流浪,还那么小。。。。。。
只是有些事情,明白是一回事,心里的气顺不顺,又是另外一回事。
林峰和他手指相连,立即从他收紧的指头中感觉到了压抑住的情绪,苦笑一下,问他:〃后边的事情更糟糕,还要不要听?〃
沉默片刻,杜青染吐出一口气,平静中透着坚持:〃我想要知道你的过去,阿峰。〃
林峰心里轻轻一声叹息。他是个中国通不假,不过从文化上来说,认同的却是西方文化,认为两个人在一起要紧的是现在和将来,至于过去,并不重要。无奈虽然他一直很小心,一步一步让杜青染慢慢触摸到自己的世界,却有个想要快刀斩乱麻的好朋友──丹尼的脾气他清楚,这就是丹尼刚来那天不受欢迎的真正原因。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料。丹尼冒然出手,用意很明显,无非是要借此试探出杜青染的立场,合,还是散,就此而定。只是丹尼这个局外人,哪懂得他身在局中的无力和恐慌。。。。。。好在杜青染没有让他失望,只不过,杜青染所受到的冲击,只怕也大得来超出他自己的认知,这才会有此时的溯根问底。
──短期来说,他们的关系或许不会受到影响,但说到长远,是好是坏,只有交给未来了。
心里面一声轻叹,故事却不得不继续:〃那人是个大毒枭,大慨从来没人敢拂他的面子,他没在店里动我,只是我一下班刚出店门,就给他的手下强行带上了车。〃
杜青染一阵后悔,用力握紧他的手,轻声道:〃阿峰,如果是那种事,就。。。。。。跳过去吧。。。。。。〃
〃不是的。〃林峰安抚地轻轻夹了夹他的手指,〃我被弄进去后很意外地没有挨揍,不过却比挨顿毒打还可怕──他们要给我打可卡因!青,我十二岁就卖过大麻,自己却从来不沾毒,不是我不好奇,是我后来在夜店里看见过毒瘾上来的样子。。。。。。看到他们拿出针头,我当时觉得一切都完了,没想到自己才十五岁就和好日子无缘了,当时真有种天塌了下来的感觉,比十三岁时从家里逃出来那天还要糟。。。。。。没想到我的命出奇的好,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救我,算是逃过了一劫。〃
〃哈哈,大侠从天而降,美人以身相许。〃杜青染调侃起来,听上去稍稍嫌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