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辰,你伤着,我不想跟你生气”安诺顺口说道,语气里多少有点儿不耐烦了。
“你不想?什么叫不想?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我碍着你了还是耽误你跟哪朵交际花滚床单了?嫌烦你滚啊,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我还不信离了你我能死在医院里!”白以辰的嗓音突然飙高,尖锐得刮得安诺耳膜直疼。安诺向来知道白以辰牙尖嘴利,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地混不讲理尖酸刻薄。
“白以辰!你怎么跟疯狗一样?”土人还有三分泥性子呢,何况安诺从来就是一个不吃亏的。这个燃烧的夜晚,他挣扎、烦躁、心疼、愤怒、惊恐、无奈、伤心……爱欲癫狂……无数种情绪一层层累积几乎要压垮他。安诺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不管是在酒吧的更衣室门口,还是在4号桌边,还是在手术室门口,他随时都有杀人的冲动,随时都想把那个男孩揽紧。可是,除了压抑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现在,所有的压抑在白以辰混不讲理地刁难中爆裂开来,他控制不住地吼:
“你嚷嚷什么?我告诉你,你纯属活该!来燃惑之前郑锐警告过你没有?之前我是不是早就教训过你有些客人躲远着点儿,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那头猪是什么人,那么多服务生你非得往上凑,是不是贪人家那点儿小费,那么爱钱干嘛不去卖?”
……
死一般的沉寂在这个病房内蔓延开,安诺觉得自己都能听见点滴瓶里一滴滴药液滴下的声音。
“我一定是疯了!”安诺咬住牙关站在床边,微微抬起双臂,因为他觉得白以辰随时会从床上窜起来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过来!安诺决定如果白以辰真的扑过来,他一定接住他搂紧怀里,然后不还手不还嘴,就算白小狼挠死自己都可以!
可是白以辰没有!他迅速闭上眼睛把头扭过去用后脑勺冲着安诺,整个人都开始抖,抖得铁质的床架子都隐隐在响。安诺的心都被攥紧了,他调动了自己的所有才智来思考,要怎么才能挽回自己那句可以去死一万次了的话,去安抚这个发臭脾气的执拗小孩。
“呃……小白……我说气话呢。”安诺说的真是气话,这一晚上他的情绪一直在崩溃的边缘,被白以辰以激得冲动之下他直觉地选了最能伤害到对方的话,“这样,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认罚,怎么样都行,你看……别往心里去。”
白以辰不吭声,但是莫名地,安诺知道他哭了,安诺能闻到空气眼泪苦涩的味道。
“白以辰……我真的是被气坏了,我气那头猪,也气你不懂得保护自己……能有什么事啊,你把自己伤成这样!值得么?”安诺开始只是在安慰白以辰,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把自己心里话念了出来,“白以辰,你忒狠了!我都奇怪你干嘛对自己那么狠?你太倔!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才十八岁,倒退俩三个月你还归《未成年人保护法》管呢。今晚……最坏能怎么着?大庭广众的,你真以为他敢干什么啊,就算他真醉了干了什么,你得明白在任何情况下命最重要!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能好到哪里去?我不跟你说什么‘能屈能伸’之类的屁话,但是……你至于对自己狠成这样么……”
安诺的脑子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乱糟糟兵荒马乱。他有无数的想法,却纠缠在一起理不顺剪不开,让他无从说起,断断续续地,他觉得自己完全词不达意,于是也就停了下来。
可是白以辰还是没有动、没有吭声。
安诺叹口气:“总之,白以辰,只要你叫我一声‘哥’,我就认你!以后……以后有什么事儿,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跟哥说总行吧?以后……”安诺突然觉着自己跟白以辰谈“以后”真他妈扯淡,搞好了,自己的“以后”该回哪儿回哪儿,最多得个奖章还换不来房子换不来车,而白以辰的“以后”在H大,在建筑事务所,在一切精英该在的地儿;搞不好,自己的“以后”不定在哪里犄角旮旯井底湖心烂成一堆白骨,而白以辰的“以后”还是该在哪儿在哪儿,自己有什么资格跟他谈“以后”?再说,万一白以辰的“以后”被自己毁了呢?
所以安诺硬生生地把舌尖上的话扭成“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总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你还小呢。嗯,那这样……那个……我先……”安诺想,甭管怎么着,我现在得先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迫切地需要抽根烟,不,一根不够,至少得四根!!
“不要!别走!求你!”白以辰突然哭喊着从用力从床上撑起身子向安诺倾斜了过来想要抓住他,但他自己的麻药还没有退干净,手臂用不上力,刚刚撑起一点就颓然地倒下。伴随着一阵金属撞进的巨响,白以辰连同输液架一起直直地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安诺吓得魂都飞了,他扑向前去抱住白以辰的身子,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都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双膝重重地砸倒在地上,手肘被白以辰的身子磕得猛往下坠,疼得眼泪都迸了出来。那句“我先出去抽根烟,一会儿就回来”就这么咽回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护不住也要护
作者有话要说:
安诺顾不上膝盖上传来的剧痛,只是用力撑起白以辰的身子让他把几乎全身的重量都放进自己怀里,避免加重伤势。这么一番大动作下来,白以辰疼出了一头的汗全身脱力,只得把脑袋搭在安诺的肩膀上,偎进安诺的怀里。安诺能感到白以辰脖子上湿漉漉的,动脉勃勃地跳动着,凌乱但是有力。
正在护士台填写病历的周煦听到房内地动山摇的一连串巨响,吓得扔下笔就和值班护士冲进留观室,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相拥着坐在地上,姿势亲密无间但表情痛苦不堪。周煦已经忙了一整夜了,高度紧张和疲惫让他非常的暴躁,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千叮咛万嘱咐要以俯卧位静养的“灾星”从床上跌下来时,他的怒火直冲安诺而去。一边指挥护士把白以辰抬回床上去一边吼安诺:“你怎么看护病人的!怎么能让他跌下来!你是不是挪动他来着?”
安诺百口莫辩,只好装出一副“我有罪,我悔改”的沉痛表情帮着护士安顿好白以辰。周煦恶狠狠地瞪了安诺一眼,毫不客气地一把把他扒拉开,站在床边小心地揭开白以辰背上的纱布,幸运的是虽然伤口不可避免地裂开了,但是没有太大的创口,简单地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周煦累的头晕眼花,心里又有些烦躁,手上的力度多少有点控制不住,安诺看白以辰的小脸一层白似一层,汗珠子快把枕头濡湿了,知道麻药劲儿已经退得差不多了,这小子现在是在生生熬着,一颗心钝痛不已。再看着周煦在白以辰千疮百孔的后背上抹酒精的那个劲头,难免又想起那个夜晚他是怎么给自己缝的脑袋,不由地开始头疼。他欲言又止如是三番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周煦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大夫,能不能轻点儿?他很疼!”
周煦冷冷地说:“不会比从床上摔下来更疼!”
安诺不说话了,尴尬地摸摸鼻尖自己转身去护士站要了两片止疼片,打算一会儿白小辰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就给他吃。十几分钟后,周煦直起腰对安诺说:“好了!你得知道,他的伤全都在背后上,整个腰腹力量全都使不出来。我们是要求他绝对卧床休息的,你不要随意挪动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还不是得后悔一辈子?”
安诺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并向周煦解释刚刚完全是意外再不会有下次了,自己一定尽职尽责地做好陪护工作,保证下了一堆,总算是把周煦送走了,安诺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还真是冤死了。
大门关上,留观室里又回复了寂静,这会儿疼痛感已经铺天盖地,白以辰控制不住地发出细碎的□声,他趴在床上喘气,头发被疼出的汗水濡湿,下唇上被牙齿切出一道细细的红痕。安诺看着心疼又烦躁,觉得这个孩子太难搞定了,自己迫切地需要一支香烟却又死活不敢再提出去散根烟的话头。
“白以辰,很疼么?”情绪不好的安诺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不耐烦的色彩。
白以辰没有搭腔,他实在是疼得不想说话。
安诺看着闭目沉默的白以辰更烦躁了,他压不住火气地低吼:“你闹够了没有?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其实,韩子飞认为安诺内敛那实在是因为安诺的演技出众,在警校时安诺那火爆张扬的脾气也小有名声的,除非是任务需要,否则有什么话很难憋在心里总是要一吐为快,至于有什么后果那也等说痛快了再考虑。此时安诺血液里那点暴躁的因子迎风而长,他必须要跟白以辰把话说明白,这么不阴不阳的让他难受,关键是难保白以辰不会再度发作弄伤自己。
“没有。”白以辰蹦出两个字。
安诺气极反笑!“白以辰,我知道你委屈,可这事已经过去了,郑锐也说帮你讨回个公道,他帮你要到了至少15万,那胖子还在店里呢,你要生气等好了回去找那胖子去,跟我这儿生什么气啊,怎么弄得跟我欠你一样?”
白以辰到底没忍住,猛然睁开眼睛盯住安诺拖着哭腔反问道:“跟你没关系?”
“又不是我要上了你!”安诺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他真觉得白以辰有点儿无理取闹,“再说那么多人在,你不会喊人啊,不会求救啊!”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刺进了鼓胀的气球,白以辰积压了一整夜无处宣泄的情绪被这句话激得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终于崩溃一样的大声哭喊了出来,双手死死揪住枕头想要堵住眼泪,但是眼泪滂沱而下马上就浸湿了大片枕套,白以辰哭得很急,气噎哽喉呛咳了起来,他断续地嚷着:
“我喊了!我一直在喊,我……喊安大哥安大哥,我喊安大哥你救救我…可你不理我…你……你在跟肖易说话你不理我!我一直……一直在喊